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人心
第二百四十章人心
消息的流传在自由军活动的区域是很缓慢的。原本作为流通媒介的当地居民要么被艾尼迪亚人束缚在一小片土地上动弹不得,要么四散在山林田野,朝不保夕,抑或是有幸投入了自由军麾下,跟着这些靠山一同进退。
人们只能从天空中偶尔飘起的黑烟来判断这场混乱的战争的走向。维尔萨的村民们私下也会议论。无论是支持自由军还是支持占领军的,核心思想只有一个——让这该死的战争快些结束吧
但战争从来都不会轻易结束。
雅各布感觉自己的好曰子就快来了。虽然那座该死的山寨在他派遣士兵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自己烧了起来,还差点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但雅各布终于有了一些胜利的感觉。而回到驻地之后,又听闻后方将要停止南线与坦尼亚斯人的战斗,将精锐兵力投放到西线来。据说一支在对坦尼亚斯人的作战中表现出⾊的,由招募的新陆大巡林客和维尔萨东南沿海山地部落民组成的军团的一部分已经在开往西线的路上,十天后大概就能到达。
如果是在五天前,雅各布一定会担心自己的职位被人谋夺。但经过与敌人的近距离作战之后,他已经想开了。没有一支拿得出手的军队,自己永远都只能做一个普通的小军官。倒不如让那些有能力的人顶在前面,自己也好慢慢发展实力。
啊,实力。雅各布站在驻地城堡书房的窗口,眺望着远方。能够拥有一直属于自己的军队让他忍不住有些颤抖。雅各布觉得,自己离心中的目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待到十几年后,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是另一个赫赫有名的卡列尼将军呢?而且自己可不会那么傻,孤⾝一人就去皇帝和贵族院面前领受并不属于自己的败军之责。
近百年未曾有过的乱局,这是野心家的乐娱时光。
不过他现在还是有些小事要头疼一下的。
“来人。”他对着房间的大门喊道。
一个披挂整齐的亲兵推开门,笔挺地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长官的命令。这是一个跟随雅各布从那场丛林血战中幸存的士兵,已经真正地被雅各布看作了自己的亲信。
“遣人往各个城堡。”雅各布背着双手,光光的脑袋上折射着午后的阳光“收缩防御,静待援军。不必看押那些村民了,谁愿意跑的就让他跑。加強夜间的警戒,不必吝惜火把,将城下照亮,不留一个死角。城墙上保证有二十个弩手随时待命,每人配双弩。告诉他们,坚持十天,十天后,我们的援军一到,就没事了。”
这条命令有些长了,但胜在条理清楚,又都是士兵们关心的事情——与自由军不同,艾尼迪亚军队內部的消息还是很流通的。虽然没有人知道那个在墙上用血留下“伯斯林的复仇女神到此一游”的家伙到底和之前那伙异教徒匪徒是不是一伙儿的,但道听途说来的惨状还是让他们对自己的安危感到了十足的恐惧——无一幸免,这是什么概念?
“遵命,长官。”那亲兵已经记清了命令,行了个礼,转⾝去了。
“唯一的瑕疵。”雅各布坐回了自己靠背座椅,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这样就没问题了。”
“伯斯林的复仇女神”嘉兰诺德伯斯林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这些已经不堪其扰的艾尼迪亚士兵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更不知道自己的行为间接给乔尼造成了多大的⿇烦。不过前者她可以猜到一些,所以嘉兰很得意。
与之相对的就是妮芙的埋怨了。虽然死的都是异教徒,但场面实在是过于恶心了。因为战斗大多发生在城堡中的狭窄区域,所以这种腥血的视觉冲击力就比之前在场战上更加強烈。
更不用说嘉兰还刻意地发怈了一下自己的仇恨,并且选择了更加效率的染红⾝上白衣的杀人方式…
“真的,太忍残了”妮芙在这两天不知道多少次对嘉兰这么说了。上一次是在路过一片农田的时候,再上一次是在穿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这一次,则是在一座村庄的门口。
“好啦,我知道了。”嘉兰不耐烦地摆摆手,看着紧闭的村庄大门摇了头摇“这样都不出来…”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再次摇了头摇。
“我觉得这里应该…”妮芙皱起眉头,抬头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村墙。一个士兵都没有,连查看情况的都没有“事情有些不对啊。”
正在这时,一个小脑袋从村墙后面缓缓探了出来,定定地看着二女。
“你们是自由军的么?”一个稚嫰的童声响起,正是那个小脑袋。
嘉兰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孩子,浑⾝上下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杀意和眼神中的冰冷直接把那孩子吓哭了。然后嘉兰和妮芙就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孩子的脑袋从墙上消失,只留下哇哇的哭声隐约可闻。
“我只是习惯了这种眼神。”嘉兰瞥见了边上妮芙责怪的眼神,低头道歉道“你知道的,我在南方的外号就是女恶魔。”
妮芙只能轻轻叹气,然后对着村庄喊道:“我们不是什么自由军,我们是从维尔萨来的”
于是彻底沉默了。
这下两个姑娘面面相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本来她们并不打算入进某座村庄的,但这两曰在路上遇不到任何敌人,偶尔有骑马的士兵路过,还会绕着她们走。想要夜袭城堡,却发现对方彻夜灯火通明。就算用隐形法球攀上了城墙,又立刻被密集的弩矢逼下城去。虽然不致命,但也似一个个重拳和手掌拍在自己的⾝上,连站都站不太稳。这些弩矢又都是专用的破甲射击,矢簇沉重,成倒圆锥型,恰似一块坚固还带点小刺的石头砸上铠甲。
两个姑娘都不是穷人,但在这种缺乏补给的地区,对于自己的铠甲还是十分心疼的。眼见事不可为,而且敌人还有往城墙上堆人的动作,于是就果断撤退了。
当然,在军报里,就是“逼下城墙”了。
于是她们来到了这座村庄门口,想看看是不是能搞掉点零星的艾尼迪亚人。顺便也搞些新鲜或者不新鲜的蔬菜来,好安慰一下两人的嘴巴与肠胃。
“这下怎么办?”嘉兰扭头看了看紧闭的村庄大门,又看看妮芙“我在南方都是一脚踹开的,但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同意我这样做的。”
妮芙点了点头。
“他们刚才提到了自由军。”嘉兰抱怨道“不就是乔尼的组织么,你撒个谎能死么?”
妮芙又点了点头。
“⿇烦的圣武士。”嘉兰一脸无奈“好吧,我来试试。”
然后她伸手从腰间的一个次元袋里摸出一件还没有来得及献祭给自己大哥的血衣,走到村庄的矮墙下面,用力一抛。然后从墙后面传出一阵惊呼声。
“这上面沾染的都是艾尼迪亚人的鲜血。”嘉兰仰头大声宣告——或者说炫耀着“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
悄无声息。
“我真的想踹门。”嘉兰再次扭头看着妮芙“道理说不通。”
“你也没说道理。”妮芙白了她一眼“你突然扔了那么腥血的东西,他们要是立马信了,我反倒不敢进去了。”
说完,她一手挡开嘉兰,⾼声喊道:“我们是从维尔萨到这里来帮助你们的,我们是…”
妮芙的话被一声大巨的轰鸣打断。她扭头一看,正是嘉兰踹上了村庄的大门。
“受力点找的不错,力度也刚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个踹门行家的妮芙(参见妮芙的出场)在心中默默点头,接着就反应了过来“你在⼲什么”
“开门。”嘉兰眨了眨眼睛,然后大吼一声“门倒了”
静待五秒,她又是一脚,势大力沉,直接在那扇木门上开了个洞。
“就是这么简单。”嘉兰无视那个窟窿里射出的惊恐的眼神,回头给了妮芙一个微笑。
妮芙在胸口画了个圆,闭上眼向曙光女神祈祷了起来。
相较于嘉兰和妮芙吃到的闭门羹,乔尼、兰斯洛特和安迪三人在民间的威望还算不错。
“我是乔尼。史密斯,自由军的首领。”差不多是统一时候,在另一座村庄,乔尼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沉声说道。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三个人站在门口,⾝后是一具刚刚凝固了鲜血的狼尸。
“那些士兵都躲回城堡里去了。”一个看起来就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探出脑袋“临走的时候说‘你们愿意投靠异教徒的就去吧’。我们村子里的人觉得有问题,你们自己小心。有什么需要的么?”
乔尼对于这种待遇已经完全习惯了。他微笑了一下作为感谢,然后说道:“没有什么别的需要,还有什么关于那些家伙的消息吗?”
“他们从昨天开始就不再看着我们下地了。有几个小伙子偷偷跑了也没人管。”那中年汉子继续说道“最近山贼強盗也渐渐多了起来,前天有偷跑回来的说附近有村庄被劫了。别的…没什么了。”
“多谢。”乔尼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后地上的一头狼尸“路上遇到的,给你们当作⾁食。”
“谢谢,谢谢。”那中年汉子连声道谢,但并不出来“城堡那边看着,所以…”
“我明白。”乔尼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三人缓缓离去。过了一会儿,村庄大门打开,出来四五个村民,把那具野狼的尸体给抬回了村子。又过了一会儿,三三两两的村民涌出了村庄,继续自己中断的劳作。
这地,终究是要种的。
将视线转回那两个遇上了⿇烦的姑娘吧。
“我们不是強盗。”妮芙站在一群手拿各种农具,但畏畏缩缩的村民面前,抬起双手解释道“我是帝国荣誉骑士,曙光女神的圣武士妮芙,我们是来寻找自由军,并帮助他们更好地完成他们的事业的。”
“我觉得你的解释更加坏事。”嘉兰嘀咕道。
果然,那群村民震动了一下,齐齐退了一步。要是那支军队在进军时能有这种默契,就算是陆大上数一数二的強军了。
“荣誉骑士?”一个看起来领头的村民瞪大了眼睛问道。
这下连妮芙也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了。
“不不不,我们不是那种荣誉骑士,我是个圣武士,圣武士你明白吗?”妮芙摆着手解释道“不是那种強盗骑士。我们是…”
“想活命的,把你们这里的新鲜蔬菜交出来。”嘉兰打断了妮芙的解释“然后给我们一口锅,还有盐。嗯,就这些。想活命的就快去准备。对了,我那件血衣呢?”
一件暗红的罩袍从人群中飞了出来。
“很好。”嘉兰点点头“快去准备吧,我饿极了会杀人的。”
“嘉兰”妮芙皱着眉头喊道,但被嘉兰抬手止住了。
“大人,你们只要这些?”那领头的村民有些凌乱了。
“只要这些。”嘉兰点头“你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出去等。”
说着,拉起妮芙的手就往村外走。穿过那扇已然关不拢的大门,两人站到了最开始的位置。
“把东西都堆到我们面前,我们拿了东西就走。”嘉兰说道“我发誓。”
当妮芙在一片树林里架起锅煮着豌豆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
“像你这种守序善良的人,活该一辈子受穷。”嘉兰看着火候,口中说道“能达到目的就行了,你把他们说服了能拿到什么奖状么?”
“但是,撒谎这种事情…”妮芙有些气结“而且你竟然威胁他们”
“我给钱了。”嘉兰拿起事先洗⼲净的树枝伸进锅里戳了戳“一个金币,他们赚了。”
“那你可以说清楚嘛”妮芙很生气“你这样…”
“啊,熟了”嘉兰再次打断道“吃吧。”
“…算了。”妮芙无力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嘉兰把锅子端下火塘,吹了吹自己的手指:“呼…我也不知道,一个个城堡走走看吧,哪天遇上乔尼就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小子想法比我多,肯定有办法的。”
“唉。”妮芙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煮豌豆“这该死的战争…我们能打败这群海上来的強盗吗?”
“我不知道。”嘉兰吹了吹锅子“我父亲的军队应该实力很強,但那是几十年的积蓄,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打败那些家伙。坦尼亚斯人在南边和艾尼迪亚人对砍,我从南方离开之前,战事还是很胶着的。而我父亲在过去是绝对不想惹到西边那群骑马的白袍子的——这是乔尼他们的说法,我新学的。所以…如果他们从南边调兵过来的话,很难说啊。”
“而且还有海上。”妮芙叹了口气,瞅了一眼嘉兰⾝上套着的白⾊罩袍“虽然我隐约知道他们是被放逐的一群人,但既然他们能远航过来,那讲不定还会有别的人跑过来。雇佣兵什么的…”
乔尼要是在这里的话,绝对会跟上一句“最讨厌了”
“啊,吃吧。”嘉兰没心没肺地大叫一声“别担心了,打就是了,或者你可以亲自过去劝他们停止战争,我没意见的。”
“我有意见…”妮芙摇头摇“分我一半。”
无论是不是和两位姑娘一样在享用美食,自由军都感到了⿇烦。
夜袭,有明亮的灯光;強袭,村庄已经全部撤空,彻底的不设防;伏击,道路上已经看不见艾尼迪亚人的军队了。偶尔有当地的反抗军出现,又有小股的匪盗路过——两者实在很难分别。自由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村民去清剿一些破坏较大的当地山贼了。
有些是新来的,有些是本来就在的。
至少能攒攒人脉。
但乔尼三人可不是普通的士兵,他们有更加重要的任务。当曰那个率领精锐杀他弟子兵的家伙是一定得付出代价的,只是不知道那家伙去了哪里。那些自由军的战士尸体完整,可见对方是仓皇逃跑的。可这就进一步模糊了对方的⾝份。
“一个个来。”乔尼是这么想的“肯定是一个军官。”
但城堡的偷袭很难,并且越来越难。乔尼砍掉了一座城堡的火把,却在下半夜登城的时候险些中了招——十几支弩箭同时飞来,直接就把他给吓地掉了下去。
他可没有弩都射不透的铠甲。
“该死的,这些家伙到底听到了什么风声?”此时的乔尼顶着柔和的晨光,站在距离一座城堡两百步的距离上,恨恨地看着那城堡一圈还未燃尽的火把“为什么突然防卫那么严密了?”
“你应该能想到。”安迪说着,念了一段狂乱术的咒文,抬手扬起了一阵烟雾“啊,又失败了。”
“下次施法的时候离我们远点。”乔尼往边上一条“你这个能把自己烧起来的法师”
狂乱术的失败效果总是那么多姿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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