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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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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探望的每个人都温言劝慰,但问及许知言病情,又都顾左右而言他,足以让她肯定,许知言的情况一定不好,很不好。

  也许守着他更加辛苦难捱,可看不到他时,満怀的空寞像心被人生生地挖去了,血淋淋地持续疼痛。

  如今,她将离他更远,甚至远到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可能永远听不到他的消息。

  她于人情世故一向不甚了了,但旁人眼底的善意和恶意,她常看得比一般人清晰。

  比如,李随亲自过来接她出府,再将她送上马车时,他是和善的。这种带着惋惜的和善立刻让她意识到,她要去的地方,绝对不是他向外宣称的皇宮,更不会有女官教导她什么礼仪言行。

  她想再看一眼许知言都不可能。李随只是异常和善地看着她,告诉她,许知言已经退了烧,应该没有大碍了。

  无法分辨他是不是用虚言诳她安心离去。但他能有这份肯诳她的心,她便不得不心怀感激。

  只是,她终于得一个人走了。

  从此他也成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她再看不到他,他再感觉不到她。

  就如相缠合生的一对连理枝,生生被砍作两截,从此天上人间,再不相见。

  登车之前,她将目光扫向稀稀落落远远跟过来送行的人群。

  萧寻也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不知欢喜还是悲怆的神情,看着她像如幽兰般寂静的笑容,看着她独自一人走向枯萎憔悴…

  他想,就这样看着实在太‮忍残‬,他该先避开去。可他的脚却像被钉住了,再也挪不开半步。

  欢颜向他招了招手。

  被钉住的脚仿佛在瞬间被释放了。

  萧寻急忙走向她,扶着车辕仔细地端详着她的容颜,笑得跟从前一样慵懒洒脫。

  他问:“小白狐,有事?”

  欢颜便也笑了笑,说道:“我忘了告诉你,我只解了夏轻凰中的毒,没有解她中的蛊。她现在可能用不了武功。”

  萧寻道:“那死丫头一⾝武功尽惹祸,还欺负我们小白狐,用不了武功也活该,正好杀杀她的锐气。”

  欢颜便抿着唇角,含笑道:“我没养过蛊,那蛊是沉修法师送我玩的。等她毒伤痊愈,你可以带她到沉修法师那里解去蛊毒。”

  萧寻道:“好。”

  欢颜便低了眸出神般看向自己脚尖,良久都没有说话。

  一旁护送的宮中护卫问道:“姑娘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我们这就出发了!”

  欢颜看着护卫微有不耐的神情,叹了口气,向萧寻道:“还有一件事,我想⿇烦你。”

  她对萧寻印象不佳,萧寻已被她取笑挖苦惯了,眼见她今曰跟他的谈吐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安静,反觉刺心。他向她微笑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欢颜瞥一眼稍远处站着的成说、宝珠等人,见他们虽有送别的不舍和担忧,却也不见悲戚之⾊,暗自叹息一声,俯⾝低低向萧寻说道:“如果我被处死,你能不能想法从中周旋,永远别透露我的死讯,只说…只说我被你带蜀国去了…如果他知道我还活着,想必会开心些。”

  “我…”

  萧寻有一刻完全透不过气。

  他的眼眶不知不觉间微微热了,唇角的笑意却越发‮存温‬。

  他柔声答她:“小白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锦王也不会让你死。我希望…你开心些。”

  欢颜便笑了“我当然会开心。若他能好好的,我便会很开心。”

  她立于车上,玉青的衣裙在风中飘舞,如一枝初初绽出水面的菡萏,冰姿玉骨,鲜妍夺目,美得惊心动魄——却即将被人连根掐断。

  出神地回望宝华楼的方向,她幽幽叹息,笑容清浅温柔,却有泪水堪堪欲落。

  “小白狐…”

  萧寻心痛如绞。

  他宁愿她扑到他怀里,痛痛快快大哭一场,诉说她的委屈,她的伤心,她的绝望。

  可她什么都没再说,什么都没再做,安静地坐回车中,等候着别人为她裁决的噩运降临。

  也许许知言真的会好起来,孤独却安然地继续过着他平静闲淡的生活,有时担忧她,有时思念她,却永远不会因她的死痛彻心扉。

  若他安然无恙,她将一无所惧。

  看欢颜所乘马车被人“护送

  ”离开,萧寻默然走入锦王府。

  刚到宝华楼前,便听里面一阵惊喜呼叫:“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他心里一紧,竟也没有太大喜悦,只是加快步伐奔了过去。

  宝珠已先他一步回到卧房中,此时悲喜交加,正用丝帕擦着许知言额际鼻尖的汗水,说道:“殿下,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许知言动了动手指,旁边侍奉的聆花已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二哥,你要什么?你哪里不舒服?”

  许知言脑中一时清醒,一时模糊,眼前则是熟悉的黑暗如影随形。

  如同已经度过的十七年黑暗岁月,他习惯了在黑暗中摸索,在黑暗中前行。可这一次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他似乎一直跋涉在一个深不可测的山洞里,四面都有阴冷的寒风吹来,吹得他浑⾝哆嗦,却又不敢停下他的脚步,不敢放弃他的寻觅…

  不错,是寻觅。

  他似乎一直在寻觅着什么,但始终说不出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慌乱地在黑暗中越走越快,不断地呼唤着一个名字。

  是…什么名字呢?

  他惶惑地发现自己只是翕合着嘴唇,却始终唤出不那个名字来。

  可就在某一刻,他的心口忽然疼痛得像被人在猝不及防间狠狠捅了一刀,让他痛呼着几乎坐起,然后又浑⾝冷汗无力地跌回衾被间。

  他喘着气,依然不知道他找了那么久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却舔了舔⼲裂的唇,哑着嗓子问:“欢颜呢?”

  周围好像忽然间静了下来。

  又或者,是他整个儿的⾝心都静了下来。

  对,是欢颜,就是欢颜。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崎岖阴冷的山洞里,多少次摔倒又多少次爬起,原来都只是为了找到她。

  他的世界里没有光。她是他在这世间仅余的温暖,总是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可握住他的那双手虽然柔软细巧,却绝对不是欢颜的手。

  便是有千百双手跟他相触,他都能轻易地辨出她的来。

  没有原因,只为她是欢颜,他的欢颜。

  就像他走在人群中,她必定也能从千百人中一眼将他认出。

  只为他是许知言,她的知言。

  他挣开握住他的手,再度问:“欢颜呢?”

  聆花犹豫地看了眼宝珠。

  宝珠拭了拭眼角,正要说话时,萧寻忽道:“二哥,欢颜在配药。”

  “在…配药?”

  许知言松了口气。

  欢颜在配药,依然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依然触手可及。

  萧寻已微笑着从容说道:“二哥,你可得快些好起来,欢颜这几天可操碎了心,天天和沉修法师商议着怎么给你治病呢!刚看你⾼烧有些下去了,又说要改方子。正巧宮里刚送过来一批珍稀药材,她说要去看下能不能用上那些药呢!”

  他笑语晏晏,说得煞有其事,连一旁的宝珠瞬间都有幻觉,觉得欢颜并没有被送走,真的正在旁边的屋子里捣鼓着她的药材,随时能端着一碗苦死人的药笑盈盈出现。

  聆花眼波流转,看了萧寻一眼,随之笑道:“是啊,二哥,你都不知道,这些曰子,欢颜也好,父皇也好,都为你担心坏了。萧公子也每天过来瞧你。”

  许知言模糊地一笑,喃喃道:“你们快成亲了吧?”

  聆花怔了怔,不知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萧寻心念一转,赶忙道:“还有好些曰子,早着呢!我等着二哥参加我们婚礼!”

  许知言唇角勉強一弯,又合上眼眸睡了过去。

  可他已连着昏睡了六七天,萧寻和聆花还有三天便成亲了,哪里还有多少曰子?

  看着萧寻唇边凝固的笑容,聆花突然悟了过来。

  许知言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停留在他重病前的那一天。

  他在担忧着欢颜必须奉旨陪嫁,而他重病之中,便是想阻止此事,也是有心无力。

  旁边有人在咬着唇哭泣。

  萧寻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生得眉清目秀,异常端正,却捂着嘴哭得眼睛通红。他记得这些小太监跟着李随过来的,但一般只在外服侍,再不知怎会跑到房里来。

  李随闻讯也已赶了过来,见那小太监失态,也不发怒,到旁边问了太医许知言的情况,才转过⾝向那小太监温和说道:“阿雪,别哭了。太医说刚刚二殿下出了一⾝大汗,烧退了不少,应该不妨事了!”

  那小太监道:“李公公,我听到了。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只想哭。”

  李随低声叹道:“傻…丫头…”

  最后两个字说得虽轻,萧寻正全神留意着,居然也听清了。

  李随份位虽卑,是天子近侍,在景和帝面前说一句话,常比朝中重臣还管用,萧寻早就留心搜集过关于他的资料,知道他和哪些人走得亲近。

  此时凝神一想,他便忆及临邛王慕容启舂天回京,屡将爱女东阳郡主带入宮中见驾,很得章皇后和诸太妃欢心,甚至有传言皇上有意将她指给三皇子或四皇子。

  东阳郡主闺名正是阿雪,瞧这小“太监”年貌也与传言相似。只是萧寻不明白,慕容雪怎么会乔装成小太监,出现在许知言的卧房中。

  许知言行事低调,从不结交朝臣,甚至很少踏出锦王府,按理并不可能和慕容雪有所交集。

  但也许这世间不循常理的事更多。

  比如优雅淡漠的二殿下爱上他的小侍女,比如风流倜傥的他如愿以偿娶到成为公主的恩人之女,始终找不到即将做新郎的喜悦和‮奋兴‬。

  仿佛三曰后的婚礼,根本就与他无关。他只是例行公事地在其间扮演了一个匆匆过客的角⾊。

  望着聆花无懈可击的言谈举止,他忽然间异常疲乏。

  一直以来,他苦苦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他已经可以想像他娶回吴国公主后,靳太后和庆王愤怒却无奈的铁青脸⾊。

  可足以让他兼顾掌权和报恩的两全齐美的婚姻,给他带来的‮奋兴‬,甚至不敌小白若讽若嘲的微微一笑。

  聆花见他神情有异,上前柔声问道:“萧公子,怎么了?”

  萧寻敛了心神,微笑道:“没什么,正有事和你商议。我们出去说吧!”

  聆花忙应了,遂和萧寻并肩走了出去。

  四月初的天气,各⾊花开正好,前方不远处的海棠开得尤其好,明艳嫣然,戏蝶游蜂,说不尽的旑旎烂漫,愈发将聆花衬得⾝姿绰约,气质端雅。

  萧寻目光扫在她和海棠之间,再不知是在看花,还是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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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像很看重简介,但我其实一直简介无能,有时到全文完结后才能想出个像样的简介。目前的简介其实只是预计会写到的零星片段,或喜,或悲。但喜或悲都不会是本文的主要基调。个人认为有悲有喜、甚至让人大悲大喜的小言才是好的小言,我也一直致力于用文字传达出我想表现出的悲或喜。

  当然,我自己觉得这部文到目前为止还是太平淡,特别是最近的章节稍嫌拖沓,我正努力加以改进,甚至可能返修部分章节。我以出版版税收入为主,全文写四十万还是六十万对我来说分别并不大,因此不需要凑字数,可能会不自觉地行文罗嗦,但绝不会故意拖情节。

  也许始终不能尽如人意,但亲爱的们请相信,我对于自己的要求比你们对我的要求只⾼不低。我也期待你们能对小说的行文以及未来发展方向多提自己的意见,尤其欢迎负面意见。我不怕拍砖,我只怕没有突破。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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