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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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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

  睁开眼,一片漆黑。

  阮梦満头大汗地从上坐起来,薄薄的丝被从她肩头滑下,浑⾝的⽪肤都被汗⽔浸透,她盖着被子,却冻得厉害。

  转头,梳妆镜里映出一张苍⽩浮肿的面孔,像只刚淹死不久的女鬼。

  这里…是哪里?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死于酗酒与嗑药的突发症,她还记得…临死前看到的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字样,那是她生前最后的印象。

  可是现在她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哆嗦着手拉开了头的灯,阮梦瞪着镜子里的倒影:肥胖、浮肿,一脸⻩褐⾊的斑,未老先衰的模样像是个三十多岁的家庭主妇。但是她很清楚,这是她二十三岁时的样子!从她开始嗑药后, 就再也没有这么胖过了。

  不过她胖不胖又有谁在乎呢?她人不人鬼不鬼了那么久,那男人也不看她一眼。她死撑着不肯离婚,不肯成全他和那个女人,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和情人在外面共筑爱巢,连孩子都有了!所 有人都当他们才是一对,而她阮梦,永远都是被嫌弃被忽视的那一个。

  孩子…说到孩子,她也有一个孩子。‮孕怀‬的最初,她还天真的以为孩子能换回那个男人的心。可是那男人却只爱孩子不爱她,甚至连她的孩子都对那个外面的“妈妈”亲的不得了。

  阮梦,你这一辈子过的可真是够失败的了!

  她穿上拖鞋,卧室灯光昏⻩,但睡⾐下的躯体仍然臃肿笨拙,简直不堪⼊目。

  冰冷的⽔扑在脸上,阮梦从浴室走出来,清清楚楚地看见精致的时钟上的时间:201X年6月17⽇。

  同样的十年后的6月17⽇,是她的死亡时间。阮梦还记得自己漂浮在空中看着他们一家三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遗体。哦,不,是一家四口才对,因为她的儿子也在其中,没有流一滴眼泪。

  那时候她就想:要是能重来一次该多好呀,重来一次的话,她绝对不会选择考上B大,也不会遇到他,不会喜他,爱上他,死烂打,用尽手段以平凡的模样嫁给他,然后…把自己害成这 个模样,让⽗⺟为自己蒙羞,连唯一的骨⾁都如此疏离。

  要是能重来一次就好了。她是这样想的。

  阮梦颤抖着打开卧室的门,⾝上犹然穿着宽大的睡⾐。她慢慢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眼的一切都是那般陌生而悉。这是她刚和他结婚三年的时候住的房子,那时候那个女人还没有出现,她 也没有‮孕怀‬,他对她——还没有那样冷漠。

  厨房很很脏,这时候的她已经慢慢开始心灰意冷了。不管怎样付出,那个男人永远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好像她只是一个渺小的垃圾。于是慢慢地,她就开始‮狂疯‬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 ,只想⿇醉自己…阮梦用力‮头摇‬,走到客厅窗口,一把拉开窗帘!刺眼的光照进来,打在她的脸上,就像是给了她‮生新‬。

  她闭上眼,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来。

  她还记得,他坐在餐桌旁,拿着刀叉吃着东西。他从来不吃她做的中餐,因为那个他爱的女人最爱的是西餐。她爱的那样卑微那样懦弱,甚至连最基本的要爱自己都忘记了。她还想起以前的自 己就在他用餐的时候站在一旁,像个佣人,但嘴巴永远都不会停下,总是不住地在说啊说,唠叨又啰嗦,但他其实一点儿都不需要。他冷了、累了、饿了,公司的秘书能比她做的更好。

  所以说,阮梦,其实真的微不⾜道。

  尤其是在他心里。

  从二十岁到三十三岁,阮梦整整做了他十三年的子。其中只有五年的时间他跟她一起生活,五年后,他就搬了出去,并且执意要和她离婚。阮梦像是世上无数个被丈夫背叛的普通女人一样, 死活不肯离婚,但伤到的又能有谁呢?那个女人没有名分,但受到的尊重却和正室没什么两样。而她这个可怜的正室,只能呆在角落里。

  她捂住脸,泪⽔从指里流出来。明明是那样一个肥胖的⾝体,但蜷缩在墙角时,却是那般凄凉绝望。

  她为什么没有死呢?

  为什么还要让她再活一次?

  阮梦不知道答案,也没有人告诉她答案。她哭了好久好久,就像是要把前世的眼泪一次流完一样狠狠地哭。过了好久好久,她才站了起来,‮腿双‬已经蹲的发⿇,但是心里却像是轻松了许多。

  以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而现在,她站在这个噩梦的开头,她可以选择让这个噩梦继续,亦或是终止。

  阮梦选择后者。

  她走回卧室,精心挑选了⾐柜里的⾐服,都是普通的地摊货,前世,到了后期,她就开始‮劲使‬的刷他的卡了,买各种各样的饰品⾐服,就像是把自己不能得到的爱从中找到补偿一样。

  选了一件颜⾊素淡的裙子,其实阮梦在二十三岁的时候不喜素淡,而是喜热烈奔放的颜⾊,但是现在…她已经三十三岁了,比现在的他还要大上那么几岁,自然不再是年少时候的模样。

  把头发梳起来,已经四点钟了,按照以前的生活,这时候…她应该去买菜,然后做一顿晚餐。

  因为他会在五点半的时候回家。

  眼前的一切都很悉,但也很陌生。从他搬走后,阮梦就再也没有买过菜了。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些场景,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就那样完了。

  可老天让她再活了一次。

  Chapter 2

  鲜的西红柿、碧绿的青椒,一捆一捆扎的整整齐齐的小⽩菜,⽔汪汪的芹菜,満的茄子…这是阮梦第一次觉得蔬菜这么美。她细心地挑选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热情。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上快要落下的太,又挑了些新鲜的⾁类,付了钱,朝家里走。

  经过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她看见了那辆悉的奥迪已经停在了车位上。心里一紧,他回来了?阮梦有点慌,但还是強自镇定下来,抿着嘴巴,提着菜篮上了电梯。越接近那扇门,她的心就跳得 越快。

  颤抖的手连磁卡都拿不稳。阮梦咬住嘴,狠狠地,直到尝到自己口中的铁锈味。就在她又一次抬起手时,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

  “…”她看着给她开了门就没有再看她一眼直接转⾝的男人,眼睛一酸,连心都跟着狠狠疼起来。她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他了?又是多久,没有这样和他共处一室了?阮梦傻傻地站在门口,看 着那个⾼大修长的男人又退了回来,一双冷冷淡淡的眼睛望着她:“怎么不进来?”

  “…啊。”她轻轻地应了一声,费力地提着篮子走进去。手上蓦地一轻,男人已经将篮子给接了去。“…谢谢。”

  男人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没怎么说话。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向来都很少开口,阮梦一直以为是他不喜说话,可是后来当她看到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明⽩,他不是不爱说话, 而是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

  好遗憾,真的好遗憾,她不是那个能让他开心说话的人。

  真的,好遗憾。

  将菜整整齐齐地放进冰箱,阮梦很自然很习惯地找出围裙,但却发现围裙已经很脏很脏了。她看了下外面客厅坐着看报纸的男人,轻手轻脚地从他面前走过,回卧室找了件长裙套在了⾝上,然 后重新回到厨房。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下过厨了。虽然厨艺越来越精湛,但是自从他离开这个家之后,她就再也没能亲手做一顿饭给他吃。

  想起自己以前多么天真幼稚,以为自己嫁的人能够陪自己一起做饭做家务,从来不肯放弃这奢侈的想法,现在,死了一回之后才知道,从前多么可笑。

  她静静地切着青椒,又拿出洋葱,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晚饭很简单,阮梦没什么胃口,就只做了他一个人的。

  他最经常吃的洋葱沙拉和藌汁牛排。

  阮梦会那么多道菜,他却从来不肯去尝试其他的。

  “…你不吃吗?”他问,优雅地拿起刀叉。心里颇为讶异,要知道之前的每一天,只要她在做饭,就是一定要喊他去帮忙的,虽然他从来都不曾去过。

  阮梦摇了‮头摇‬,勉強扯开一抹微笑。她坐在那儿,痴痴地望着对面象征地问了自己一句后就开始用餐的男人,低下了头。不见他,不疯魔,不痛苦。从他离开家后,她就开始嗑药酗酒,居然 都忘记了自己曾经陷得多深。现在见到他,依然简简单单的模样,心却疼得厉害。

  她还是爱他,很爱很爱,‮狂疯‬而无法自拔的爱。所以,才让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很快就用完餐,用面纸擦了擦嘴角后就起⾝朝卧室走。阮梦看着他的背影,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无法说出话来。她以前不懂,所以总是唠叨的很,直到死前她都不懂,但就在自己死去的那一刻 ,她却明⽩了。啊,原来他不喜听啊。

  默默地收拾起杯盘,阮梦慢呑呑地把桌子清理⼲净,一个人坐在厨房的小桌子旁发呆。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没有死。而且还真的回到了从前。

  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遇到他冷淡的表情,她依然手⾜无措,三十多岁的人了,在面对他的时候,依然无措的像个小孩子。

  他也从来不担心她,就像现在。她坐在这儿一个多小时了,他却早已洗了澡去了书房看文件。阮梦闭上眼,只觉得満心酸涩,再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她明明才三十三岁,明明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明明回到了事情的原点,但是却一样的绝望。只要他在她面前,她就永远无法做到云淡风轻。

  脫下套着的长裙,阮梦慢慢地走进卧室,找了换洗⾐服,莲蓬头撒开的热⽔那样滚烫,却无法温暖她冰冷的⾝体。她看着自己⾝上层层叠叠的赘⾁,又看了看镜中已经胖的看不清五官的女人, 突然对自己以前的自信感到不解和可笑。她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得到他的心?又凭什么以为自己嫁了他,他就一辈子不会离开她?

  细细地擦净⾝体的⽔珠,阮梦轻轻地叹了一声。人胖,连⽪肤都是那般耝糙,耝大的⽑孔,不均匀的⾝材,哪个男人会喜呢?

  晚上没有吃饭,她竟然也不觉得饿。

  穿上睡⾐,却意外地发现他已经躺在上了。

  阮梦有些紧张,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对于他。但阮梦同时也很清楚,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属于她。今生她没有其他要求了,只希望、只希望自己能够在他要求离开的时候⼲脆 的放手,再也不死烂打。

  关了灯,阮梦钻进被窝里。他的体温从另一边传过来,温暖的教人想落泪。阮梦闭上眼,強迫自己⼊睡,什么都不要想,但是他却很快从右边翻了上来,庒在她⾝上。阮梦吓了一跳,下意识想 开灯,却被他阻止了:“…宮悬?”

  卫宮悬拧了下眉头,之前不管他怎么不喜,她都不肯改掉喊他“悬”的⽑病,今天怎么转了?“别开灯。”

  低沉磁的声音那般沙哑人,但阮梦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都是假象。一切的温暖,其实都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不开灯,只是因为他不想看到自己的⾝体罢了。在黑暗中抱她,他才能幻想抱的 是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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