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封王
裴相就算权势再大,可也不过只是个行将⼊木的老人,最近天寒地冻,盛京流感肆,就算是⾝強力壮的年轻人一个不察也容易病倒,裴相得了风寒歇病在家,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是明萱还是敏感地觉察到,她这话一说出口,裴皇后握着她的手便立时松了一些,她一时想不透裴皇后此举深意,也不甚明⽩裴皇后是想要对她传达什么信息,便不敢多说一个字,敛了神⾊安静地伺立一旁。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尽管她都安静地像一棵树了,可还是抵挡不了各种各样好奇而炙热的目光,在场的这些太妃王妃们哪个是省油的灯?看到明萱出现在这杨的场合,不过三两下心中便有了计较,心思浅一些的只猜到裴静宸或许是要封王,心思深的想到的可就更多了。如今见她被裴皇后单独拎了出来说话,都望着她各有所思。
裴皇后脸上露出笑容来轻轻拍了拍明萱的手掌“大嫂以后可要常来陪陪我。”
明萱刚待答话,忽听得耳边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说道“皇后娘娘真是的,裴大除了是您的长嫂,那也是贵妃娘娘的堂妹,以后裴大要是⼊宮来玩,可也不能光陪着您。”
她声音愈发柔了“裴大,我一直倾慕敬畏先去的元妃娘娘,你是元妃娘娘的嫡妹,若是改⽇⼊宮觐见完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可也一定要来桂仁宮寻我,我可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呢。”
说这话的是俞惠妃。
她当庭打断裴皇后的话,将顾贵妃扯了进来,还提到了在后。宮颇避讳提起的元妃娘娘,这姿态傲然,⾜以让人感受到俞惠妃虽然位阶排在皇后和贵妃之下,但却在皇上心中,生下了皇长子的她才是內宮之主的气势。
明萱偷偷地望了俞惠妃一眼,只见她相貌并不出⾊,⾝材略显羸弱,看起来十分纤瘦,气质也略显清淡,长得要比皇后和惠妃都老相许多,只是眉角眼梢含着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仿佛随时都能够泫然落泪的模样,与皇后的端庄,贵妃的矜持大不相同。
她心想,许正是这份柔弱与不同,才让惠妃以这样的年纪容貌,却屹立于內宮不倒,甚至还拔得先筹率先剩下了皇长子,可是一向低调的惠妃,此时在宗亲命妇的面前如此咄咄人,总让人觉得有些违和。
內宮争斗,心思如诡,不知不觉便是一场无刃烟硝这是她们普通人不懂的。
裴皇后似是在隐忍,但脸上的不自然却很难完全遮住,她嘴角微微扯动似笑非笑地说道“惠妃对元妃的思念,众位姐妹们都一向看在眼里,你既如此有情有义,我会跟皇上禀明,等过几月元妃的忌⽇时,便请惠妃移驾皇陵行宮,好好为元妃娘娘祈福的以告慰元妃娘娘的在天之灵。”
她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地说出来的。
惠妃刚待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得殿中珠帘攒动皇极殿的小太监前来传旨“泰殿布好了席皇上请皇后娘娘带着贵客们一道⼊席。
裴皇后脸上笑容更甚,起⾝甩了甩厚重的⾐袖便领着众人先行出了正殿。
明萱与明荷对视一眼,便都自动地跟在了东平老太妃的⾝后,跟着一道出去。
坤宁宮在內宮的正中,离泰殿其实并不算远,一路之上都有朱红⾊的回廊,回廊的两侧各自栽种了一些红梅,硬着皑皑⽩雪显得特别清丽脫俗,煞是好看,因此皇后便提议步行过去,免得乘了软轿反倒错过了这些景致,画面确实好看,东平老太妃头一个应和着说好,其他的太妃王妃也兴致,还都相约了稍会便以这⽩雪红梅为题,来个赛诗会。
俞惠妃的心情却有些不佳。
她刚生完没有太久,⾝段尚未恢复,但为了窈窕好看一些,今⽇在厚重的惠妃朝服之下,她并没有穿御寒的⾐物,原本她是坐软轿而来,到了坤宁宮又一直都坐在温暖的屋子里,倒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在冰天雪地的回廊上走着,便只觉得⾝子一阵阵地打着寒颤。
偏她又不能吵嚷着再坐软轿去,随行的队伍中除了东平老太妃外,尚还有几位年长的太妃,都是宗族里颇有威信的人物,因为辈分极⾼,皇上为了彰显孝义,向来都对她们十分敬重的,如今她们个个都抱着游览的心情満面笑地边行路边赏梅,她总不能撇下她们先行去坐软轿吧晡是从最底层爬起来的,最知道恃宠而骄必须要把握的限度
再者听说等宴席过后,在场诸位都必须要上以梅雪为题的诗词,她的脸都要黑了,她不过只是定国公的一个庶女,用心计手段爬到了如今地位,以体贴温柔见宠于皇上,哪里懂什么诗词歌赋?偏偏⾝边这些丫头又没有能顶得上用处的,便想着皇后定是故意要以此来让她出丑的,眼神便更见霾。
这一路不过小半刻钟,俞惠妃却走得分外艰难。
⼊席之后不多久,皇上便就宣布了要将襄楚王的王爵赐封给裴静宸的旨意,他字字句句言真意切“先帝在时便曾有过的遗讯,孤一直都想要尽早落实,好让先帝和襄楚王能够含笑,只是这几年孤初登大宝,周朝百废待兴,又屡遭兵祸,这件事便就耽搁了下来,前些⽇子,孤与宗亲们商议之后,觉得襄楚王一脉不能就此断送,便决意要将这王爵赐还给他的孙子。”
他顿了顿“襄楚王只有永嘉郡主独女,郡主又只生了宸弟一个,这王位理当便由宸弟来承袭,宗亲们都已经同意,孤也拟定了圣旨特宸弟国姓,封安平王,承袭襄楚王一脉,等钦天监择定吉时良辰,便请宸弟搬回王府吧。”
皇命不可违,裴静宸到了此时,也只有谢恩的份。
夫贵荣,明萱也跟着裴静宸立了起来大礼谢恩。
皇上瞥向明萱,目光复杂地望了一眼,随即摆了摆手说道“今⽇家宴,不必行此大礼,安平王与安平王妃⼊座吧。”
他举起手中杯盏⾼声说道“我周氏皇族子嗣不丰,満朝宗亲也不过在座几位,孤只盼周氏⾎脉同心同德,令我周氏江山延绵万载,永世不息,不负祖宗盛愿。渊哥,临南王叔绵病榻不能前来,你便多饮一杯,算是替你⽗亲共襄盛举了。”
临南王世子周渊立了起来,他长得十分⾼大,⽪肤黝黑,穿着亲王世子的朝服颇显得威武,与満殿的清俊美男子截然不同,倒是颇有几分大将气概,他闻言便自将几上两杯烈酒倒満,举杯⾼呼“臣渊祝愿皇上洪福齐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话音说罢,便将酒⽔一饮而尽,十分豪慡。
殿內气氛一下子便被炒热了,觥筹错不休。
宴席中半,王爷和世子们尚在饮酒作乐,皇后先领着众位女客⼊了偏殿,便有女官捧着笔墨纸砚进来,皇后笑着说道“皇上和王爷们难得相聚,今⽇⾼兴,恐怕没有一两个时辰喝不尽兴,咱们便在这里作诗为乐,亦是一桩美事。方才老太妃说宮里头的红梅衬着⽩雪好看,咱们便就以梅雪为题,不限诗词歌赋。”
她接着说“既是作诗,若是没有个彩头,也就不有趣了,不若这样,等作完诗我这里先让女官誊录一遍,誊录的诗稿上不具名,一齐送到正殿上让皇上评出个三甲,前三甲都各有赏赐,众位以为如何?”
花会上作诗是最常见的一种活动,老太妃王妃们都喜闻乐见,她们都已经是王妃之尊,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不过只是将这当做玩乐的一种手段罢了,谁也没有真正放在心上,既然皇后这样提议,便就这样应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此众人都很坦然地说好。
明萱在殿上谢恩时注意到了皇上看她的目光,虽然只是一眼,却⾜够让她胆战心惊。
她倒不是怕皇上看上了她,其实她和长姐明蓉虽然容貌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加之她今⽇刻意浓妆遮盖住了本来面目,着实很难令人联想到当初的元妃,皇上见惯了后宮佳丽,是不会对她这样类型的起心意的。只是皇上看她的目光里太过复杂,令她一时间猜不透他心意,是觉得歉疚,还是看到了亡嫡妹觉得不自在?
但不管是什么,她都不愿意再让皇帝的目光注意到自己⾝上了。作诗这种风头,她是决然不会出的,她也不愿意再跟上回在辅国公府那次一样,因为不想剽窃他人的诗作,又偏偏不擅此道,而选择了以画代替却不曾料到反而更加惹人注目。所以,这一回,她会安安静静地想些中庸的句子蒙混过关,坚决不肯拔得头筹,也坚决不能太差而引人注意。
明萱望着抱瓶中的红梅想了想,正待落笔,忽然听到“哎哟”一声,俞惠妃捂着肚子从凳子上滑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