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难得今天一大早青璃就自动起身了。
李廷玉看看帐篷外又回身看他“奇怪呀,太阳还是在东边的嘛,我还以为它今天会在西边的呢,真是奇迹。”
如此明显的戏谑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青璃顿时气鼓了脸“你拿一天不气我成不成?”那语气、那口吻,活像无奈的父母对顽皮的孩子一般。
李廷玉倒也不甚在意,伸手抓起桌上的包子递到他嘴边:“吃不吃?”
当然要吃啊,这还用问?
青璃张嘴刚要咬下,突然见他角一抹味微笑,想到昨天被他骗得差点窑了舌头,赶紧又闭上了嘴。
“真不吃?可只有这一个包子了,你不吃我吃,免得浪费了。”李廷玉作势往自己嘴里送去,眼角瞟着青璃的表情。
青璃气得顿足,每早上起来必定有包子争夺战,偏偏自己不争气,在山上修行时点着安息香也睡得不安稳,来了这鬼地方倒天天好眠,所以总是会比李廷玉起得晚,所以包子也就抢不过他了。
说起来这包子味道虽是不错,但对他这吃尽天下美食的馋嘴狐狸来说也还不至于那么大惑力,只是不肯输这口气,怎甘心让自己眼睁睁看着李廷玉吃得香甜?越想越是气怒难平了。
眼见李廷玉就要吃掉最后一个包子了,青璃大是心痛,不由自主大张嘴呆看着包子,想象它是如何的美味,却被那贼人骗了去吃。
“吃吧,眼睛瞪那么大干嘛?小心掉到地上去。”李廷玉伸手把包子进了他大张的嘴里。
“廷玉,廷玉,大事不好了,廷玉…”
一向最看重自己斯文儒雅表相的刘元度冲进了帐篷,神色惊慌,衣冠不整,足见此事非同小可。
青璃被他吓了一跳,包子没的及,噎住了喉咙,顿时被得眼里泪花闪闪,咳嗽不止,好生的难受。
李廷玉一边抓起水囊倒水一边问刘元度:“出了什么事,竟让你如此慌乱?别告诉我是契丹人打过来了。”
“我宁可是契丹人打过来了也比这个消息好。”刘元度手上拿了两封信“洛净那混小子居然孤身跑来边关了。”
“哦?”诧异的一挑眉,李廷玉笑道:“那也是你自己故意要勾起他的兴趣,然后又不带他来才造成的后果。”
刘元度狠狠的挖了他一眼,然后道:“你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李廷玉一边喂青璃喝水一边闲闲的道:“看样子是落在契丹人手里了。”
“不错。”刘元度急得帐篷转圈“你怎么还能这么镇静?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洛净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跟他父亲代?”
青璃拿眼偷瞄着刘元度,小声问李廷玉:“那个洛净…”言又止,半晌没有接下去问,这样的情况倒真不多见,他一向是有话直说的。
“怎么了?”李廷玉拍拍他背脊帮他顺了顺气“你还好吧?”
“还好啊,没什么事了。”青璃又看了一眼刘元度,小声道:“那个洛净是他未婚吗?你看他急的那个样子。”
李廷玉瞪大了眼“你说洛净?”
虽然他说得小声,但还是被刘元度听见了“李廷玉,管好你的属下,胡说八道些什么?”
青璃吐吐舌头“不是啊?那,是你的未婚?”说着指向李廷玉的鼻子。
“我?当然不可能了,洛净是个男人,是我们的朋友。”李廷玉赶紧把这些有的没的想法驱逐出他的头脑里,免得他胡思想。
青璃还是不明白“不是说关心则吗?既然是你们的朋友,为什么他那么急,你却没什么反应呢?”
“如果急有用的话,我当然不介意急给你看,不过现在要做的事不是着急,而是想办法救他回来。”李廷玉看了刘元度一眼,故意大声对青璃说。
“不错,现在应该想办法救他回来。”刘元度如梦初醒“你说,我们要不要派人和契丹人沟通一下?”
李廷玉拍了拍青璃的肩头:“好啊,花木兰,既然你知道了这件事,你去吧。”
“我?”眼睛瞪得圆圆的,谁稀罕知道这事啊?凭什么他一个堂堂的狐仙要沦落为跑腿的呢?
李廷玉道:“这是私人事情,我不想被太多人知道,以免动摇军心。你放心,他们抓住了洛净却没杀他,可见是想和我们谈条件,你不会有事的。”
“废话,我能有什么事?”青璃倒没想过危险,只是懒得动而已。
“那你自己小心了。”刘元度虽然关心洛净安危,但把青璃卷进此事也非他所愿“事情如果不能顺利完成也没关系,一定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知道了。”青璃迟疑的望着他们俩“可是,那个…”
“还有什么事?说吧,没关系的。”李廷玉其实也真不想让他去冒这个险,以他的迷糊,还真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后果来,但目前来说,自己和刘元度显然不能分身前往,身为将军,一旦身入虎,被敌军所趁,对士气影响太大。他不能丢下这一群将士任他们群龙无首身处险境。
“啊,那个,”青璃不大好意思的说出自己最困惑的事:“契丹在哪个方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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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副武装的青璃终于算是顺利的出发了。
当然,所谓顺利的前提是不要去想被他惊跑的五匹马,两只狗,和一大群厨房养的,还有后栏圈里那只被他吓得早产的大母猪。
总之呢,他是安全的骑着马出了军营,这也就可以算是顺利了。
按探子回报,契丹军在西北面500里处的山后扎营。
500里,如果照马的脚程,累死累活的跑也得一天多才去得了。
当然,如果照他的办法,眼睛一眨就可以坐在契丹人的椅子上了。
“要不我先睡个觉,然后找个机会把那个洛净救出来好了。”喃喃自语着,刚一说到睡觉,眼睛就困得睁不开了。
“太阳大,风沙大,怎么看这里也不像个好地方,还是早点收拾了那些人回山上修行吧。”
跳下马来,就近找了片半塌的土墙挡挡头,就这么躺下了。
由于连年征战,这一带的百姓早就死的死,跑的跑,成了荒村野外。
“人真的很奇怪啊,喜欢同类相残,还是我们狐狸好,大家聚在一起修行,有吃同吃,有喝同喝,哪里不好了?总比天天打来杀去好吧?”不明白的嘀咕着,看着头顶的太阳,想到自家小窝旁的樱桃到了成季节。
“好想吃用冰块镇着的樱桃啊!”随意的一探手,穿透时间与空间的重重叠钤印,信手一抓。
新鲜翠绿的荷叶,包着雪白的冰块,冰块中是红娇黄的樱桃。
只是看着那美丽的颜色就已经让人绝倒了,何况味道比颜色更美上三分。
“猜就知道何大户这个为富不仁的家伙家里肯定有好东西。”何大户就是建明山下有名的财主,青璃常常会顺手一伸就抓到他家里去找点吃的。
小心的用手拎起一串还带着冰棱子的樱桃,咬下一颗来。
“真好吃啊!”足的叹息着“要不是那个死兰若害我,要不是,要不是那个花木兰救了我,现在我就可以泡在冰泉里吃樱桃,而不是在这里被热个半死了。”终于想起自己在这里受苦是为了哪般了。
躺了大半天,吃得一地的狼籍,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做。
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残屑,青璃自言自语的道:“契丹军营?和我们那个军营是一样的吧?”
伸手在马背上一拍“你走吧,记得明天这个时候来这里驮我回去就可以了。”
“如果可以准确的探知契丹军营的正确位置和那个洛净关押的地方在哪里就方便了,直接伸手提过来就是,还用我跑这么远?”越想越觉得很冤枉,打探消息和敌军位置不应该是探子的事吗?怎么落他头上来了?
手搭在头上看了看太阳“快要天黑了啊,那我还是趁夜进去会比较好吧?”
天黑?这个路痴也不怕迷路了?
翻了翻白眼,鼻孔里不屑的哼了一声“我那天晚上只是忘了找土地老头带路而已啊,有什么了不得了?还天天挂在嘴上说。”
500里外的契丹军营,此刻突然吹过一阵风,仿佛预料着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此时的李廷玉手里端着碗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总之一句话就是坐立不安。
平时的话,青璃当然会故意跟他过不去了,不是抢他爱吃的菜就是把汤悄悄喝掉不给他留,惹得他甚是火大,现在一个人对着桌的菜,原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吃饭时没人捣乱,不想却没了半分胃口。
“这个花木兰啊,笨笨的样子,也不知道到了契丹军营了没有。”长吁一声,夹了一注菜吃。
良久“这个花木兰啊,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迷路。”短叹一声,又舀了一勺汤喝。
终于还是放下了碗,心思不宁的想着那个平时让他很是烦心的小兵会不会遇上什么事先不曾预料的危险。
例如,风沙暴?
又例如,马贼?
再或者是…
也许,不应该让青璃去吧,他开始后悔了。
总之,在青璃离开之后,李廷玉就没有一刻不是把心吊得高高的。
而此时的刘元度呢?
摇了摇折扇,喝一杯酒“原本计算得好好的事,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再倒上一杯“阿净突然一来,计划是不是应该要有所改变呢?”一仰头喝干酒“也许,就是这个机会了,让廷玉死。”
“可是…”折扇不摇了“阿净会怎么看这件事呢?他会认同我的做法吗?”
又倒了杯酒“阿净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否则我…”
洛净当然不会出事,出事的是契丹军营。
身上穿着契丹人的衣服,翘着腿懒懒的靠着软榻,喝着葡萄美酒,吃着烤羊腿,半眯着细长的凤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气得要上吊的契丹大元帅耶律奇。
“说真的,你们契丹的东西还真好吃呢,烤得香的嘛,比京城里状元红酒楼做的地道多了。”洛净吃得赞不绝口。
耶律奇恼怒的叫道:“混小子,你到底说是不说?”
“说啊,怎么不说?”洛净笑得甜甜的“我一直都在说啊!大叔你别气了,坐下来大家一起喝几杯酒。”
“谁爱跟你喝酒?”耶律奇眼杀机,冷冷的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只是不想两国战让别人得了好处去,所以才留你一命,等着和他们谈条件,你要惹怒了我,大不了大家血溅沙场,不死不回。”
洛净扁了扁嘴“没这么夸张吧?我说大叔,打仗有什么好玩的,人生不过匆匆几十年,寻作乐尚嫌时间太短,哪还有心思跟人斗殴?若是一命呜呼了,有钱也没地方用啊,实在冤枉之极。”
耶律奇听着他的一派胡言,又看着门外鬼鬼祟祟的一帮手下,突然一声大吼:“滚进来!”
副将、参军、监军、左将军、右将军、先行官…
冷冷瞪着走进来的一大群人,耶律奇憋了半天的气终于找到地方发了“你们躲在门外干什么?”平时请都请不来的家伙,现在居然都来蹲墙,千万别让他抓到这些家伙是在偷窥洛净,否则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元帅,我,我是,来帮阿月擦窗户的。”终于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虽然自己也不信,可好歹也叫是个理由嘛。
耶律奇一把揪起他衣领,脸上出了危险的笑容“是吗?擦窗户这种小事几时劳动到你左将军的大驾了呢?”
赶紧灰溜溜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头还在。
“元帅,其实,我是来找阿月的。”还好脑筋动得快,又换了个理由。
耶律奇笑得更危险“阿月?她身高膀阔圆背宽,你若喜欢的话,说句话,我立刻派人送她到你府上去,想必尊夫人也不会扫你的兴致。”
“不,不不不,元帅,我家那个母老虎你还不知道?我不要阿月了,我不要了,我再也不来找她了。”左将军吓白了脸。
“哈哈!哈哈哈哈!”正喝着酒的洛净笑得一发不可收拾,连酒也了一身。
耶律奇看一眼洛净,轻轻松了手,把左将军放下“滚吧,你是堂堂的将军,行为举止自当有大将之风,以后别再偷偷摸摸了。”
左将军如梦大赦,道一声“多谢元帅”便转身匆匆离开,连头也不敢回。
见他走了,右将军赶紧道:“元帅,我还有一封公文没有写好,属下先告退了。”跟着溜掉。
监军左右一看,道:“元帅,我还有点事要麻烦萧副将去帮我办,公事要紧,就不久陪了。”拉一把副将,两个人也离开了。
就剩一个参军一个先行官在那里了。
耶律奇冷冷的看着他们“怎么,还舍不得走?”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放过的两人大喜过望“多谢元帅,多谢元帅。”脚底抹油跑了个飞快。
“好啦,气什么气?他们也就是没事喜欢来和我聊聊天,喝喝酒而已嘛,大家个朋友,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洛净根本不把他的冰块脸当一回事。
耶律奇怒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整天再教我这些手下吃喝玩乐之类等死的事,我就真个杀了你。”
洛净端着酒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他面前“我说大叔啊,人生在世,如果连吃喝玩乐都不会,那也实在是枉为人了。看大叔这样子,估计也是不会的吧,要不要我教教你啊?以你的资质,虽然差是差了点,但若是跟着我的话,包你十天后就可以成为契丹第一公子,那个时候啊,追着你的姑娘简直就是多不胜数任你自个儿挑了,如何啊?”
耶律奇也不吭声,只是直直的盯着他看,看得他只好借喝酒来挡开那奇怪的眼光。
不动声的伸出手指,指尖在朝天上仰的杯底一托。
我保证,被烈酒直灌喉咙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洛净丢下酒杯,咳得几乎不过气来。
“这酒,是美酒,我不介意你多喝点,不过,你也应该懂得客随主便的道理吧?”耶律奇一把将他瘦弱的身子拎起来“既然在我的地方,你就给我规矩点,不许再勾三搭四,不然,我一样会杀了你。”
好不容易才止了咳的洛净一双狭长凤目睁得大大的“什…什么,勾…勾三搭…搭四?”
耶律奇冷然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仗着自己有几分姿居然行此苟且之事,你身为男子,还知不知羞字怎么写?”
“喂…放我…放我下来。”被他勒住衣领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的洛净没有力气跟他多解释,用手指着自己的脖子道“我要被你勒死了。”
耶律奇看着他那在狐皮领子下越发显得白皙修长的脖子,心里真的有一股冲动想要掐死他。
这个人,如果一直容他留在军中,早晚会害他这支驰名契丹的铁血之师溃不成军的,试想,如果军队里天天都有个人不厌其烦的教那些士兵人生在世要及时行乐,怎么还会有人肯上场血战死拼?更糟糕的是这个人容秀美,与契丹人常见的高大壮女子相比,尤显妩媚,再让此人既然和士兵接触,只怕军心大,连他也制不住了。
照规矩说,既然是战俘,本该押在牢房才是。
但洛净娇生惯养,才关进牢房没半天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只好放在离开牢房就医。
耶律奇会如此纵容洛净,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他这支铁血军团训练不易,轻易舍不得牺牲掉,都是自己的心腹子弟兵,这次会带兵出来,是因为听闻北魏要出兵攻打契丹,所以才会亲率军队出击。
但他到得边境,发现北魏虽然兵多,却并不似存心挑战而来,不然也不会一直驻扎在边关且没有向他下战书。
刚好他在巡视回营之时,发现了因缺水而几乎死去的洛净,从他随身所带的通关文书发现他来头不小,在审问后更得知他是此次北魏领军大将李廷玉的朋友,想到也许可以借机从他口中探得北魏出兵的意图,才会对他再三容忍。
可惜洛净根本就不知道这次出兵究竟是为了什么。
问不出什么也无所谓了,只等李廷玉和他谈条件时,大家订个城下之盟,两不相犯也就罢了,耶律寿当上元帅一职,自然也是血拼沙场得来,如何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所以,如果北魏有诚心的话,他并不想开战,既救了两国边境百姓,也免于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子弟兵有所损伤。
偏偏洛净是个不肯安份的主儿,成里和他那群将士打成一片,没事就怂恿他们要好好享乐,搞得好好一个军营里简直兵不成兵,将不成将。
当然,他也不可能真杀了洛净,与其杀他,还不如让他回北魏军营里去他们的军心好了。
当下手一松,把洛净丢到地上。
“我说大叔,你不要给人扣黑锅好不好?”洛净终于缓过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又去倒酒。
耶律奇一伸手扣住他手腕“还有,别再叫我大叔,否则我一样也会杀了你,记清楚了没有?”
抬头看了他一眼,洛净没好气的道:“知道啦,大…”见他瞪自己,赶紧改口“大将军!”
“是元帅,元帅!”耶律奇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了。
“好好好,元帅就元帅吧。”洛净倒也不计较,敲敲他抓着自己的手道:“那我现在可不可以去喝酒了呢?”
耶律奇放开了他,叹口气道:“你整天除了喝酒还会什么?”
洛净眼珠滴溜溜转“所谓醇酒美人,宝马香车。在这鬼地方,既见不到一个眉眼长顺了的女子,也没有什么风景佳地值得纵马扬鞭,不喝酒,还有何事可做呢?”说到这“眉眼长顺了”一句,忽地想起了刘元度,当下揶揄的笑道:“我说大…”看了耶律奇冷极的脸一眼,改口道:“大将军,你难道就没带几个歌姬舞出来吗?”
耶律奇冷冷的道:“本元帅与你这等败家子不同,声犬马,为本元帅所不齿,你要是有兴趣,自唱自舞也不会有人管你。”
“败家子?”洛净哭笑不得的看他“喜欢欣赏美女醇酒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妥吗?化外之民,果然不可教也。”
“放肆!”
耶律奇抬手便要打他,偏是洛净傲气,仰着脸全无惧,这一掌倒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了。
洛净肤白皙,眉长目秀,脸精灵跳之气,此时红紧抿,颊边隐隐一个笑涡,甚是可喜可爱。
这一看,耶律奇便再也打不下去了,洛净和皮厚的契丹人不同,这一掌要真是打坏了他,只怕北魏要人的时候不好代。
洛净见迟迟没有反应,悄悄睁开一只眼偷看耶律奇。
这大叔,长得其实也很好看啊!
心里赞叹着,眼光从他下巴向上滑,如果把腮的胡子刮掉,会是个极英俊的男子吧?
薄直鼻,剑眉虎目…
啊!
突然发现自己和耶律奇的眼光对上了。
黑亮澄澈的眸子里,是自己的倒影,于两人而言,都是新奇的存在。
呆呆的,忘了身在何处,直似要对望至天荒地老般。
耶律奇几乎是丢了心般,慢慢抬起洛净的脸来,俯视那两瓣粉红的,淡淡的酒味飘进鼻端,忍不住的,凑上自己的去…
“啊,终于到了!”
青璃欢喜的转了个身,变回翩翩美少年。
“你是谁?”
两个声音一起响起。
猫儿眼眨啊眨的,终于发现自己身处一座豪华的帐篷内,两个人正以奇怪而暧昧的姿势望着他。
“你们这样…会不会很累呢?”好心的指了指两人,一个弯着,托住另一个的,而那个人却是仰望的动作,而且照情况来看,也不知道两人摆这个姿势有多久了。真是不容易啊,悄悄在心里赞叹着,没敢说出来。
洛净一怔,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进耶律奇怀里去了,大惊,涨红了脸跳离他身边。
耶律奇被青璃惊动,对自己居然有了想要一亲洛净芳泽的念头大是不,正好把气出在青璃身上“看你的服饰,是北魏士兵?”
青璃望了他们一眼,对他们身上的狐裘大是不,凭什么人类就可以把我们狐类当成御寒物品?再看一眼,两人都穿着契丹的衣服,那就没可能有洛净在内了,还是去别的地方找吧。
“两位继续亲热,我就不好意思多打扰了。”青璃冲他们俩挥挥手,转身出了帐篷,继续他的寻找之旅。
耶律奇看着洛净道:“看样子他是来救你的,可惜他好象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洛净我告诉你,除非北魏退兵,否则我是不会放你回去的。”
“退兵,然后让你攻打我们?”洛净微笑道:“我不认为他们会听你的,我也不认为我会任你利用。”
“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耶律奇冷冷的道“你给我乖乖呆在这里,一步也不许出去,左脚出砍左脚,右脚出砍右脚,双脚都出去了,我就砍你…”“双脚?”洛净不知死活的笑看他。
耶律奇停了一拍,慢慢的道:“头!”
洛净看他走出了帐篷,背影里是难掩的怒气,笑得直打跌,这个元帅只是只纸老虎嘛,从来也没有认真罚过他什么,就知道拿话吓唬他。
“我是那么乖的人吗?乖乖呆在这里?”洛净托着腮,好象有什么事想不明白般“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们派来的呢?”
如果是来救他的人,没理由不知道他的样子,刘元度擅长丹青,画幅小像根本难不倒他。
如果不是来救他的人,那个人又是什么来头呢?
而且,那个人现在也已经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所以对他而言,现在最该做的事,还是呆在这里喝酒吃好了。
给自己找了个充分的理由,洛净抓起银柄小刀开始切哈密瓜、割羊,顺便为自己倒杯美酒。
*********
这里的军营实在好大,青璃气的想,要找一个人,怎么可能找得到?而且他都不知道那个人的样子呢。
不过,军中应该只有洛净一个汉人,那么,从衣着服饰还有语言来说,找错的可能也是不大有的。
拍拍脸颊给自己鼓气,一定要找到洛净,李廷玉还在等自己回去呢。
可是,可是,李廷玉又没有说让他找到洛净啊。
努力给自己找理由,只是不想让李廷玉和刘元度太心,只是,只是…
对,只是为了让他们可以安心的抵抗契丹,只是为了保家卫国作贡献。
真是,这样的理由…
青璃扑哧一笑,这样的理由连自己也不肯信的呢。
用隐身术一间一间的帐篷找过去,他就不信会找不到一个汉人。
果然,军营里真有汉人。
不过,看年纪怎么也不像是李廷玉和刘元度的朋友。
年近半百,胡须一把,体肥肚,看来看去都像是个商模样。
管他的,万一那两个人就喜欢酒朋友呢?
现了身,笑嘻嘻的对商道:“你叫洛净?”
正在油灯下计算进出帐的那人听见洛净的名字,吓了一跳,头也来不及回的便赶紧道:“元帅…元帅大人,小人怎么敢去招惹洛公子?小人绝对没有,绝对没有。元帅大人千万不要听别人胡说八道,以为小人…”
青璃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不是洛净?”
那人说出一大段话后也突然想起耶律奇平时不说汉语,猛地回头,见青璃站在他身后。
“啊…有刺客啊!”那尖叫声还真不像是自他肥厚的肚子里发出的。
伸手掩住了耳朵,青璃不耐烦的道:“别叫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声音有多难听?好象杀猪一样,真是受不了。”
难得再理那家伙,青璃打算退出去,刚一转身,面前已经站了一人。
“你这么快就赶来了,不会是把人家始终弃了吧?”青璃笑着看耶律奇气得发黑的脸“太花心可是很不好的事啊,小心遭报应。”
“你到底是什么人?”耶律奇听见他刚刚的问话了,虽然猜知是汉军派来搭救洛净的,但并不认为他是普通士兵。当年十数年,几曾见过进敌军军营如回自己家般轻松自在一脸无所谓的人?非但无一丝惧意,反倒似在干一件赏心乐事般开心。
青璃并不知道他是谁,当然,以他的个性,本来也就不会在意他的身份,士兵也好,将帅也罢,在他眼中都只是凡人而已。
“我是花木兰,是来救被你们抓走的洛净的,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耶律奇一怔,没想到他会乖乖说出自己的身份,这也是从没见过的事,他虽然那样问了,其实也不过是像例行公事般问上一句,本就没奢望过青璃会回答他,不想居然会有人不必审问便闲话家常般把自己的身份和目的随便说了出来。
“你是来救洛净的?”耶律奇有点好奇,又有点好笑“就凭你?”
青璃沉下了脸“看不起我?认为我没本事救走洛净?”
耶律奇不置可否的一笑“就只有你一人来?李廷玉呢?刘元度呢?”
“就我一个就已经足够了,来那么多人干什么?”在青璃眼中看来,这等小事还要来上一群人,只有一句话两个字形容:麻烦!
“果然好胆识,不愧是李廷玉身边的人。”耶律奇拍了拍手“李廷玉会如此放心让你一人来此,想必你自有过人之处了。”
青璃笑弯了一双猫儿眼“还是你有眼力,知道我和凡人不同,真聪明啊!”不知道他到底是真有本事把契丹军营当自家庭院般不放在眼里,还是胆大妄为到不知死活的地步,耶律奇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自己的脸绝对绝对比遇到洛净的时候还黑,忍不住会有一丝窃喜和欣慰,如果当时抓到的不是洛净,而是这小子,恐怕军营已经被他掀翻天了。
莫非汉人都如这两人般?容貌秀丽可亲,大胆任,无法无天。
耶律奇不认为自己会找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