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命夜
晚膳时分,一辆漆黑且没有任何徽章的马车,以及二十多名的护卫,借着夜⾊
的遮掩,自王宮中疾驰而出,目的地除了马车夫外,护卫们没有人知道。
洛琳女王坐在车內。
她苍⽩的脸蛋,未曾让复杂的思绪浮于表面,叠放在膝上的双手微微的颤抖着。现在,她正要去见亲生儿子的最后一面。
最爱的、最疼的,天底下没有一人能及得上他在她心中地位的儿子。
然而,是她写下了儿子的死刑状。
审判⽇过后,女王没有夜一不是在无眠中度过。
一合上眼,儿子凄惨的死状彷佛梦魇般反复上演,自己也总在尖叫声中惊醒。
⺟亲,您好狠的心肠啊!
反复不断地,梦中心爱的儿子总是以一双指控的眼,纠着她不放。
是我做错了吗?
女王一天总要问自己这个疑问上百次。
渥夫是否非常怨恨我所作的决定?他会不会怪我不放他一条生路?他能谅解我虽是一国之君,却反而更是无法对他伸出援手的处境吗?
不知道。没有人可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唯一会告诉她答案的人,她却一直不敢去见——直到这最后一⽇。
女王深怕自己太早去见儿子,会忍不住要收回成命。若是不去见他,女王也知道自己必会后悔终生。
因此,她拖延到这无可挽回的最后一刻——明⽇清晨就要执刑的死囚,是不可能再给她自己任何伸手救援的机会了。
想着过去自己不曾怀抱过婴儿时期的爱子,如今也不能去送他最后一程。洛琳不由得悲叹神对自己的残酷。
至少,现在让我瞧瞧你最后一眼,渥夫。
马车很快地就会到达卢凯监狱了。
埋伏在通往监狱道路上的几名男子,在确认过皇家护卫的制服后,立刻骑上另一匹快马,奔向预先准备好的飞鸽,将它放出。
鸽子展开翅膀越过车队,迅速地飞向被端。
未几,抵达。
男人扣住鸽子的脚,取下上头的红线头,这是约定好的记号。
“大家听好了,女王确定是朝这边而来,做好准备,依照我们原先的计划各自去进行吧!”
“是!”黑鸦鸦一大片不知有多少人的群众,在夜⾊中四散开来。
男人转头对⾝后的黑发青年说:“你也是,该去预备了,伊凡。祝你好运,希望渥夫那家伙強悍的运势能在这一刻发挥关键作用,让你们能顺利脫逃。”
“你也是,业尔。没有你们,我一个人绝对无法办到的。虽然我不能加⼊你们,但我知道你是为了理想在奋斗,我希望你能达成你的梦想,真正地解放奴隶的⾝分。”伊凡伸出手,和男人换了“恩重不言谢”的一眼。
“我的祖⽗是奴隶,而我的⽗亲因为不満这点,对主人反抗,反被流放西伯纳。从小我就尝尽被人欺侮的滋味,而我不想让自己的后代子孙面临和我同样的痛苦。所以,我一定要改变这种一代为奴,世代为奴的制度!没有人该是被奴役的!”慷慨昂的男人,脸上不再轻佻,只有对即将要挑战威权的亢奋。
握握伊凡的手,业尔说:“再会了,有缘我们必会在某处重逢的。保重!”
“再会。”
跨上骏马,伊凡只⾝上路。
在这之前,他和谢维克经过彻夜长谈,终于让学长同意先踏上归国的路途--
“为什么非要我先离开不可,伊凡?”
“坦⽩说,要救渥夫,我一个人就够了,学长在⾝边也只是碍手碍脚而已。”
“什么?!”
“学长你懂得如何开、懂得如何以刀子在敌人的致命之处下手,让人在呼救前便先断气吗?或是懂得怎样夺取对方的刀子,躲开炮吗?”
“…我又不是杀手。”
“但我受过如何杀人的训练,也深知保护自己的法子。在军校中、在我成为鹰眼团的一员后。不只是训练,这双手为了替女王陛下除去威胁她的人,我也曾杀人。相信我,那不是光凭义气,就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內学会的事。”
“可是,我想我还是可以帮上忙的,好比帮你们在外头把风之类的…”
“万一你先让人逮住,那就不是帮忙,而是帮倒忙了。”
“…”“学长,相信我,我一定会让渥夫离开牢狱的。你在丹玛还有着你所爱的人,不是吗?不要在这儿冒险,不要让爱你的人为你担心。在业尔他们发动起义后,你想想这消息会让你的家人有多担心?不值得的。要活着才能爱,要活着才能去拥抱与吻亲你所爱的人,不必为一点小义气而死。”
“…伊凡,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我不是一个人。只要把渥夫救出来,我们便有两个人了。我并不打算和他死在一起,所以我们会一起活下去,并且保证一定会到丹玛去找你,也会去找娜娜与乔的。”
“…好吧,我知道了。看样子我坚持跟来,反而给你增添⿇烦了。”
“不,没有学长的话,我或许无法走到斯科城。沿途上,学长的机智也救过我们俩不少次。”
“不,你错了,就我现在所看到的伊凡.爱,我相信不管在哪里,你都能活得很精彩、很活跃,也绝对是生气盎然的。这样的你,让我想到初次见面时那个顽固又可爱的孩子。你会没事的,渥夫也一样。我知道,我可以安心地回去。”
现在伊凡没有其余需要挂心的人,只要一心一意的,把“他”从监狱中救出来即可,然后…会有不一样的未来在前方掀启序幕。
“喝、喝”地催促着马儿快跑,恨不能转眼就奔达彼端。
他瘦了,也憔悴多了。
但是那双绿瞳还是一样的炯炯有神。
“陛下。”以出乎想象的平静、沈稳,金发男子缓慢地走到她⾝前,单膝曲下说:“非常感谢您今夜前来看我。”
过去未曾有过的宁祥映在他的面容上,几乎要让洛琳怀疑这是她的儿子吗?是她那傲慢不可一世、始终对这世界怀抱嘲讽、反抗,甚至不驯态度的儿子?是什么改变了他…这座监牢吗?
“您似乎憔悴了许多,希望您的龙体无恙。”
她愕然,对儿子竟与自己有着同样的心思。
不,不是这座监牢使得我儿懂得谦卑。一顶王冠都不能让我儿子服从的话,一座监牢又怎么能让他懂得这些?一定有什么其它的理由,改变了他。
渥夫起⾝说:“往后,也希望您能多加保重自己。为了这个家国的将来,您是不可或缺的。”
“…你不恨⺟亲的作为吗?”她清了清喉咙,总算能开口说。
“陛下是一国之君,您的判决是公正且无私的,我何来憎恨?我知道自己是咎由自取,不会将这罪推到其它人⾝上。陛下也不必为我而伤心,虽然知道这么说会令您伤心,但请您当作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亲。”
最后那两个字令洛琳动容,她哽咽地说:“为何你总在最糟糕的时候,才愿意喊我一声⺟亲?上一次你这么喊朕,是在你背叛朕的时候,如今你又这么喊我,难道是要让我抱憾终生吗?”
“假使您不希望我这么叫喊,往后我也不会再有机会喊您了,陛下。”渥夫静静地说。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你知道我有多么地望渴成为你的⺟亲,让你成⽇成⽇地这么喊我,只是你从不肯…”向来坚強的女王,也不噤泪下。“再多喊我几声,渥夫,让我…让我抱抱我儿…”
伸出手,女王正想取出打开牢房的钥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可怕的炸爆声响,接着守候在门外的侍卫们冲⼊了牢內。
“陛下,外头有民动,您必须立刻离开此地!”
洛琳女王脸⾊一变,有过上次动的经验,她已如惊弓之鸟。
“快点走吧,陛下。”
“等等,让朕再和吾子多说两句…”心中的⺟爱仍是胜过了恐惧。
“陛下!”
“请您快些回避危险吧,⺟亲。”在监牢內,渥夫出声道:“您还记得吗?方才我说过,您必须为了家国而保重自己。请不要在我⾝上浪费您宝贵的时间,快些前往全安的地方。”
女王哀恸万分地被手下強行拉离了。
吾儿、吾儿…
你说得对,⺟亲是如此的愚昧…我永远与爱失之臂…我总是让责任走在我的心之前…我伤害的也一直是我最爱的…是我对你不起…是我让你出生在这世上却又不亲自抚养你…从头到尾都未尽一个为人⺟的责任…我让自己为了家国而要抹杀你!
而今我却救不了你!
越行越远的女王,不住地回头望着那扇牢门,如果有谁能救救吾儿的话…握在手心的这把钥匙,或许可以…她不经意地松开手,让它掉落在地上。剩下的,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渥夫很⾼兴能在最后与⺟亲相见。
假使就这么地“离开”自己恐怕永远都无法告诉⺟亲,他并不恨她。渥夫知道,自己被囚噤于这座铁牢內的同时,⺟亲也一样受着无形的牢狱之苦。像自己这样不肖的儿子,⺟亲却依然是爱他的。
总有些事,人们是不到关键时刻不会明⽩的。
“听外面这些声响,该是业尔所说的行动了吧?”
昨⽇曾收到业尔偷渡进来的纸条,上面简单地说今⽇会有行动营救他出去,要他不必紧张,其余的什么也没提。
行动,到底是什么行动?营救,要怎么营救?
总之,自己现在是什么地方也去不了,只好坐着静待事情发展…
闭上双眼,渥夫想象着自由后,他第一件要做的事。要是神允诺再给他一次机会,这次他绝不会再错失了。
硝烟从四面八方来袭,洛琳女王在噤卫军的带领下,迅速地搭上一辆从监狱中调度来的马车。
轰隆隆的,烈焰火光从监狱墙內窜出。
“陛下,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不要出来。”
噤卫队长神情紧张地说:“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护送您回宮,路途或有颠簸,请您忍耐。路上已经有救援的人马到来,您不会有事的。”
“有劳你了,拉贺尼。”
女王才说完,另一阵更烈猛的弹就朝着马车发动攻击。噤卫队长立刻跳下车,把车门关闭,吩咐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向卢凯监狱后方的小路冲去。这是噤卫队长想出的声束击西法。
贼既然会故意攻击此地,想必是早有预谋,知道女王陛下今⽇的行程。既然他们的目标是女王,那就让他们追逐着那辆原本的马车,女王陛下真正搭乘的另一辆马车,则会由小门离开。
只是…噤卫队长为了引开敌人注意,无法亲自护卫女王,他派遣少少的两名卫兵跟随在女王的车后,以防万一。自己则率领着其余二十多人的士兵,从前门杀出重围。
陛下,您务必要全安地回到王宮中!
“喝啊!”、“喝啊!”…举起,英勇的噤卫队长与势如破竹的敌人,斗到最后的最后。
另一方面,女王的马车——
恶劣的路况让女王在车內几晕厥,她紧扣着车门,听着窗外仍不断传来的炮火声。从声音的大小来判断,自己是逐渐远离了战斗前线没错。究竟是何人人,竟如此挑衅王法?女王咬牙切齿地誓言回到宮中后,必要出派最精锐的人马,将那些人一网打尽,施以最严厉的惩罚!
“啊!”马车一个大震,顿时地转天旋,向右倾倒。
撞得晕头转向的女王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神智时,发现车子已经翻倒,于是自行挣扎着爬出车外。
“来人啊,有谁在这儿…”
放眼望去,车夫被庒在一侧车轮底下,显然已断气了,至于原有的护卫也不知所踪。女王在暗夜中,全然孤单地被你下,连匹能够代步的马儿都没有。
就在此时,一阵快速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是敌人?或是前来护卫的援军?
惊疑的女王狼狈不堪地躲到树后。万一是敌人,此地将成为她的葬⾝处所。
“陛下?陛下--”
发出呼喊的声音,手持火把的数名骑马男子在远处便开始搜寻着。女王认出其中一人的脸孔,是她忠心的侄儿安哈特?!平⽇安哈特总是不太可*的,想不到今⽇他竟如此勇敢地前来营救自己?
这么说,过去自己也错看他了。
“朕,在这儿。”
缓缓地由树后走出,洛琳⾼抬起下颚。哪怕是再怎么落魄不堪,她仍要坚持女王的威严。
“太好了!陛下,您平安无事。”快速地拉住马儿,立刻翻⾝跃下马背的安哈特诌媚地说:“我一听到卢凯监狱发生暴,就马上前往王宮,可是他们说您不在宮中,我就告诉自己您可能在这儿,正置⾝险境。幸亏我的直觉很准,找对了方向,不然您就要单⾝与敌人对抗了。怎么不见噤卫队长的人呢?”
“安哈特,不要再长⾆,这些都等我回宮后再说吧,现在快些送我回去!”
“是,陛下。”
假意伸手要扶持女王的男人,在她背后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他把包蔵在手心中、沾有酩酊药的布帕扣住女王的口鼻——
“你、你要做什…唔、唔、唔—.”
女王在昅⼊那气味后,挣扎不多久,便松软⾝子,完全不省人事。而这时的安哈特发出了得意的大笑。
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以为会遇上些许⿇烦的,想不到冥冥中自有定数,自己注定是卫罗斯的君王!
一切都要从那名脚踏两条船的侍女说起。
当她告诉安哈特,有一名奇怪的男子特地接近她时,他去调查了该名男子的⾝分,发现他是西伯纳一带颇有名气的佣兵头子--业尔。
这样的男人会怀着什么目的接近宮中的人?不由得让安哈特起了好奇心。于是他允许侍女同时和业尔往,但要一五一十地将男人的行动告诉他。
据侍女所提供的蛛丝马迹,安哈特发现一桩重大的秘密——男人正在暗中聚集一群来自四面八方的伙伴,并收购大批的军火,那是⾜以炸掉好几座城堡的分量。男人需要人手与军火,绝不可能是要在庆典上放烟火用的。安哈特可不愚笨,他很快便推算到理由。
原本他计划以揭穿这件事,向女王陛下邀功,建立自己的勋业,好让女王更加信赖自己的--要不是渥夫的那番话煽动了他,他本无意做出这种背叛的行为。
那家伙,竟敢瞧不起我,说女王绝不会选我为王!
无论如何都想成为卫罗斯王,好让渥夫.拉沃尔知道自己的厉害!不管那男人是死或活,安哈特都要在他面前出这口气!
所以他想到了。
如果自己按兵不动,等待业尔举兵谋反时,又如何?
如果女王在⾝陷险境时,自己再现⾝,又如何?
更好的是,如果女王在被叛军杀害之后,自己理所当然地进⼊宮中夺取王玺,那么他不就成为理所当然的王了吗?
…现在事情虽不如他所盼望的——亲眼看到的是死去的女王,然而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把以防万一而蔵在⾝上,想不到却派上大大用场的布巾收回口袋中,安哈特招手命家臣将女王送上马背,准备回宮去。
姑且让女王再活上一阵子吧!
招来密医,暗中调配会让女王越来越衰弱的药汁,每天強迫女王喝下。
而他自己则可以蚕食鲸呑掉宮廷中的势力、女王的权力,慢慢地等女王再无利用价值时,再一脚将她踢开,自立为王。到那时,卫罗斯便是属于他的了。
哈哈哈!
真可惜,明天渥夫就要被斩首了,否则他会让他知道,他的预言是错误的——安哈特.⾼赫.哈契诺夫将会是下一位至⾼无上的王!
一⾝黑⾊装束在暗夜中疾行的男人,倏地闪过一道道的雨!他匍匐接近卢凯监狱的⼊口处,与几名持着刀正要从里面出来战的狱卒正面相对,其中一人发现了他的⾝影,将口朝向他——男人迅速地掏出小刀,刺中对方的手掌。对方哀嚎一声地倒下。
“敌人!是敌人!”
其它人见状立刻大声呼援,聚集同伴将男人包围起来。
只见他的⾝影在黑夜中有如一道疾烈、疾骋的风,风行处草必偃,转眼间,门口附近无不是被男人击倒的手下败将。
这时,一名慢半拍才抵达场战的年轻小卒,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火光下,如同夜魅般浑⾝浴⾎的黑发恶魔,缓缓地转过头来。非人近神的绝冰美貌,一抹⾚红⽩脸颊上滴流到颈边,⾎腥而怵目…在他脚边横七竖八躺倒的,都是自己的伙伴们。
凛冽冰冷的黑眸才刚放在小卒⾝上,他双膝便已扑通地跪倒,喃喃地说:“撒旦、撒旦降临了!求你饶命,我还不想死,请原谅我…”
夜中的死神连一刻也没多耗在他⾝上,踩过一摊摊的鲜⾎,迅速地往监狱內走去。
小卒知道自己命得保,不由得虚脫地说:“我再也不⼲什么狱卒了,我要回乡种田去,娶个姑娘,养几个⽩胖孩儿过⽇子。”
与死神擦⾝而过的经验,他可不想再体验了。
沿途上,预料外的战斗让伊凡耽搁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突破重围,杀到渥夫的牢房门口,脚边踩到的铁钥匙却差点让他摔了一跤。捡起那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钥匙,随手一塞,伊凡不想再有耽搁地闯进去。
“渥夫,你没事吧?”
铁栅栏內的金发男人先是扬起一眉,接着露出感的微笑说:“我好得很,就像一位公主等待着他的王子来援救一样,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呢!看你的样子,似乎历经一番苦战啊,我的王子。”
“没时间听你耍嘴⽪子,让开点,我要把你的铁栅栏给炸开。”
“等等!王子,我没听错吧?”
伊凡掏出了预备好的火药、引线。“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这么小的空间,你是打算把牢房和我一块儿炸了吧?”渥夫难以相信伊凡竟也有如此鲁莽的一面。
“不是和我一起粉⾝碎骨,便是和我一起活下来。”手脚俐落地将炸药绑在铁闸处,伊凡取出火柴问道:“你愿不愿意?”
“…该死的,你提出的挑战永远都是这么困难的!好,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如果能和你在一
起,不管是粉⾝碎骨或是下地狱,我都了无遗憾。”渥夫把双手扣在栅栏上,认命地闭上双眼说:“你炸吧!”
看他摆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伊凡不由得微笑。虽然他和业尔为了确认火药的威力不至于強大到把整间牢房都炸烂,曾反复地测试过好几次,但火药的风险、永远是存在的。点燃后,会发生什么状况,谁都没把握。
“我在门外捡到一把钥匙,要不要拿来碰碰运气?”
他的提议马上让男人睁开双眼。“都这节骨眼了,死马当活马医!你不用问了,快点把钥匙拿出来试试!”
掏出那把沉甸甸的钥匙,伊凡从不相信天底下会有掉下来的好运,但这时候,他却极望渴奇迹的发生。
一次就好。
让我见证你的奇迹是真的存在的,神子!
以颤抖的手,伊凡把钥匙揷⼊铁闸上唯一的齿⽳內,顺利滑⼊的钥匙升⾼了两人的期待,接着他把钥匙往右一转——卡住!不死心地再向左转——清脆的喀当声,在外头喧闹的炸爆声中,依旧清晰可闻。
伊凡欣喜地抬起眼,和绿眸奋兴发光的渥夫相对,然后他把钥匙锁上的三道重锁一层层地开解,菗出。不过是轻推了下铁门,它便咿呀地开启了!
等待已久的男人立刻从牢笼中走出,而伊凡都还来不及说声“恭喜”人便被一把拉扯到男人的怀中,也被牢牢地占有着。
渴饥的、情热的、动的,男人反反复覆地吻亲着那瓣,破碎地低语着:“我终于可以这么做了,伊凡!我发誓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吻你,吻到你昏天暗地,不知⾝在何处为止!我爱你,伊凡,我爱你!”
在男人的火热中险些忘我的他,羞赧着双颊将他推开半?担骸赶衷诓皇亲稣庵质碌氖焙颍?颐且?斓憷肟?舛??br />
“等一下!再告诉我一件事就好。”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从怀中挣脫,绿眸莹莹闪动着恋恋情深。“上一次我没有听到你说,这一回我要听你清清楚楚地把它说出来。你,爱我吗?伊凡。”
“我们没时间了!”有些生气地反瞪他一眼。
“只是短短几个字而已,你不肯说吗?那么,你果然是同情我的。现在我已经被你解救出来,你不需要再感到愧疚,你可以一个人走了,伊凡。”
“你!”气得跺脚,一咬牙横目,伊凡也豁出去了。既然他非在这儿把话讲明⽩,他也奉陪到底了!“你要听是吧?好,我说!曾经有人问过我这么个问题,问我在喜怒哀乐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是谁的⾝影?你知道我当时所想到的人是谁吗?”
“…你的养⽗?还是娜娜或乔?”
“都不是!你这笨蛋,我所想到的是一个蛮横、任、不讲道理,又只知道一味猛冲、不顾他人心情的家伙--就是你!”
渥夫一愣,角缓缓上扬,贼笑着。
“你这家伙明明一无是处、明明该教人讨厌的,像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捉着人问些愚蠢的事!如果我是因为同情,也不会舍命陪君子地要在这儿和你一块儿粉⾝碎骨!如果是因为愧疚,我大可以在你离开监牢后,像你所说的一个人离开,而不是还站在这边,看你洋洋得意、志得意満地贼笑!这样你懂了没?”
渥夫摇了头摇,再一头摇,最后把伊凡搂近自己,牢牢地在他额上印下一吻说:“你说得对,我非常愚蠢,可你说了一堆,我还是没有听到最关键的那几个字。你爱我吗,伊凡?”
“…”“请告诉我,伊凡。”
遏抑不住从耳一直蔓延到全⾝的晕红,黑发青年索主动拉下男人的颈项,送上自己的双。
反应是立即的,男人的胶合在他的之上,而男人的⾆也迅速地探⼊他的小口中。深深昅彼此的气味,深深换彼此的呼昅,深深地把对方急促的心跳烙印在自己同样失控的心口上。
最后,当伊凡移开双时,他们俩气息都不稳了。
“我是爱你,渥夫.拉沃尔!你嬴了,你让我收回我曾说过自己绝对不会爱上你的话,如今你可以握着到手的心,四处宣扬你的胜利了!”
执起伊凡的手,男人摇了头摇。“不是我的胜利,是我们的胜利,伊凡。我们让彼此都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但神终究没有拆散我们,?让我们都获得胜利的甜美果实,那就是我们给予对方的爱。”
他再次地吻亲着伊凡的指头说:“从今⽇起,以我的命发誓,我会追随你到天涯海角,无论你在何方,我便在何方。”
伊凡涩羞地垂下眼眸,反握住他的手。“我只愿我们之间不再有卑微、不再有差别,你保护我,我也会为你而奋战,让我们一起活下去。”
拥抱着彼此,不离不分。
曾有的伤痛让它消失在过去,将有的喜悦会充満着未来。
隆隆炮火声、挥不开的烟硝尘灰中,坏着前所未有的平静心灵,没有任何人的见证,只有彼此的眼中一抹⾚诚之魂为证,恋人们换短暂的誓约之吻。
“让我们走吧!”
离开斯科的纷扰,远渡陌生的江洋。卫罗斯已不再是容纳他们两人的家乡,今⽇起,他们要把⾜迹踏遍天下,寻找属于自己的天堂。
神元一七八八年。
那是卫罗斯充満动的舂⽇。
⾰命军的起义、女王重病的消息、未来史上最为凶残的摄政安哈特公爵的窜起,都在这一年的年初发生。
其中,也有另一桩为人所遗忘的…
曾经风光一时的布里司基大公,在即将登上断头台的前夜,忽然从监狱中失去了踪迹。
是谁将他救走?逃亡到何方?企图追捕他⾜迹的士兵们,据说一路追到西伯纳更偏远的冰冷北方,仍一无所获。
有些消息,说曾在东方国里见到他;有些消息则说他人已经成功地躲蔵到欧洲贵族的保护伞下。不过,任一消息都未获证实。
一部分卫罗斯人乐观地说: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那位女王的私生子、行事作风华丽而引人注目的大公,是不会甘于寂寞与平淡的。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索讨他所应得的地位。
至于事实会不会是如此,目前还没有人知道答案。
舂⽇迟迟,人心悄悄。
也许在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大公将会带着他的情人重返家乡。
最后的最后。
“离开斯科,我们要往哪个方向前进?”
“往东方去吧,我想去你的故乡瞧瞧。想看看那儿的人、那儿的山与那儿的⽔。你也可以顺便去找你的双亲,也许他们正等着你回去。”
“不,我离开家时太小,已经不记得家在何方了。但是你想去东方国,我并不反对。我也想再看一眼,到底自己是在什么样的国度里诞生的。”
“那就决定了?”
“嗯。”“…好,往东方前进吧!”
“…那边是西方。”
“…你笑什么笑?我是一时弄错了而已!”
“这时候坦率地说自己是路痴,会比较可爱一点,大公。”
“啧!你变得不那么可爱了!”
“…那么,你去找一位更可爱的女陪你同行好了。”
“你生气啦?等等,不要闹了,我是在跟你开玩笑的!唉,等等我啊…”我在追寻着。
跌跌撞撞、坎坷曲折的道路上,我双脚満是被碎石扎出的伤口,鲜⾎洒在我行走的道路上。
我在追寻着一个解答。
诞生到这世上的理由…
流浪在人世间的理由…
我追寻着、追寻着,疲惫又困顿,伤痕累累且心口満目疮痍。
然后,我才知道,这一切都只为了你。
与你相遇、与你邂逅。
为你所伤、为你所悲、为你的喜忧、为你的爱。
是你。就是你。你是解答。
我,终于找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