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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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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

  北野妖话

  心中莫名的烦闷,因着《六甲天书》的关系,我特别笃信天命。想不到补天汤现在又要与我擦肩而过,心情顿时糟糕透顶,无名火迸发,讥讽完了踢海,又怨乌乔没有尽心尽力,小妖在一旁学着我的样子,郑重的坐了看我。等我发完了脾气,乌乔才说道:“张北山,这补天汤需要的药材可不是你们家佃户种的大白菜,张手就有,那些药几乎都不是世间能有的,每一味都可遇不可求,绝没有几年时间就能凑齐的可能,你也看过药方,难道真傻的不懂得分辨。”听她说得尖酸刻薄,我又愤恨地瞪了踢海一眼。

  慢慢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其实当初我看‘补天汤’药方的时候,心里也觉得一阵绝望,这些药若是无缘怕是一辈子也不能找到一味。可是踢海信誓旦旦地说已经有了九成的药材,还许下诺言,剩下的几味已经有了下落,应该很容易得到,‘补天汤’是我唯一能抓住的希望,期望难免过高,选择地忽略了踢海的人品,这两人今天一下子打破我几年的幻想,实在不能接受。

  “三年来你和贼道一起,都做了些什么,我要你跟着他难道就是给你自己要好处?”我好容易冷静下来,淡淡问乌乔道。

  乌乔摇了摇头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道行低微,这个贼道又猾的很,三年来只是和他每天吃吃喝喝,从没见着他使什么法术,要不是知道他曾经和你一起除过妖,我恐怕会以为他就是个混吃混喝的普通人呢。”

  这个结果我虽然早就已经猜到,听她说完还是无明火起,跟了踢海几年,乌乔倒是最大的收益者,看你如今神清气,精力充足,再没有一丝鬼气,怕是再也不用做血补充自己的勾当了。你这个女鬼啊,我的补天汤,唉…

  两天吃饭也没见着踢海,无打采地问乌乔他去了哪里,乌乔怪异地看着我说道:“你不知道吗?他啊,如今正在韩督军的衙门胡吃海喝呢。”

  原来踢海真的去揭了青州府的求贤榜,等下就要给青州府境祈雨呢。我听了撇了撇嘴,死道士,你可千万祈祷,一定要求来雨啊,以韩江复的子,你要是不行,他还不活劈了你。

  六月天太阳火辣辣的照在身上,人都要被晒化了,最近我出门习惯地带着小妖,他不仅不怕太阳晒,而且身上还又总散着一股子冷气,带着他就像带了一个人形冰块。在夏天里,有他在身边着实惬意。

  乌乔如今优雅的似个良家女子,普通人看来,是一个容光绝十七八岁的女孩,可谁能知道她已经是活了好几百年的老鬼,而且是一个除了自己的姿其他全不在意的女鬼,极不情愿地扮成了我的丫环,小意儿地走在我的身边,嘴里嘟囔不停。

  她美得过分,浑不似这世上地女子。每次出门都要招来多少狂蜂蝶地狂热的眼神。乌乔陶醉在这种怪异地感觉里不能自拔,我商量了几次能不能稍微改一改样貌,别那么惊世骇俗,爱美的她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嘴里振振有词地说道:“我的样子多少人看了,要是忽然变了,他们会觉得奇怪得,我不改可都是为你着想啊,张北山,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拿这个臭美到变态的老鬼,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得了踢海的什么好处,竟然能那么快成了鬼仙。

  黄泉本来对她心怀不轨,以往乌乔实力比不过他,一直任他随意调不敢反抗,这次回来黄泉显然没有感觉到危险,见她更美,不觉心里燥热,他的人身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虽然衣衫华丽,可是那股子好好赌,让他变得俗不可耐。乌乔当初就不把他放在心上,如今实力大增,更加不会给他好脸色,可惜黄泉只看见了乌乔的绝,却看不出自己和她的差距,见我若有若无朝他使眼色,顿时以为我在纵容他,心中大定。看着乌乔的眼睛更加放肆。

  乌乔见他像以前一样垂涎自己,嘴角哼了一声,眼睛转到了头顶。

  黄泉恼恨得骂道:“人,才几天不见,真当自己是个人了,还不是和我们一样都是老鬼,乖乖地过来让黄大爷摸摸,有你的好处。”说完抬手就去轻薄,乌乔脸色一沉,抬手轻飘飘的挥了一掌。

  黄泉是绝对的大男子主义者,哪会把她的粉拳看在眼里,按着以往的经验轻描淡写的躲,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风凉话,谁知这次却躲不开乌乔的粉拳,被一拳头劈头打了个仰八叉,惊疑不定爬起来在地上看着乌乔发呆。乌乔收了手,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转头埋怨我道:“张北山,你还没意思,总是放任这些不正经的东西,惹急了老娘,哪天非打得他鬼都做不成不可。”我瞧着地上可怜地黄泉嘿嘿两声说道:“你啊,一点眼色也没有,人说鬼越老越滑,怎么你在世上几百年,一点都没长进。”

  黄泉爬起来嘀咕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这个女鬼怎么这么厉害了。”狐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乌乔,想是以为我又给了她什么好处,嘟囔着埋怨我几句,站起来浑若无事地拍了怕身上的土,又嘻皮笑脸凑了上来。

  督军衙门里正在大摆宴席,韩江复听见通报了出来,殷勤地邀我到了桌子边,看到身后的乌乔就是一怔,也亏得他自制力极好,眼睛恋恋不舍从她身上挪开,笑道:“小先生,这位姑娘生得好俊,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请你去,不想你自己来了,握来引见,这位是郑州府小花观的踢海**师,可是位有道行的高人呢,小先生可要好好亲近亲近。”连着乌乔一起请到了餐桌边坐了。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偷偷瞄着袅袅的乌乔,脸上竟然莫名的生出一丝红晕。

  踢海随口招呼了我一声,便只顾埋头对付着桌上的食。韩江复见状奇道:“小先生莫非是认识**师的吗?”

  我走过去踢了张凳子坐了,一把抢了踢海眼前的一只,狠狠地咬了一口讥讽道:“我可没福份认识**师这样的高人,韩督军,感情这位就是你请来祈雨的高人?”

  韩江复笑道:“可不是吗,小先生,您知道我前后也请了几位,都没能求来雨,反而说了一堆废话生了一身闲气,这位大师不一样,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世外高人,这次青州府数十万的百姓可是有救了。”

  我正的说道:“督军大人,这年头,骗子多的很,你一定要看牢了,不要被人吃了白食,回头再偷偷溜了。”

  韩江复呵呵大笑不答,踢海气急,好容易咽下了嘴里的东西,转过头怨憎地说道:“张北山,坏人饭碗,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青州府城的护城河此刻早就已经干枯了,倒是城外十里还有一条人工河叫做坨河,河里面还有几尺宽的河水不死不活的淌。祈雨法会就是坨河边上举行的。几天好吃好喝,踢海似乎胖了些,衣衫光鲜,若不是长就一副老鼠眼、刻薄像,倒也勉强算得上是有道的高人。眼前忽然一道说不清楚的眼光落在了踢海身上,循着眼睛看去,乌乔急忙避了开去。

  河边当然也有一座龙王庙,踢海穿的人模狗样,手拿七星宝剑,绕着神案连走了五个圈子,从身上拿出了一张符纸,对韩江复卖道:“韩督军,你看着我的这一道符只要烧了,就能起风。”

  我嘿嘿冷笑,你不看皇历就敢卖,今天西南风强,午时正居中,你凭什么聚齐雨云,大言不惭还要在今天下雨。真是不知道死活,没有把握就敢求雨,莫非当韩江复是个好人,可以糊吗。

  踢海得第一道符烧上了天,东南方顿时吹来一股疾风,众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凉意,乡绅们一起赞叹道:“果然是有真本事的人哪,韩将军,这次您老找对了人呢。”我叹了口气,你不懂顺天应时,有你的苦吃。果然也就仅仅是来了这么一道冷风,刮完之后天空转眼间又像是在下着火一般的自顾烤人。

  我偷偷问踢海道:“你以前求过雨没?”踢海茫然地看着火辣辣的天空说道:“虽然我自己没有求过,可这求雨之法曾经我亲眼见着师傅施展来着,又不是什么高深的法门,如今我用的符咒还都是他老人见当初画的,怎么会和那的情形不一样呢?”我嘿嘿笑着走了开去。踢海在我背后说道:“小北山,你可千万要帮我,别让我在人前出丑啊,现在出丑事小,求不来雨可就糟了。”我耸了耸肩说道:“现在才害怕,晚了,再说我又没吃人家的酒。”

  踢海心慌意,事先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个后果,在神案前,不停摇着串铃,韩江复皱了皱眉头来到了我身边,和我说道:“小先生,你看这道人能请下雨来吗?我怎么看着这么悬呢?”我见踢海五官狰狞,一副半瓶醋的模样,着实没有把握。

  沉了片刻说道:“他信心,想是可以的吧,或者有什么利害得手段还没有施展哩。”韩江复焦急的说道:“青州府大旱二个月,这个贼道若是求不来雨,我非要把他下了大狱不可,他娘的,见老子心急,阿猫阿狗都敢来青州府骗老子了。”

  踢海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我们,硬着头皮对韩江复笑道:“今天掌风的不在家呢,罢了,我就干脆直接求雨好了。”

  祈雨是件利民的大好事,沈小花曾忧心忡忡地对我说过不止一次:“天要是再不下雨,今年秋天的庄稼可就什么都收不上来了,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因此我倒是真的想他能求下雨来。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还能解了沈小花为了冬天的饥荒悄悄做的准备。

  踢海又烧了一道符,顿时一道炸雷在头顶响炸开,闪电在天边电蛇般窜,天边乌云滚滚而来,踢海得意大笑,一拍神案,案子上飞出了一道火光,裹着一道符飞上了天,这估计就是雨符,飞上去不久,乌云翻滚,竟是马上就要下雨的征兆,旁观的群众欢呼雀跃,张着手等着雨下来。

  可惜高兴地好像早了点,阴沉的天气只是支撑了片刻,就慢慢的又出了太阳,再次出来的太阳报复似得火辣辣地晒,韩江复脸色铁青,踢海手忙脚地又鼓捣了一阵,也没能求下一丝雨下来,天上的太阳,就好似在讽刺他一般。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真的只有这二下子。

  韩江复脸色铁青甩手走了,副官善解人意地拿刺刀住了踢海。麻肩头拢二臂,捆了个实实在在。踢海见我也要走,急得在我身后跳着脚求我救他。副官骂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小先生怎么会救你,敢骗到督军大人的头上,就等着砍头吧。”

  好好的一场法事就这样草草结束了,韩江复的官声在青州府不很好,本想请人下场雨捞个爱民的名声,却被一再的破坏,心里一肚子气憋着,踢海不知死活的撞上了口,哪会有个好。

  这种事也用不着过堂,踢海直接就被下了大狱,韩江复恼恨的对我说道:“又是个骗子,小先生,这才十天,就来了三个骗子啊,难道我老韩不杀人,就当我好欺负不成。”

  我赫赫笑道:“韩督军何必说这样的气话,谁活腻了敢来手上有近八万人马的大将军身边讨野火。”

  韩江复说道:“那为什么这些上门的老道,开头个个牛烘烘,却没有一个能求下雨的。”

  “求雨,不是随便烧两张符救能成的,就像今天的踢海道人,也不能说是个骗子,只是他不懂顺应天时,自然是求不来的。”韩江复眼前一亮说道:“莫非小先生也会求雨不成吗?”

  我说道:“我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不过青州府是我的家,眼看着数万百姓受苦,我怎么能安得了心,惟有勉力一试了。”这大义凌然的话我竟然说得如此顺溜。

  踢海被连夜提了出来,我要他用夺自五通庙的宝贝,画了几道风云雷电符,又要韩江复连夜用麻袋把沱河边龙王庙的龙王爷神像用麻袋裹了脑袋,搬出了庙门,明天先晒晒这个只享用祭祀不下雨昏庸的老龙。

  青州府的百姓看着裂着口子的田地发愁,这天黄昏,又一行人悄悄来了龙王庙前。

  韩江复早吩咐了手下,搭好神案,依然要踢海上台祈雨,踢海受了几天的苦,也不敢再说废话,乖乖地按了我的吩咐干活,我和小妖则站在台上冒充道童,韩江复这次没敢大肆声张,听我的吩咐一大早就来了坨河准备。青州府的百姓腻歪了当官的这套,也没人来瞧热闹,踢海战战兢兢的敲了第一声云板,烧了第一道符,我用心感受天气的变化。

  老龙王的神像暴晒了一天,远远的就觉得热,我看了好笑,晒他只是因着祭祀他的时候,沈小花下了大本钱,恼他光吃不干活,偶然一动才起的念头,再说了这年头,莫非还真的有龙王在不成。

  符咒上了天,搅动了天上的星云,一阵凉风从天边飞来,嗖嗖得越吹越大,被一再欺骗的韩江复无动于衷,这丝风儿是当不得雨的。

  我示意踢海烧第二道符,用那东西所画的符咒就是不凡,才一烧了,身子就觉得一阵清凉,代表着万民的愿望,最能招来天地的感应,果然乌云翻滚而来,惊雷连连,河边顿时就来了许多生出希望围观的百姓。

  来还是漫天红霞,一转眼就变得黑漆漆的,我对踢海吼道:“雨符,起。”

  踢海手忙脚,从桌上拿了一张道符,用剑尖挑了,张口火,烧上了天。

  耳边忽然传来咦地一声,虽然轻轻得,却吓出拉我一身冷汗。身体顿时僵硬。

  祈神台方圆几十丈空无一人,这么轻轻的一句话是谁在我耳边说的?那人轻笑一声说道:“别怕,你可是很有胆量的啊,敢叫人把我的神像放在外面暴晒。”

  踢海听他说完,神情就是一怔,我一着急犯了老毛病,结结巴巴地说道:“您…老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般见识,费了半天的劲才说了了出来。踢海已经没有丝毫义气地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了。

  那人轻笑不已,罢了,喝了几杯酒睡过了头,没想道招来这个麻烦,我这就给你下雨,你要那个小道士别卖了,不过是睡了个觉,得天上都知道了。

  我俩忙道谢,就听见天上一声炸雷,突兀地下起了大雨。韩江复远远叫道:“小先生,下大雨了,你快下来,和我一起去龙王庙避一避吧。”

  我摆了摆手说道:“韩督军,我还有事处理,你自己去吧。”韩江复还想劝说,我接着说道:“要是现在不走,雨就要停了”吓得他急忙走了。

  那人现出了身形,却原来是一个老眼昏花的老者,抬脚就到了我的面前,踢海见雨下了,这个老头好似无害,恢复无赖的样子,对那老人说道:“盛传您老人家最是大方不过,不管事睡见着了就有好处,我们三个您看看可有什么好处给吗?”

  老头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对着我道:“可惜,可惜…”眼里是惋惜,我笑道:“大老爷何必惋惜,我不觉得如今有什么不好。”

  老头眼睛一亮说道:“不错,不错,倒是我想多了。”顿了顿又说道:“多少年没和人说过话了,老头子有点糊涂,小子,我见你面相横纹暴起,灾祸就在面前的征兆,你千万小心着点吧。”说完,老头子蓦然没了踪迹,我恼恨的骂道:“你是老糊涂了,有这样说话的吗,张口就咒人不好。”

  踢海幸灾乐祸的说道:“嘿嘿,你可要真的小心着点,老神仙能感应天地,看到你的未来的。”话还没洛,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阵风响,急忙错身闪了开去,一颗巨大的柳树从我耳边飞过,如果躲得稍慢点,怕是要被砸成饼。

  踢海却像是知道是谁,仰头看天骂道:“死妖,跟了道爷这几年,今天总算是忍不住动手了啊。低头掐算了半响说道:“不对啊,今天金星值,破军临头,煞星四面围困,你还怎么敢现身?”说罢神气活现地双手摊开,嘴里喃喃自语,背上的松纹宝剑东扭西歪的划出一溜儿火星,诡异的按着古怪的轨迹斩。眼见着宝剑每飞斩一次,雨云就推开一线,不一会儿,半空中竟然隐隐出好大一块的白影。

  我心中一动,抓着小妖的手冲上了天,雨打在身上,竟然十分的寒冷。小妖却焦躁不安,急声对我说道:小北山,是福州府的妖怪。我听了就是一怔,那个妖怪断了条腿,这几年就样好伤了,今天若是留不下来,以他来去如风的神通,以后可是会有大麻烦的。连忙对踢海说道:“快收了你的剑,这雨马上就要被你砍得散开了。用你的宝贝收了他”

  踢海无奈的收回了宝剑,踏罡布斗,又摸出了那个葫芦,左手托起葫芦,右手捏着道诀,一道青光从葫芦里飞出,灵活的在雨中穿行,空中传来一声惨呼:“痛啊,贼道士,我和你们不死不休。”说第一个字的时候还在不远处,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消失在了天边。我只觉得寒倒竖,妖怪走了如何是好。

  雨还在下,方才出来的天,现在又被雨云填,一个多时辰倾泻而下,沟河平,韩江复兴奋地跑了出来,对我说道:“小先生,雨够了,雨下得够了。”

  踢海姘指往韩江复一指,几道大的雨注没头没脸地往他砸去,韩江复顿时被砸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我喉咙里发出几声干瘪的笑声,这个小气的道士选在这时发怨气倒是比较好的时候。

  踢海神气活现的又烧一道符上天,片刻间乌云退走,天空放晴,若不是地的水,方才的那一场雨竟像是不曾发生过,韩江复笑容面地对我说道:“小先生,你可是救了青州府数十万百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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