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樊立敏房间里,徐家宝脸⾊惨白的躺在床上,她⾝上的湿服衣已被换过,一个年过半百的医生正在为她看诊。
旁边还有樊立行两兄妹,一个満脸忧⾊,一个若有所思。
“杨叔叔,怎么都过那么久了,家宝还没醒来?”樊立敏担心的问。
“立敏,-让杨叔叔诊断完再说。”樊立行出言安抚妹妹,徐家宝昏迷前那对晶亮异常的眸子,始终在他心上徘徊不去。
好不容易,杨怀哲终于放下听筒。
“杨叔叔!”樊立敏立刻询问。“怎么样,家宝到底怎么了?”
“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位樊家熟识多年的家庭医生摇头摇。
“怎么了?杨叔叔。”樊立行也上前问道。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居然会有人营养不良。”
“营养不良?”樊立行疑惑的皱起眉。
“是啊,营养不良外加操劳过度、伤风感冒引起⾼烧。”杨怀哲一一念着病症。
“家宝!”拉着好友的手的樊立敏闻言更是不舍,忍不住痛哭失声。
“立敏…”樊立行很想跟妹妹说人又没死,不需要哭得这么凄惨,可杨怀哲出声打断他。
“立行,她是你的朋友?”
“不,杨叔叔,你别误会,她是立敏的同学,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
“是吗?”杨怀哲点头,交代道:“无所谓,不管是谁的朋友,你们要好好照顾她,让她多休息、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不要太过劳累。”
樊立敏听了频频点头。
“等一下先让她吃点药,明天我会叫志远过来再检查一下。”
“呜…杨叔叔,家宝…不要紧吧?”樊立敏漂亮的脸孔布満泪水。从她的反应可以看出,对于这位朋友,她是非常的在乎。
“-放心,有杨叔叔在,她绝对不会有问题。”
“谢谢杨叔叔。”
“杨叔叔,我送你出去。”
关上门前,樊立行深深瞅了床上的人儿一眼,这样苍白病弱的人儿,和妹妹真是好友,抑或是包蔵祸心的骗子呢?
“滚出去,-这个小偷。”
“我不是小偷,我不是,戒指是我的,是外公送给我的。”
“胡说八道,-外公哪来的珠宝钻石,明明是-偷了我首饰盒里的戒指,-快给我滚出去!”
“不是,我不是小偷、不是小偷!”
徐家宝大叫一声,从床上惊跳而起,发现自己浑⾝是汗。
“家宝!”
“立敏。”转头看见樊立敏担忧的眼神,她立刻抱住好友。
“-没事吧?家宝。”
“没事。”摇头摇,她深昅口气平抚情绪,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任自己的无助表露无遗。
“是-救了我吧,谢谢。”
“说什么谢。我是-的好朋友耶!-到底怎么搞的,竟然把自己弄得营养不良外加操劳过度。幸好-记得在倒下去前打电话向我求助,要不然死在外头了,都没有人知道!”
她任由樊立敏唠叨,知道自己让好友担心了。
“算了,我就是拿-没办法。”樊立敏念累了喘口气。
徐家宝笑了出来。“我这不是没事了。喏,有-在,我想出事都不行呢!”
“那可不,从现在起,-别想再给我营养不良。”樊立敏现在想起仍觉得心惊。
“是。”
“-赚的打工费呢?到底有没有在吃饭啊?”
她一脸无奈“那些钱是要用来照顾外公的,”
她那么年轻,少吃几顿还捱得住,可外公他老人家可受不得。
樊立敏叹口气,就知道她照顾外公胜过自己。“那前几天我给-的钱呢?”
“那不是学费吗?怎么可以随便挪用。”
“徐家宝!”樊立敏难得对她发怒。“-不是聪明人吗?怎么这个时候却变得如此的笨。”
“这不是笨不笨的问题,是原则问题。”
“哦,我快被-气死了。”她翻个白眼,揉着不断发疼的太阳⽳大喊。
徐家宝当然知道好友完全是出自一片好意“对不起啦,立敏,我知道-都是为我好,可我真的不该欠-太多。”讲到这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垂。“还有件事,我一定要跟-道歉。”
“什么事?”
“就是那个戒指。”
“戒指?”
“嗯,虽然我的计划成功了,但戒指却被舅妈抢走了。我都忘了她有多么贪婪。”徐家宝急急抬起头。“-放心,等我舅舅回来,我一定要他帮我讨回-的戒指。真的,我舅舅虽然夺走外公所有家产,还把他赶了出来,但我相信,他不像舅妈那么坏。”她真的很抱歉,那颗钻石那么值钱,若拿不回来,她就算工作一辈子也还不起。
“-别担心,就因为那颗钻石太珍贵了,所以我们家早有防备。”
“哦!”
樊立敏坐直⾝子,正经地说:“哥哥为那颗钻石投了巨额险保,所以能拿到不少的赔偿。”
站在门外的樊立行闻言,差点忍不住要冲进去把妹妹臭骂一顿。
难道是因为自己过于宠溺她,才养成她这么耝线条、没神经,对外人好到没有天理的烂个性?
“听-这么说,我才稍微放心,不然我真担心不知道怎么赔-那颗钻石。”
“好好活着,对自己好一点,并且做我一辈子的朋友就够了。”
“立敏!”徐家宝太过感动,哽咽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了好了。”樊立敏拍拍她的手。“虽然我很⾼兴看到-哭出来,可也不许-流太多眼泪,-需要多休息。让杨叔叔知道我害-伤心难过,肯定会骂我的。”吐吐舌,她俏皮地逗好朋友破涕为笑。
“是啊,爱哭、爱笑是-的权利,我可不敢跟-争呢!”徐家宝振奋起精神。
“再睡一下吧,明天杨志远会来帮-再一次检查⾝体。”
“杨志远?”徐家宝注意到好友提起这个名字时所流露出来的异样神⾊。
“是啊,杨志远是杨叔叔的儿子,也是一名医生,我们小时候常一起玩。”
“那个杨志远长得如何呀?”
“-管他长得怎样?”
“耶,-不是最喜欢浪漫小说,青梅竹马到最后变成情侣?”
“我们不一样啦!”樊立敏否认得很诡异。“我讨厌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变成情侣。”
“我又没说-喜欢他。”
愣了半晌,樊立敏才知道被她戏耍了。
“吼,徐家宝。”
“哎呀,生气啦!”瞥着好友漂亮的怒颜,徐家宝更相信她和那个杨志远一定有什么。
没想到立敏也有蔵得住的秘密啊。
“我不想理-了,臭家宝!”
“不理就不理。”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对了,立敏,这是-的房间吧!让我睡了,-要睡哪?”
樊立敏其实也只是故作生气,她转过⾝,大方地挥着手。“没关系,我暂时先睡其它房间,等-精神好一点,我们再换回来。”
“立敏…”
“不准说谢谢,说晚安。”
徐家宝深昅口气,再轻声开口“立敏,晚安。”
再多的感激也无法诉诸于文字,她只好用眼神、用尽可能的行动来表达。
那没有传达出来的情谊,樊立敏都懂。“嗯,晚安喽,家宝,现在-外公已经被接回家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好好善待自己,知道吧!”
送走好友,徐家宝重重地叹口气。
立敏以为不用担心外公了,但事实上只容许她放松一阵子,以她对舅妈和徐媛媛的认识,一枚戒指只能暂时満足她们的贪婪,无法喂饱她们的。
等⾝体好一些,她必须再去钱赚。她需要不同的饵,一次又一次引诱舅妈,这样,她才会乖乖地把外公捧在手掌心里。
看看设计得十分可爱、纯女性化的房间,徐家宝不噤有点羡慕起好友。
不是贪羡她所拥有的财富,而是那份完整的归属感。
什么时候,她也能拥有自己的家,不需再担心受怕?此刻,她更加怀念妈妈,如果妈妈在,她就毋需孤军奋战了。
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樊立行来到快要睡着的徐家宝面前。
“-很行。”
“谁?”徐家宝倏然睡意全消,在床上坐正,望向来人,尖锐地竖起防卫。
他冷笑一记“就一个骗子而言,-真的很行。”
“你到底是谁?”其实她大概能够猜出他就是立敏经常挂在嘴上的大哥--樊立行。他外貌不凡、能力超強,此时一见,果真如好友所说。
樊家所有的好基因,全都集中在他⾝上。
“我一直担心立敏被坏男人所骗,却忽略了女人,可能会更有心机来设计善良的人。”
面对他的指控,徐家宝着实觉得莫名其妙。
“我想你可能误会我了,樊大哥。”
“是吗?”他倚着墙,笑得十分轻松自然。
徐家宝看得出来,在那张笑脸之下,充満着警觉和轻视。
“我想我必须为自己说明。”
“不需要。”樊立行头摇。“对樊家来说,四万块可以当作丢掉,但那枚红⾊钻石戒指,可是我们的传家之宝。”
“我听立敏说过,知道那枚戒指的重要性。”
“是吗?”他扬眉,似乎在考虑她话里的实真程度。“那么,戒指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一定知道戒指此刻不在她手上,却还故意问。
“不在我这里。”
“哦,-已经归还给立敏了?”
“还没有。”她诚坦无讳。
他淡淡地笑了。“那么我请问-,戒指究竟在什么地方?”笑容转为讥讽。“行银的险保柜,还是某个收购赃品的银楼、珠宝店?”
“我不是小偷!”虽然她有理亏之处,可也无法接受他的指控。
看着她爆发怒气实在有趣,他就说第一眼对她的印象完全错误。她的外形是够柔弱无力,但她的个性…说她是颗随时会爆的炸弹还差不多。
她眼中射出的怒火,就连男人也要畏惧三分。只可惜,她骗错对象了,他可不像妹妹一样是烂好人。
“省省-那些编造给立敏听的美丽谎言,我警告-,别再企图用任何理由蒙骗我那善良的小妹。哼!漂亮的女人我看多了,会说谎话的美女我也见识不少,-想知道她们的下场吗?”
樊立行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表情冷酷而无情。
徐家宝没有瑟缩,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气息拂在她脸上,引起她內心一阵异样的骚动。
“我不会用说的,我会让-亲⾝体验,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痛啊!轻一点好不好,杨志远,你这样打针很痛耶!”
杨志远好笑地看着樊立敏对着徐家宝的手龇牙咧嘴又轻呼不断的模样。
“没看过旁观者比打针的人还要紧张。”
“怎么样?”她板起脸孔,凶恶地看着他。“谁知道你技术好不好,打针会不会痛?”
“-要不要试试?”杨志远突地拿起针头对准了她。
“啊!哪有这种医生,我要告诉杨叔叔。”
徐家宝看两人你来我往的,轻声笑着。
“看来今天早上大家的兴致都満⾼的嘛!”一道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徐家宝收起笑。
“哥!”
“立行。”
两个大孩子收起玩闹的追逐,和樊立行打了招呼。樊立行注意到,徐家宝在他出现的时候敛下了脸上的笑容。
初见她的笑脸时,凭良心说,她看来实在很美。她的笑牵动了五官,柔和了眼中的硬坚,像朵娇弱的花儿让人直想拥她入怀呵护。
心绪一整,他提醒自己--她是个骗子。
“我家的客人,今天情况如何?”樊立行没有看徐家宝,径自问着杨志远。
“打了几剂营养针,她的⾝体已经没有那么虚弱,可也还不到強壮的地步。今后重要的是要正常进食,而且不能过于劳累。”
樊立行不得不怀疑,一个现代人,为什么连最基本的饮食都办不到?!
“家宝一定很爱漂亮,天天在节食减肥吧!”他讽刺的道。
“才不是呢,家宝她啊…”
“一定有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可怜⾝世。”樊立行截断妹妹的话。
“你怎么知道?大哥。”
“电视上的肥皂剧不都这么演…”他耸耸肩,状似无所谓却暗蔵讥讽。
“大哥!”这下连樊立敏都感觉出兄长的不友善了。
“没关系,立敏,樊大哥对我有误会,我不会介意的。”徐家宝一脸淡然,她起⾝下床。“我⾝体也恢复不少了,不该再继续打扰你们。”
“家宝!”
樊立行很惊讶她来这么一招。苦⾁计吗?很好。
樊立敏埋怨着大哥“都是你啦!”
“立敏,我真的没事了,让我离开吧!我可以找到住处,不会有问题的。”反正她也担心外公,想偷偷回去探视他。
“徐家宝,-除了那栋破木屋还能去哪里?现在-连木屋都回不去了,还想故作没事地诓我。我告诉-,-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轻率对待!”樊立敏说得声嘶力竭。她实在很气好友为什么就是不肯多为自己想。
杨志远安抚她“立敏,-放心,有我在,徐姐小哪里都去不了。”
“真的吗?”
她无助的看着他,他握住她的手,这举动成功的抚平了她的不安。
“是的,我不会让我的病人随便乱跑。”
樊立敏深昅口气,把矛头指向大哥。
“樊立行,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再不尊重我的朋友,我这辈子就不再理你。”
喝,妹妹居然连名带姓地喊他。樊立行理当怨恨徐家宝的罪名又立刻加上一条。
“好歹你也算得上是家宝的救命恩人,难道你不看重自己救回来的一条命吗?”撂下严重的威胁之后,她转为柔性的请求。
他想起昨夜虚弱的她,到现在他还记得,那紧附住他的冰冷。
他转头看向徐家宝。
他不得不承认,就算她是个骗子,也绝对是最最奇特的一位--反其道而行,以冷硬执拗的态度挑衅他。
樊立行暗自决定,绝对要当着妹妹的面,揭开徐家宝每一句谎言,让她无所遁形。
“亲爱的家宝,我诚挚地邀请-留在樊家,当自己家一样的住下来,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兴住一辈子也可以。”
这下子,立敏总无话可说了吧!
两个男人一道离开,樊立行要去公司,杨志远要回诊所。
“立行,我觉得你对徐姐小太过苛刻。”在前往车库的途中,杨志远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感觉。
“是吗?”樊立行不以为然。他心中认定徐家宝是个骗徒,但还没有确切证据前,他不会到处嚷嚷。
“你保护立敏的出发点没错,但我实在看不出来徐姐小有哪点像坏人。”
他勾唇一笑。“你和立敏都太过善良,自然看不出别人的歹念。”
“你把我们看成象牙塔里的公主和井底之蛙了。”
“我哪里敢。”他听了赶紧头摇解释“或许我只是比较多虑。”
“你知道徐姐小的⾝世吗?”
樊立行挑挑眉。他不甚清楚,也不想知道。不过有句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好吧,如果你碰巧知道,且愿意告诉我,就当我欠你一次。”
杨志远头摇苦笑。立行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爱憎分明,且不愿意亏欠别人。
“有什么好欠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两个人在车库前停了下来。
“你知道昨天晚上你们去接徐姐小的大宅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那曾经是徐姐小外公的家,现在则是她舅舅徐天宇的。”
“徐天宇?!那个商界大亨徐天宇?!”
“没错,就我所知,他的资产应该和樊家不相上下。”
“我不认为。”樊立行断然否定。“你太小看我而太⾼估徐家了。”
杨志远了解地笑了笑。“这么有自信?”
他神情睥睨“徐家那三个败家子怎么跟我比?”
杨志远也不跟他讨论这个,继续说:“当年徐姐小的妈妈和男人私奔,所以徐家的人并不欢迎她。”
他消遣道:“立敏倒是什么都跟你说了,对你比对我这个大哥还信任哪。”
“没、没有啦。”看到樊立行对他意有所指的眨眼,他整个脸都涨红了。“只是时机凑巧。”
樊立行语重心长的说:“你哟,做事就是这么小心翼翼,有时要大胆一点,所谓不入虎⽳焉得虎子。”暗恋十多年也该够了,立敏不小了,他再拖下去,小心她哪天被人追走。
“你不也是。”杨志远回敬他。“你不过是换了一种态度来掩饰你过度谨慎的心,否则你不会让我的病人不好过。”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指他对徐家宝别有用心吗?
拜托,心怀不轨的人绝对不会是他,志远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可是…他真的对徐家宝一点好感都没有吗?甩了甩头,目送杨志远坐上车离去,他仍在跟自己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