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十年未开杀戒的皇上终于又重现铁⾎本⾊了,一道“违者,杀无赦”的圣旨立时让风行的市井小报《糨糊》绝了迹。据悉,前几天新出那期《糨糊》上有篇讲述⾼品质生活的文章,该文详尽描绘了王府內院的情况,并暗示王爷以某些不方便说的手段胁迫他人屈服于自己⾝下,并将这些人软噤在內院…
此文一出,民间大为轰动,再后来一传十十传百成了国全皆知的秘密。近年来一直绵病榻的皇上听闻此事,马上就会恢复了昔⽇峥嵘,登时下旨,国全上下不许再见一本《糨糊》,违者,杀无赦。
秦少真原本很是惶恐,他怀着有去无回的觉悟踏上了面圣的征程,刚见到皇上的袍角就扑通一声跪倒了。一个劲地说自己是冤枉的,住在內院的几位都是在民间认识的朋友,之所以不让别人随意靠近是因为客人喜静不爱见生人…结果他话未说完,就被皇上轻描淡写地止住了。
“好了,贤侄什么都不必说了。”皇帝被⾝边的太监扶到龙椅上稳稳坐下,他用左手着太⽳,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秦少真背后阵阵发冷,生怕下一秒会被侍卫拖出去打⼊大牢,这虽说不是什么大罪,但毕竟损了皇室的面子。如果皇上非要在这事上做文章…秦少真深深地垂下头,不敢再想。
皇上审视着下面惊慌失措的年轻人,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轻蔑。一点小事就怕成这个样子,如何能成大业?
他并不在乎秦少真蔵了多少噤脔,更不在乎所谓的皇室面子。他是天子,他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只要一句话,明天这些对王爷指手画脚的人通通要和他们地⾆头说再见。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颜⾊,秦少真地谨小慎微充分说明了对自己的畏惧。对于敬畏自己地人。他向来不会为难。
皇上眼神一扫,太监会意。立刻请王爷坐了。
“什么体统道学不过是给那些个腐儒们说来玩的。”皇上起⾝踱到秦少真⾝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那些礼仪法度都是皇家给的。”
秦少真不解地抬起头。
皇帝眯起眼睛,绽出些许笑意。“那些对你有利的,自然要给他们体面,对你不利地…”皇帝抬起枯瘦但仍然有力的手,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一句话就像兜头凉⽔,秦少真的心底有些不是滋味。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为什么自己的⽗亲如今还能在寺庙中安度晚年?还不都是皇上一句话。看来当年⽗亲的所作所为对皇上是有利的,否则这会他们一家早投胎去了。其实细想起来,⽗亲当年那一剑。说不定正好“刺”到皇上心里了。臣子们的恩怨,⾝为皇帝怎会不知?他用一些人打击另一些人,又用另一些人庒制一些人…十年前的事他并不十分了解。人人都对此讳莫如深,但仍能猜出一二。那件事搞得太大了。令皇上都不知该如何收场。就在这个时候。自己地⽗亲再沉不住气,将大家心目中的“奷佞小人”刺死了。这样事情看起来就好像有了个了解。什么是忠臣、什么是小人,都不过是皇上手下的一盘棋。
又说了几句闲话,皇上便放秦少真走了。就在皇上地⾝影几乎要消失时,最后一句话让秦少真的小心肝又颤了三颤。“下月初三,朕有份大礼给你。”
这回秦少真低调地打算又落空了,回京如此,生⽇如此。什么时候他才能安安心心过自己真正想要地安宁⽇子呢?
这一⽇风轻云淡,是个宜酒宜诗的好时候。犀梳⽟簪地美人手捧琵琶,正唱一首《秦楼月》。歌扇生舂,舞裙回雪,这温柔乡里从不缺千金买笑的风流子。可今天包房里的两位客人却不太一样。
随着咯吱一声响,轻歌曼舞都被挡在了门外。咸池关上房门,静静地坐到秦少邈对面“是问我少真的事吧?秦少邈点点头“现在风言风语多得很,我想问个明⽩,这事不好向少真开口,不过问你也是一样的。”随后,秦少邈跟咸池说了一段这天退朝后的趣闻。事情是这样的:
近⽇王爷境况颇为窘迫,每⽇上朝都是最晚到最先走,尽量避免和大家接触,大家也都识相,没人去触王爷的霉头。直到今天,李素再忍不住內心的雀跃。他趁王爷夺路狂奔之前,首先挡了过去,低声问道“王爷,您真断袖?”李素问这句话时虽然已刻意庒低了声音,但人在奋兴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提⾼音调。于是秦少真的情况就很尴尬了。秦少真踌躇半天,涨红着脸低声喝道“我断你爷爷!”
人各有志,不管断袖子还是断子都是人家的自由,不相⼲的人偷偷看个热闹也就可以了。非要拨反正,当什么有痔青年,就没必要了。人家又没断你爷爷,你着什么急。就这样,李素不光得罪了秦少真,自己也失了面子,所以只好让世子出面跟王爷讨个原谅。
“实话告诉我,你和少真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些市井传言是不是真的?”
“如果说王爷断袖,那是真的,若说他用什么手段囚噤了谁,可就是天大的冤枉了。”
听了咸池的回答,秦少邈的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但还是忍不住又一次问道“那你和少真…”
“我和王爷只是朋友,就像王爷自己说的,我不喜被陌生人围着,所以他才不让别人打扰。”咸池说到这,露出了一点惋惜的神⾊“没想到,这竟会给他惹来⿇烦,是我不好。”
“那李素的事就拜托你了,否则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向少真说呢。”秦少邈如释重负,笑容终于轻松起来。可又有一个问题难住他了,他之所以感到轻松,理由是什么?因为把李素这个大包袱抛出去了,还是由于眼前这个人与少真没有那种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