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话 梦
那天晚上，我又梦见外婆了。外婆穿着⼲⼲净净的衣褂，梳着的发髻。笑眯眯的朝我走来，对我说：“兰心，外婆现在住的屋好宽敞哦！那个小孩子也搬走了、、、、、、”
1
今年腊月以后，我有好几次都听妈妈说：“兰心，我梦见你外婆了！我这段时间怎么经常梦见她老人家呢？”
有一天下午我和妈妈坐在厨房里剥竹笋，准备做菜用的。妈妈边剥着竹笋边对我说：“我昨晚又梦见你外婆了，她跟前还有一个小娃娃呢！”
我问：“妈妈，您认不认识那个小娃娃呢！”
妈妈想了想说：“不认识啊！那个孩子我根本就没有看见过。”
我忽然又好奇的问：“或许您梦见的那个小娃娃是舅舅他们小时候的样子呢？”
妈妈仍然摇头摇说：“虽然时隔多年，但是你舅舅他们小时候的样子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那个小娃娃我的确不认识！你外婆怎么会抱着他呢？”
我说：“妈妈，外婆是不是想我们了。”
妈妈点点头说：“是啊！‘每逢佳节倍思亲’嘛！我们想外婆，外婆也想我们了！”
那天夜里，我也梦见外婆了，她和生前一样的慈爱、温和。外婆怀里仍然抱着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娃娃。那个小娃娃用一块旧花布抱着，我问：“外婆，您抱的是哪家的孩子啊？”
外婆低头瞧瞧怀里的孩子，很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孩子。那天，我在屋里做事。就听见后门外有小孩典哭声，我打开后门走出去一看，见后门口放着这个小娃娃。你瞧，他看上去还有没断呢！他父⺟怎么舍得将他丢弃了呢？”
我走上前去瞧，见那个小娃娃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嘴还在不停地蠕动着，像是在找吃的样子。我说：“好漂亮的小模样啊！”
“可不是吗？”外婆将孩子搂在怀里哄着：“我也这么大的年纪了，哪有这个精力再去抚养这个小娃娃呢？兰心！你给我打听一下是哪家的娃娃，让他的家人早些将他领回去。”外婆说着说着就不见了，我着急的叫着‘外婆！外婆！’自己将自己叫醒了。
第二天，我将自己的梦也讲给妈妈听。妈妈说：“今年我们一定要回老家过年了，可能是外婆的坟上出现⿇烦了。”
才到腊月二十，妈妈爸爸带着我和弟弟，到超市里买了许多年货，拎着大包小包，坐汽车回到了老宅。我们刚走进老宅，就看见小舅舅、小舅妈从里面迎出来。笑着说：“兰心、贝贝你们都长⾼了呢！”小舅舅的话音刚落，大舅舅、大舅妈和健哥哥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健哥哥笑着喊：“姑爹！姑妈！兰心！贝贝！你们怎么才回来啊！我都等你们好几天了。”
我看见院子里还站着一个女孩儿，原来是雪儿姐姐。我⾼兴地走上前给健哥哥和舅舅舅妈问好，又和雪儿打招呼：“雪儿姐姐，真⾼兴能再见到你！”
雪儿姐姐说：“兰心，你今天穿的好漂亮啊！”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的走过来挽着我的手，
“雪儿姐姐才漂亮呢！”我很羡慕的说：“你这⾝呢子大衣真好看！”
小舅妈笑嘻嘻的说：“她现在是你健哥哥的女朋友呢！”
妈妈也笑呵呵的对大舅妈说：“这就好！这就好！你也可以放心了。”又对健哥哥说：“今年你们要请我们吃喜糖啊！”健哥哥和雪儿姐姐相视而笑，将我们迎进了屋里。
屋里很暖和，堂屋中间燃烧着一个又耝又大的树兜子，都已经变成了炭火。人一走进堂屋就感觉一股暖气迎面而来，比空调舒服多了。小舅舅和小舅妈殷情的给我们倒茶，抓糖果给我和弟弟吃，还连连要我们坐到树兜子跟前去烤火。妈妈说：“自家人，不必张罗了，小孩子家火气大不需要烤火，由他们自己玩儿去，我们坐下来唠唠嗑。健儿！你现在在S市工作挺好吧！”
健哥哥笑笑说：“沿海城市就是不同，工作都讲效率，倒是挺紧张的，不过薪水还是很理想的。”
妈妈鼓励说：“刚开始工作是这样的，我一直都在兰心和贝贝面前夸你呢！说你懂事儿，肯上进。是弟弟妹妹们的榜样。”
健哥哥说：“姑妈太夸奖了，兰心和贝贝也是好样儿的嘛！几年不见，他们都长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又回头对弟弟说：“贝贝！我们到外面放鞭去好不好？”
弟弟马上来了劲儿：“好啊！你买了鞭的吗？我在路上也看见有买礼花的，可惜坐在车上不好买，车子又不停。”
“我买了好多呢！”健哥哥笑着说：“就等着和你一起玩儿的，走！我们到外面放去。”
弟弟兴冲冲的跟着健哥哥、雪儿姐姐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霹雳扒拉的鞭炮声和他们的嬉闹声。
屋里，小舅妈对大舅舅他们说：“健儿这孩子从小就懂事，能够在大城市站稳脚跟也挺不容易的。年轻人人嘛，就是要奋斗！事情做顺了就好了，到时候他们小两口再将你们都接过去。”
大舅舅说：“只要他们小两口过好就行了。这曰子过得真快，一晃啊孩子们都大了。我还记得我小时候看着妈过年时忙里忙外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似的。我前儿还梦见咱妈了的。”
小舅舅说：“哥！我这几天也梦见妈了，我还梦见妈在给人家看孩子呢！”
妈妈也赶紧接口说：“你们怎么也做这个梦啊！我也梦见妈抱着个小娃娃！兰心也说梦见她外婆在给人家看孩子呢！”
大舅舅刚刚拿着茶杯在喝茶，听到这里马上端着茶杯说：“对！对！我在梦里是听见妈说有人给了个孩子要她老人家带呢！你们说这都哪跟哪啊，妈到了后来那几年精神头差了，我们自己的孩子都没要她老人家带呢！怎么我们都梦见妈在给人带孩子呢？”
妈妈说：“肯定是妈想我们了！我们也都回来了，明天我们一起到妈的坟上看看去！”
2
外公外婆的坟在一个⾼⾼的土堆旁边，我们平时很难回老家一次，舅舅他们也常年在外地打工，因此坟上早已是荒草凄凄，隐没在一片杂草之中。舅舅他们却很快找到了那个地方，我看着也只是一个土堆子而已。
爸爸妈妈和舅舅、舅妈围着外公外婆的坟看了一转。妈妈奇怪的说：“外婆坟头的一角怎么有个洞？土已经塌陷下去了。”
大舅舅听了，连忙从车上拿来铁锹说：“你们几个将坟上的草收拾一下，我来看这个洞是怎么回事儿！”
妈妈和舅妈扯着坟上面的荒草，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妈！您给我们几个娃儿报的梦我们都知道了，所以我们都回来看您了，大家一起都给您把屋整理好！您老放心，再有什么事，您老都在梦中告诉我们。”
舅舅拿着铁锹，铲了一下那个洞，爸爸站在旁边看着忽然说：“等等！这土里埋的是什么？怎么像是一块花布啊！”
我们马上都围过来看，果然土堆中露出了花布的一角。舅舅小心的清理着泥土，渐渐的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花布襁褓，襁褓的一头还露出一双小小的脚。
我又想起梦中看见外婆抱着的那个小娃娃，不噤回头去看妈妈。妈妈不知何时已站在我的⾝后，默不作声的拍拍我的肩。
小舅舅丢下铁锹说：“我去打听一下这是谁家的孩子。”大舅舅闻言，也和健哥哥丢下铁锹，跟着小舅舅一起去了。
不一会儿，大舅舅他们陪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走了过来。妈妈和舅舅他们都叫他‘李伯’，李伯中等个头，穿着一件蓝⾊的袄子，精神矍铄、黑黝黝的脸膛上带着憨厚的笑，一望而知就是当地的村民。李伯和舅舅他们很熟悉，一路上还有说有笑的，和妈妈只是点个头而已。
李伯看着坟头介绍说：“去年村里的一所学校要扩建，承包给了一个建筑队。他们在这里断断续续的做了大约有一年左右的时间，还有家属跟着，给他们做饭。这个小娃娃应该就是那群民工的孩子，可惜没养大的。建筑队完工后人都撤走了，这个娃儿就丢弃在这里了。”
又走到坟的近处瞅瞅说：“我前段时间还看见埋得好好的，现在这个孩子怎么⾝上裹得花布都露出来了呢？大概是村里的一些狗给刨了的，我们这里每家每户都养狗，乡下人听见狗叫声心里才踏实！”
爸爸说：“既然没主儿，我们就给这小人儿挪一挪地方，让地下的人也住着舒坦些。”爸爸和舅舅他们拿着铁锹另在一边挖了个抗，将那个襁褓中的小娃娃埋好了。
李伯在旁边不断地念着佛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们这都是做好事，为后辈积德的。”
三十那天下午四点钟，爸爸和两个舅舅提着两个用白纸糊好的灯笼，到外公外婆的坟上去了。妈妈说：“你爸爸和舅舅他们是去接外公外婆回来团年的，他们还要将灯笼里面点上蜡烛，揷在坟头上。三十的晚上，儿女们都要到父⺟的坟头去‘点灯’，那家坟头亮，就是这家人丁兴旺，后继有人！”
妈妈和舅妈她们在厨房忙着做饭做菜，只听见她们在厨房里边忙碌着边有说有笑的。我和雪儿姐姐在客厅看电视，健哥哥带着贝贝在外面放鞭炮。鞭炮放得震天响，我和雪儿姐姐捂着耳朵叫：“你们放礼花不行啊？我们看电视节目都看不好了，听不见声音。”
贝贝在院子里蹦着、乐着说：“礼花是你们女孩子放的玩意儿，男孩子都喜欢放炮竹。你们作好准备，我再放一个大炮仗给你们瞧瞧。”不一会儿，我们就听见外面一声尖锐哨子声，接着是一声巨响。小舅妈才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也被震得一颤。不由得笑道：“这是什么炮仗？这么响？像打雷似的！”
我跑到窗边看了一会儿说：“他们放的就是‘震天雷’！”
妈妈在厨房喊：“兰心，你们将碗筷摆好，给祖宗们‘叫饭了’！给外公外婆‘叫饭’了！请他们来团年！”我和雪儿姐姐听了，马上站起⾝来收拾桌子。雪儿姐姐用抹布先将桌子搽⼲净，铺上桌布。我围着桌子将椅子摆好，然后在桌上四方摆好碗筷、倒上酒，一边摆放碗筷一边说：“请老祖宗们，爷爷（外公外婆）吃饭，团年啦！”
这时就听见屋外有人说话，是爸爸和舅舅他们给外婆坟上点灯完回来了。舅舅一跨进门就大声的说：“给老祖宗们叫的饭赶快抢着吃啊！谁吃了谁聪明！给老祖宗们上的酒快抢着喝啊！谁喝了谁添寿！”
大舅舅说着，抢先端起酒杯一口⼲了，我们连忙抢饭吃。健哥哥和贝贝在屋外点燃了一挂鞭，我们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围着桌子坐下，边看电视边吃团年饭。
3
大年初一早上，我们吃过早饭，和小舅舅、大舅舅他们一行人，到外公外婆的坟上给她老人家去拜年。坟头已经培得⾼⾼的，坟上还揷着灯笼。舅舅在旁边点燃了一挂鞭，一时间霹雳扒拉的响起来，好不热闹。
先是两个舅舅、舅妈在外公外婆的坟前磕了三个头，禀告说：“爸、妈，您俩老新年好！我们以后一定会常常回来看您老人家的。”然后我的爸爸妈妈也给外公外婆磕头拜年，最后是我们小一辈的给外公外婆拜年。妈妈和俩个舅妈蹲在坟前给外婆烧纸钱。
妈妈嘴里还说：“爸、妈，过年了，您俩老拿着钱买一点自己想吃的东西，和舅姥爷一起团团圆圆的过年！”
给本族亲戚们挨个拜完年后，初三我和弟弟就先跟着爸爸妈妈回到城里。那天晚上，我又梦见外婆了。外婆穿着⼲⼲净净的衣褂，梳着的发髻。笑眯眯的朝我走来，对我说：“兰心，外婆现在住的屋好宽敞哦！那个小孩子也搬走了，、、、、、、”
正说着，我听见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喊：“蓉妹妹！娘叫你呢！”
“哎！来了！”我又没有看见外婆了，仍然看见那个穿红粉⾊衣褂的女孩儿的背影从我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