危机（1）

　　“屏翳，刺刀呼叫，耗子出了，标号841！”就此时我六连发的一道电波划破的漆黑的夜空，瞬间点燃10年对越自卫反击战里最惨烈，单位密集度最大的一场惨烈炮战！

　　“我是屏翳，一栋，二栋，方位841，着弹，10发急促准备…”

　　电台里猛然传来炮兵总前指的声音，令叶老浑身一震。他霍然跳下土坎，高喊了声：“全体都有，准备战斗！炮击分队，调整标号841！伪装分队，各就各位！”

　　“明白！”神炮连的弟兄们也因今天傍晚的那通炮窝火着没处撒，其实他们早就心头磨刀霍霍，铆足了劲儿就等叶老一个命令了！

　　“放！”——

　　“打！”——

　　“轰！”遽然平地响起了声声巨雷，霎时间，浓黑的雾里，惊尘四起，穿透耳膜的尖锐破空声带着刺眼的灼热划作一蓬蓬天火雨，如一道道流星在乌黑的夜空中划出道道妙曼的弧线，以倒扇面之势，呼啸着向着地标841聚拢而来。

　　轰！又是一声声骤然轰鸣，大地震颤，随着百余道火球在不见伸手五指黑夜中照亮了大青山北坡雄伟的轮廓，缓缓腾升而起；在这惊天动地里，仅仅是我2个配属炮兵集群重炮的冉冉拉开的序幕，便如同一把大火星点着了敌我酝酿以及的巨大炸葯筒！

　　敌人很狡猾，那些我们看到火长龙其实只不过是敌人不惜血本与人命，征用来的民用车辆和伪装道具引我配属炮兵上当。敌人精锐的全苏械王牌338师大部分伴随步兵其实仍缩在车队后，而敌人手里王牌的王牌，混成坦克团已经趁着天一黑悄悄赶到了清水口，依靠半永备工事隐藏进了山体中，静待一声号令，向我142，145、146高地发起迅猛攻击。敌人的精锐的直属炮兵旅此时却借着苏制校炮雷达和光电侦查，成功的发现了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我第1、2野战炮集群重炮的位置，敌人所有的重炮狰狞的炮口已经在浓黑的夜中偷偷对准了我配属炮兵阵地…

　　“轰！”就在我炮兵砸开的腾升起的炽热火球稍稍消逝间，南面大青山脉里仿佛降下了大来万均雷霆！榴弹炮，加农炮，重迫击炮，重加农炮，火箭炮眨眼间似火山爆发了似的，薄出密集的熔岩，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一道悚人炽灼，闪耀着咄咄人比月亮更耀眼的红光，如天河倒悬，如流星飞瀑从不同方向向着我配属炮兵重炮阵地呼啸过来。请牢记密集的破空声恍若飓风侵袭；炮弹凌空未到之时，凝重焦灼的空气里强大的大气压强骤然仿佛骤然将神炮连和配属炮兵的兄弟们置身入憋闷滚烫的无形高锅里，有如实质一般的灼热气压强，榨得人肺部剧痛，呼吸艰难。

　　“卧倒！”就在叶老瞬间反应过来，痛苦中奋力喊了声，同时迅即倒在深坑里的同时，下落的炮弹刮起凛冽的罡风已经生生刮破了叶老的面颊；叶老头抱紧头一触地，狂暴的炮弹已经如骤雨般倾泻了下来。

　　“轰——”伴着声声如密集的鼓点般敌人炮弹的炸响，红光乍现，地动山摇，蓬蓬泥土成吨计的抛飞天，血飞溅着裹着泥土；植被将藏在深达3米深坑里的叶老捂了个结实。虽然戴着耳，叶老也是两耳失聪，耳滚出血来，头晕目眩着，凭着头脑最后一似清明，在错如钢刀般切剁的气流里，奋力来回绞动身子，终是抖落了铺天盖地的泥土把头了出来，而此时整个身子已经湮没在粘的土壤里；敌人一通炮火一过，叶老深深了口气，充足的氧气令他脑子稍稍更清醒了些，随即奋力将自己拔了出来，就在起身的霎那，他才发现深深的堑壕里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和更令人作呕凝重的血腥味儿。他顺手抓了把土，闻了闻，却发现散发着凝重献血味儿的泥土粘手至极，借着被炮火引燃的周边伪装植物的猎猎火光，他这才发现自己这段沟壑里已经成了条涓涓细的血渠，神炮连的兄弟们大部分都杂乱无章倒在了沟壑里。

　　叶老霎时心头一颤，稀微的火红里，自己两眼模糊了——

　　“有没有人！？”

　　“有没有个气的！？”

　　叶老嗥叫着，惊喜的得不少趟下的战士们爬了起来，全都无大碍。但此时他已经耳鸣，听不清一点声音。就见随后同样从泥堆里挣扎出来的郭老泪如泉涌着，情急之中在他耳边大声喊叫着，叶老猜到了什么，但他根本就听不清，一股莫名的悲痛涌上口，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在猎猎的火光中，对泣着，哭嚎着，叶老根本就不知道郭老要说什么。终于郭老灵机一动，拿出随身的笔记本和钢笔，热泪滚涌滴落在纸上，终于借着幽暗的火光写下了些字，泣着拿给叶老看；叶老愣了，滚落的热泪再也止不住了，映着暗红的火光他终于看清了上面的令自己悲痛的沉重字迹：伪装分队，全没！

　　原来我配属炮兵都是用炮位分散发，在发炮同时通过伪装阵地上集中爆破发光的方式欺骗敌人侦察。所以敌人大部分炮火都打在了集中发火的伪装阵地上，爆炸的炮弹连同用于伪装欺骗的假炮，炸葯，炸点几乎一齐轰上了天。可以说神炮连伪装分队34名战友和52名配属工兵就是这样用自己的生命与鲜血掩护了炮击分队兄弟们的性命、弹葯与武器的。

　　46名战友的鲜血就这般在纵横错的沟壑里静静的淌着，血腥味刺鼻，失去战友的怆痛瞬间化成了滔天的怒火，猎猎燃烧的野火映衬着神炮连炮击分队所有指战员们血红色的眼眸。但还有在持续响彻天际的敌人炮轰中，更严酷的打击等待着他们——

　　“连长，团部…团部遭到敌203mm重炮齐轰击，指挥部塌陷；团委领导生死不明！营长阵亡！（1营正副长）2营指挥部塌陷，2营领导生死不明！3营正在转移，进入无线电静默，联系不上！”身旁的步话员小武悲又呼了声，一瞬间神炮连剩下的战士们群情愤起来！

　　郭老混身一震，眼泪止不住涌着，迅速把小武的通报颤抖着写在了笔记本上。拿给叶老看，叶老一见立马眼前一黑，一口血就这般气呕了出来，浑身乏力，晃悠着。配属炮兵5团同越南蛮子战6个月，战损总计不过20人；就因这一次敌人凶猛狠毒的炮火逆袭，5团的指挥中枢几乎都被敌人打光了！5团其他连队损失怎样，其他兄弟部队的损失怎样？叶老想都不敢想…

　　“老叶，你要住！一定要住！现在炮5团1营、2营可全看着你啊！”就此时，郭老一步上前扶住了几昏厥过去的叶老，大声哭嚎呼喊着。

　　郭老说得没错，现在只有看叶老的。没了团部，没了营部，若以战绩、威望与指挥，5团最硬的拳头：神炮2连当仁不让。作为2连的连长，作为5团里功勋最卓著的连长，全团的指挥权便这么沉沉的在了当时还没30的叶老肩上！

　　郭老这么一喝，叶老稍稍回醒了过来，就此时熊熊的怒火下了心中莫名的创痛，在郭老的搀扶下忍不住浑身的泣，颤抖道：“5团还剩多少？”

　　“三营完整！其他连同我们差不多…”通过简短询问，小武终于给叶老带来了一个不算太坏的消息。

　　“通报师部，通报屏翳，通报兄弟连，5团1、2营由现由我代理指挥！”叶老脸色苍白着，却依然坚定道。

　　“连长，师长的临时任命已经下达！”小武补充道。

　　叶老艰难的站了起来，点点头，痛苦道：“通知大家转移阵地！没有我的命令，重炮绝不允许再发炮，否则以军法论处！另将我的命令作为建议，转发一栋及‘屏翳’首长参阅…”

　　“不！连长，您下命令开炮吧！我们要报仇！给团长，营长，兄弟们报仇！”就这时，2连被追认一级战斗英雄的老兵韩庆云在众人里哭求道。众人随声附和道。

　　“不行！现在咱们只有活着才能给大家报仇！”叶老不可置疑的一把推开郭老递来的笔记本，对二连的战友们大声呵斥道。他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只有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美。同时他也明白，这道命令，对红1团，特别是对我们2营与6连意味着什么。但他依然死死的咬破的嘴，终大声道了声：“执行命令！”

　　随即他举起62式狠狠看了眼再次隐没入一片浓黑中的南面，放下，背过身去，热泪再次忍不住滚涌了出来，喃喃道：“六连，你们要住！一定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