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昑昑天喜地的又趁着夜⾊来到王家的后院,她照旧吹着叶子的响声通知王君桂她的到来。
王君桂很快的便应了讯号,飞快的来到后院,只是他的速度不为情不为爱只为不想惹⿇烦,因为爹爹已经知道他在夜里和昑昑在这里私会了,而他也严令噤止了。
“昑昑。”
“君桂。”他来得好快,他一定跟她一样对彼此思念极深。
“昑昑,你以后别再来了。”王君桂头一句劈头就说。
昑昑闻言微愣了会儿,未了,她才扬笑道:
“是你爹同意了。”一定是这样,因为她是待嫁新娘了,自然是不可能再与他私下幽会,这样会不吉利的。
“没有,我爹他不同意。”王君桂清楚的一字一句击碎了昑昑的美梦。
“什么?”
“昑昑,我爹他不…”呑下出口的难堪字眼,王君桂迟疑的着磨了半天,决定还是不要把爹爹伤人的字眼如数抬出。他换个说法道:
“昑昑,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本就不合适的,你忘了我吧。”先前,他提出说要纳昑昑为妾,便立刻遭到势利与刽的爹爹反对,只因为苏家是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而今天爹爹从街上回来后更是气极败坏的要他跟昑昑一刀两断,他不明⽩什么原因让他气得跳脚,但他十分清楚的是,他本来就是不会惹他气的人。
因为他是王家的大少爷,是爹爹四六妾中儿女成群的头一号继承人,他知道怎样让自己的⽇子过得舒服。
而不得罪爹爹是第一要点。
“不…不可能的…”她已经委屈自己甘做妾了,为什么月老还不能成全她呢。
“昑昑,听我的话,忘了我吧,我是城里六大家的王家大少爷,我跟你之间本就隔着一道跨不过的鸿沟,我们是再不可能有未来的。”
“不…不是这样的…君桂,你不要这么说啊…”昑昑伤心绝的拍打着月⾊下透着诡异绿光的琉璃墙,既使寒夜将她的手给冻的僵直,她仍究死命的拍打着墙面而不顾柔荑传来的阵阵刺痛。
“我说的是事实,你以后别再来了,我不会再跟你说话或见面的。”
“不,君桂…”
“我回房了,你自己保重。”不想再让她多存一丝奢想,王君桂冷然的旋开⾝子离开了蕴蔵着他踉昑昑多年私语的老地方。
那面墙那个角落,他想,今生他再不会靠近了。
“君桂,你别走呀…君桂…”她的想法真如此天真吗,她不过单纯的相信真心说过的话,做过的梦都会实现罢了。
难道,他说过的话没一句真心的?
寂寂清冷的空气,孤独的月晾在天的一角,敛眸看着黑幕下绿墙边那痛心的凄喊。
唉…爱难绝情难断,情山难攀情海难过情关难闯呀…
***
玄,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昑昑?
几天前,在街上这个突然的问题,让他失眠了夜一。
然后在他还想不出怎么回答的当头,苏家二老又来他这正经八百的问了好几回,他害怕他们那集中全部心神等他开口的那份希翼,仿佛他只要说不,他们两个就会绝望的携手跳河去。
可是说出了真心话,那么昑昑铁定恨他一辈子的,因为她是那么的讨厌他。
而且他也决定要离她远远的不是吗?
既如此,又何必让那句话层层砌墙裂开隙呢?
石玄才正在心房再砌上砖瓦的同时,苏家二老又来找他心烦了。
“石爷,苏老爷夫人‘又’来了。”来通报的小厮显然也很清楚他们的存在会扰的主子不悦。
石玄眉拧了一下,过了许久,他才吩咐道:
“先请他们坐,我待会就过去。”
“是。”
于是小厮回过头到接客大厅有礼的安抚着苏家二老。
而迟迟未见石玄现⾝的二老也开始如的商讨了起来。
“老爷,你说咱这主意玄会答应吗?”
“我想应该八九不离十,否则那⽇街上,他怎么没有丝毫的反驳呀?”苏老爷想就算他不爱昑昑,但是基于他给他这张老脸的面子上,他答应的机会还是很大的,一如那天在街上一样。
“唉,也不知玄这孩子心里在想什么,从小他就话不多,总是一个人沉沉的做着他的事,要不是识他多年了,明⽩他这人心地善良,为人老实,否则我还真不舍得硬是把昑昑的终生幸福给他。”其实,她心里是一直有种感觉,觉得玄对昑昑一直有种很特别的丝丝情愫在细细流转,只是那感是玄蔵得太好,让她怎么也捉不住。
“你怎么这么说,你也不想想会不会是咱们委屈玄了,人家玄的才情在这洛城几乎是无人不晓的,不止这城里的众商家要看他脸⾊过活,连朝廷那边都是得巴结上玄这个金手仙,以玄的条件来看,他要娶谁都成,哪怕是公主,只怕他一开口,皇太后便开心的直点头了。”
“就是你说的这样呀,我才担心呀,我想他条件那么好,却至今二十有二了,仍未无娶的意思,这你想…玄他该不会是有…那个…”苏夫人心里想的是他会不会有不可告人的隐疾,如果真这样,那昑昑嫁给他就得守活寡了。
“呸呸呸,你胡想些什么呀,玄才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看呀,是他个木讷,就算有喜的对象也不好意思讲。”
“什么!那怎么得了,如果他心里真有对象了,那咱们昑昑怎么办?”
“所以说咱们今天来才要问清楚他的意思呀,如果玄真有意中人,那我们做长辈的好歹也得帮他说媒啊,你想,玄⽗⺟死的早,这种事要他不敢说,又没人能为他做主,那他岂不是一辈子打光了。”
“说的是,不过我相信如果他真有意中人的话,那人也不会是别人,铁定是咱家昑昑。”
“瞧你,老王卖瓜自责自夸,昑昑那丫头对玄可是一点好脸⾊也没有,每回见了他总避的远远的,你怎能确定玄是喜咱们昑昑的,他不讨厌她你就该躲起来偷笑了。”
“哎呀,女人的直觉啦,我笃定这玄是喜咱们昑昑的,不信你走着瞧。”
好吧好吧,走着瞧就瞧,反正他心眼底也是巴不得能做玄的老丈人的,只是,就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咦,这孩子在忙什么,怎么好一会儿功夫子都还不见人影”苏夫人耐不住子的起来四处走动。
“大概又在染房吧,听说,他接了朝廷一个案子,要为明年度的公服及五品以上的后宮佳丽裁制新⾐,所以听说他这阵子几乎都关在染房里。”
“既然他在忙,那就我们去找他吧,省的他⿇烦。”
***
石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听到什么!
他有没有听错?
他们要他娶昑昑!
“咦,怎么傻掉啦?玄,你听清楚姨娘说的话没?”苏夫人见石玄一听完她说的话,他不仅还是一张石头脸,连他的⾝子也僵硬的立在那,动也不动的,她开始有点担心了。
“玄?怎样呀,不管你答不答应,姨娘都不会为难你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而已。”说是这么说,不过她还是会努力的游说他点头的,毕竟她怎么瞧他怎么満意。
而且肥⽔不落外人田不是吗?
“玄,我知道要你娶昑昑可能委屈你了,不过,我想你也老大不小了,而且你家业如此庞大,着实也需要一位好帮手来帮你打理这一切,我想,昑昑她喜设计图样,跟你的工作有异曲同工之妙,也许,她⽇后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也说不定。”苏老爷婉转的说着。
“是啊是啊,再者,我记得你跟昑昑小时候相处得満好的嘛,昑昑那时老爱跟你四处跑,你也疼她的,所以我想…这个…呃…”苏夫人勾直着石玄的眼神瞧,但始终瞧不出一点眉目,不会吧,他到底是太內敛还是太无情太木头,他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耶,这教她怎么接下去讲。
苏夫人见状用手肘敲敲丈夫,并使眼神⾊示意他接下去讲。
苏老爷见状立即有默契的接道:
“呃…玄,那天在街上苏老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当街诬蔑昑昑,说她不检点又不守妇道,你想,这么难听的话已经传开了,这要我们昑昑怎么在城里过活啊,名节对一个姑娘家是何等的重要你又不是不知,唉…”
“是呀是呀,玄,我想你应当能体会我们两个做人⽗⺟的心情吧。也许你觉得我们两老为了女儿太自私,可,我们真的不得不为她着想呀,昑昑她眼目小,识人不清,见她这样要死不活的我们真的是心疼极了,唯今之计,我们只有替她安排个好婆家,让她冲淡对王君桂的感情了。”
“本来我们是考虑过很多人选的,毕竟先前来提亲的人也不少,不过,与其随便将她嫁个男人,我倒觉得不如把她给你,我相信你定会疼她宠她一辈子的,是不?”
“你们的意思是,不管我答不答应,你们都会找个男人把她随便嫁出去?”沉默了好半天的石玄终于开口了,只不过,佐着他问话的眼神是如利刃般有指责之意,而后头那两个“随便”更是加重了他不悦的重量。
苏家二老口沫横飞了好半天,好不容易见他终于有反应了,可这反应让他们都骇退了一步而有些惶恐。
那…那那…是什么眼神,像是要吃他们似的。
“玄,我们当然不…”
“没错没错,我们就是要把她给嫁出去。”苏夫人扯了扯丈夫的⾐袖,并快语的击断丈夫的回话。
苏老爷一听子的回答,他不悦也不解的望着她,开口要反驳的话才到嘴巴便又让子给抢⽩了去。
“玄呀,你就不知道这些⽇子昑昑过的有多糟糕,成天像个没了魂的死尸,仿佛没了王君桂生命就了无希望了,唉,我这做娘的见她这样实在是心疼呀,所以我跟她爹共同商讨的结论就是找个疼她的男人来让她忘记王君桂,我想这是最好的法子了,你说是不,新是旧爱的良药嘛。”话列此,苏夫人见挑起石玄的脾气了,见他不悦的要开口,她再抢⽩道:
“咦,还是你有更好的想法?”
突然的一个问题让石玄开口的嘴又合了起来。
他暗自恼道,自己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可,随便将她嫁一个男人,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同意的。可,要不如此,就是自己娶她了。
娶她…这是他摆放在心里层层锁紧了多年的一个希翼呀。
他多希望他可以娶她,可是,与其自私的満⾜自己的贪爱,他更希望她可以得到幸福。
而很清楚的,她讨厌他,无论他怎么待她好,她也不曾从他⾝上得到任何悦愉的幸福的。
“玄?玄?”苏夫人见他又不说话了,她望着他轻唤着。
好一会儿,石玄在百转千回的琢磨后,他才开口:
“昑昑知道这事吗?”他想知道她的想法,知道她如果知道要嫁他的感觉。
“她还不…”
“她知道,我有大略提了一下。”苏夫人又抢⽩了丈夫的诚实回答。
“那…她的反应?”.
“唉,她现在难过王君桂都来不及了,哪有什么反应,所以我才希望替她打理终生大事呀。”这话倒是诚实,因为按大家对昑昑的了解,在这种情况下她自是不可能开心的还起来跳舞的,是以,苏夫人老实回答。
石玄闻及此,他一颗心又沉到⾕底了,唉…终旧,她对他还是…转⾝背对着苏家二老,他文风不动的⾝形,教人又猜不出想法。
苏老爷与苏夫人见此,面面相觑了会儿,见他如此,他们也不知还要不要继续游说。
须臾后,苏夫人同丈夫使了个眼⾊后,她愁着脸哽咽道:
“唉,算了,这种事本不该勉強的,我看老爷子,咱们还是回头去陈员外那同他商量婚事好了,咱们先前给人家回绝了两次,现在换咱们去拜托人家了。玄,你别心烦了,你就当姨娘我今天没来过这里,没说过这些无理的要求,我们走了,你自个儿好好保重,别老为了工作不顾自己的⾝子。”苏夫人掩着脸心伤的步出了染房,苏老爷亦举步跟上。
“夫人,你真要去陈员外那提婚事呀,他儿子可是比王君桂还糟糕哪,成天连留赌坊四处戏调姑娘家,你不会真随便找个人把昑昑给嫁出去吧?”苏老爷挤着泛⽩的眉担忧的跟子说着。
“当然不会,我只是在钓鱼而已。”苏夫人庒低了音量说着。
“钓鱼?”
“没错,我看这条大鱼大概要几天的时间才能上勾。”她揣想,三天差不多吧?
“你说的鱼该不会是玄吧?”
“不然呢,我想钓的鱼除了他之外再无别条。”
“哦。”苏老爷思忖了会儿,就在他踏出“陵金织坊”又想开口之际,突地,⾝后传来了石玄难得响亮的声音。
“我愿意!”
顿时,苏夫人眼里划过一抹诧异且得意的讯息。
而苏老爷则是捕捉到了子诡计成功的狡滑。
原来如此!
两人快速的相觑了一眼,而后默契十⾜的双双收拾起异样的眼眸,他们改绽着感恩及満⾜的弯月眸子回首望着眼前那好不容被舂风给拂动石心的好女婿。
嗯,眼前这女婿是怎么看怎么満意,可不是吗?
***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女人家的精彩绝活这些天全在苏家热闹上演。
只是,这演出的角⾊有些让人心里闹别扭,因为合该演出的不是想像中的年轻女主角,而是女主角的娘。
没错,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正是苏昑昑的…娘!
“姐小,夫人她…她…她…”婢女香儿急忙忙的一口气从楼下跑到楼上昑昑的闺房,铁青着小脸,一口气接不过来的直拍着起伏不定的脯急道。
“怎么了,我娘她又怎么了?”
“姐小…夫人她…她上吊了!”
昑昑是在下楼时听到闺房方向传来上吊的字眼的,因为她等不及香儿的呑呑吐吐,她已急奔娘亲的房间了。
“娘!”她赶到时,正好看到爹爹将她从梁上给救下来的情形。那显目的要命⽩巾还悬在梁上摆着。
“娘,你这是做什么呀!”昑昑心急的扑向她。
“做…做什…么…做你…咳咳…心里想做…的事啊…你不是…成天净要我死…那我就死给…你瞧…咳咳咳…也好…咳…如了你的心愿…让你跟那王…王…一起厮守…”
“娘,你胡说什么呀,我怎么会想要你死呢,你别胡思想呀!”
“昑昑,你不是早说你宁可要王君桂也不要爹娘吗?现在可好,你娘给你气得连命也不要了。”苏老爷老泪纵的抱着差点没命的子指责着。
“爹,我没那意思呀。”
“怎么没…你就不知道王…王家那该死的…老头在街上…咳咳咳…是怎么当街污辱你爹的…他说是咱们贪图…他们家的荣华富贵…所以把女儿…下的送上他家…去…去做妾…那死八王老头还说…他们宁愿娶青楼的女也不…不愿娶你…你可知…你爹被他这样在街上污辱…那场面有多伤人…”苏夫人上气不接下气,又忧又愁的把那天在街上的情形加油添醋的给说了一遍。
昑昑闻言,粉嫰的颊登时是一阵的惨绿。
她是知道君桂他爹不同意纳她为妾的事,可她并不知道王家跟爹爹在街上还有这么一段。
苏夫人见女儿的脸⾊转成一脸惨绿后,她又继续挣扎的说着:
“啊…反正你…你今生不能没有王君桂…娘也不能拦着你…不过要娘这样看你被…被王家糟踏…看咱们苏家的门风这样的…被人诬蔑…那我…我倒宁愿死了算了…”
“娘,对不起,都是昑昑不孝,都是我太自私了。”这就是现实的门当户对是吗,终究自己的天真是敌不过现实的残酷的。
虽然自家虽然在城里仍算小盎小康,生活不乏不愁,可比起王家的显赫,自家真的只能算是九牛一⽑啊,虽然她是真心爱君桂,没有一丝一毫的别心,可是这样悬殊的落差,别人是怎么看他们的。
不管别人怎么误会她都不打紧,可是自己的爹娘何其的无辜啊。
再者,她义无反顾的爱又得到对方几丝的回报呢?君桂他…或许,他也是这么看她的吧,否则,她怎么感觉不出他对他们的爱情做出几许的努力。
“昑昑呀,其实爹被人误会糟踏,爹是脸⽪厚不打紧,可是爹…真的难过的是,我真不舍得你被人家这样讲的一文不值呀。”
“爹…”爹爹的话、爹爹的慈⽗泪像利针似的狠狠的扎进了昑昑的心窝。
此时,她心都揪痛了。“对不起…”忍不住的,昑昑扑上前抱住两老,痛心自己竟如此伤害爱她的爹娘。
苏老爷跟夫人见女儿真心的在意他们,一时间,三人动的哭成一团,个个都像是⽔做的泪人儿。
而这洪⽔滥泛的一刻,无关安排无关演戏,只是单纯的亲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