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知
窦昭当然不知道王映雪姑嫂屋里都说了些什么,她被父亲窦世英拉了去钓鱼。4xs
六月真定,天气还是很热,但马车跑起来,有风从竹帘穿过,还是让人感觉很舒适。
父亲随从高升这次充当了车夫。他一边赶着车,一边和父亲说着话:“…还是两年前和您一起去钓了鱼,山上野葛又粉又甜,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野葛。不过这次去不是季节,只怕吃不上了。”
“不过山上有半坡野艾蒿,”父亲微笑道,“到时候摘点回去做艾叶茶或是煮艾叶粥,清热解火,也不错啊!”窦昭望着只有三个人马车,奇道:“爹爹为什么不带几个小厮、丫鬟,到时候也有人帮着做事啊!”高升呵呵地笑,专心地赶着车。
父亲则摸了摸她头,没有作声。
好象她说错了什么话似。
窦昭心里有些犯嘀咕,再一看,这路边景致怎么这么熟悉!
她扒车窗上朝外望。
密密匝匝蜀黍地仿佛一望无际,几户小巧农家小院点缀其间,远处油绿色山丘此起彼伏,偶尔道路两旁全是郁郁葱葱杨树。
这,这不是去祖母田庄路吗?
窦昭错愕地回头朝父亲望去。
父亲还以为她是被眼前景所震惊,笑着指了蜀黍地:“看见那黄须须没有,那就是蜀黍。等会我让高升下去看看,要是了,就掰几个我们带着去山上烤着吃。”
高升再次呵呵地笑。
窦昭不置可否。
马车很上了条岔路,穿过一片蜀黍地,朝个小山丘驰去。
莫名,窦昭松了口气。
这片蜀黍地是朗家种,祖母田庄郎家隔壁,界碑是块人高青石,刻了大大窦字。
不一会,马车停了下来,他们下了车,高升拴了马,手提肩扛地拿着钓鱼东西跟他们身后。
绕过棵老松树,窦昭听到了潺潺水声。
她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这个地方她太熟悉了。
这是条位于郎家和窦家界之处小河,河水清澈透明,河很浅,里面鹅卵石清晰可见。每到六月,河里一种像梭子似小银鱼就会河边食青草。她常和农庄上孩子挽了脚下河网鱼。
河对岸是个斜坡,品字型长着三株野桃树,每到暖花开时,桃花盛开,娇如粉,十分漂亮。等到夏天,野桃树会结了小小青桃,又苦又涩,根本不能吃。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跑到野桃树旁洼地去摘野菜。珍珠菜、黄秋葵、酸浆草,南苜蓿…春天时候采了叶做菜,夏天时候采果实卖到真定药铺,换几个铜子补贴家里,总能换来大人一声称赞,赏两文钱买零嘴吃。
她自然不用为了零嘴去做这些,不过她走到哪里身边都带着两个像小尾巴似丫鬟,两个丫鬟或是摘了野菜或是采了野果,她就分给同伴,时间长了,大家越来越喜欢和她一起玩。
父亲怎么也知道这个地方?
窦昭脑子有些打结,等她回过神来时候,已经和父亲站了小溪边大槐树下。
高升则大槐树下支开胡凳,摆上凉茶。
父亲带着窦昭大槐树下胡凳坐下。
高升则选了水草丰盛地方站好,拿出鱼杆,挂上鱼饵,开始钓鱼。
这就是父亲所谓钓鱼?
窦昭有些张口结舌。
父亲却悠然地喝着茶,还叮嘱她:“不要跑到太阳下面去,小心晒伤了皮肤。”
窦昭无聊地望着对岸青桃子。
风吹过,树枝哗哗作响,青桃随风晃动。
父亲笑道:“那桃子又苦又涩,吃不得。等来年开,我让人到真定府给你买了京都水桃回来吃。”
连这个都知道!
窦昭瞪大了眼睛。
那边高升已经钓了一条小鱼起来。
他将小鱼丢到小桶里,笑道:“照今天这样,七爷和四小姐晚上有鱼吃了!”
父亲笑道:“今天我们去保山家蹭饭吃去!”
高升有些奇怪地“哦”了一句,但并没有多问。
窦昭却没有顾忌,道:“我们为什么要去冯家蹭饭?”
父亲犹豫了片刻,笑道:“王姨娘嫂嫂们过来了,他们家今非昔比,又和五哥有些渊源,按理说,我应该好好招待招待,可王姨娘毕竟是妾室,我出面招待名不正言不顺。待我们你冯伯伯家用过晚膳再回去,她们也应该回南洼了。”
难怪大热天出来钓鱼!
窦昭恍然。
父亲笑道:“走,我们去山坡上看看!”说着,抱着窦昭就爬到了坡顶。
放眼望去,祖母宅子历历目,窦昭甚至能看见站前院和仆妇说话祖母。
窦昭十分惊讶。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祖母好像能感觉到他们存似,一直望着他们。
窦昭回头。
父亲目不转晴望着祖母宅子,表情认真。
窦昭脑子里“嗡”一声。
原来,父亲一直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祖母思念。
她从来不知道!
父亲,还有什么秘密呢?
窦昭思忖着,耳边传来父亲喃喃自语:“我九岁时候才知道自己不是娘亲亲生,我就是想知道,生我是个怎样人?我不想让娘亲伤心,可想到她这么多年一个人孤零零地呆这田庄,我又觉得心里很难受…”
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前一世她才被送到田庄?
那天父亲对王映雪说,他需要一个嫡子。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前世才有窦晓?
前一世,父亲只有两个小妾,却很少小妾屋里过夜,她以为是因为父亲喜欢王映雪缘故,可现看来,父亲当时正值壮年,父亲和王映雪却只生了窦明和窦晓两个…
她很想问问父亲。
可这些今生都没有发生过。
她心里糟糟。
※※※※※
高氏心里也糟糟。
她知道庞氏这个人心眼多,说话行事没有规矩,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话来,没有想到是,小姑竟然还一脸意动。
她忍不住怒火中烧,厉声喝斥庞氏:“已所不,勿施于人。你这样说,也太…”她想说“太无”可想到以后还要一个屋里进出,无奈地改口道,“太过份了!”
庞玉楼看见高氏变了脸心里就高兴,说起来话夹带毫不含糊,“大嫂,我不像您,读过圣贤书,说起话来大道理一套一套,我只知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小姑落得如此下场,到底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现家里略有些起了,怎么,就嫌小姑丢人,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们做得出来,我可做不出来!我知道,这人要知道好歹。当初小姑一个姑娘家,为了家里营生抛头面时候哪个人不背后对我们家指指点点,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跳出来讲什么礼义廉啊?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要靠着小姑吃饭…”
高氏不由瞥了眼王映雪,就看见王映雪正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她顿时如坠冰窟,心里都透着几丝冷意。
“你给我住嘴!”高氏厉声喝道,打断了庞玉楼话,“靠自己劳作吃饭,天公地道,何惧那些小人那些流言蜚语!窦七爷已经定亲,你却为了私心去破坏窦诸两家婚事,行事卑劣,人人皆可唾弃,怎可相提并论…”
庞玉楼冷笑:“什么是私心?什么是公心?想吃好穿好过好日子就是私心?把自己东西全给别人就是公心?小姑是相貌不及那诸家五小姐?还是出身不及那诸家五小姐?何况当初是那窦世英骗小姑说他没有成亲,小姑这才一时大意着了他道,怎么就不能扶正?怎么就不能把本该属于自己东西拿回来?大嫂你可别忘了,你是王家人。当初小姑是为了你儿子求药才遇到窦世英!”
高氏脸色发白,脯剧烈地起伏,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姑,这件事我支持你。”庞玉楼坐到了头,立刻换了副温柔如水模样,安慰着王映雪,“别人既没有吃你又没有喝你,说你不好,那是应该。可那些吃了你,喝了你,还道貌岸然地那里指责你人,比那外面人还要狠毒…”
“二嫂!”王映雪哭着,靠了庞玉楼肩头。
“别哭,别哭。”庞玉楼掏出帕子帮王映雪擦着眼泪,“你听我,我保证让那诸家乖乖地退婚…”
高氏闭上了眼睛,好一会才睁开,神色平和了许多。
她柔声喊着“映雪”道:“当初事,是大嫂对不起你,我跟你赔个不是。我嫁到王家这么多年,说是我主持中馈,实际上没有你,这个家我根本撑不下去。你一向聪明,有些话不用大嫂说,你也应该明白。妾室扶正,是要赵家写一份同意书。窦家和赵家搞得这样僵,赵家怎么可能会写同意书?而且窦家态度你也看见了,要是有意把你扶正,诸家不同意婚期时候就正好可以趁机和诸家解除婚约了,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何况那诸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窦家不可能为了我们得罪诸家。父亲虽然起复,不过是个小小七品县令而已。以后该怎么样,你要好好想想才是。”
王映雪伏庞玉楼肩头,细声道:“大嫂,从前你不是总告诉我,有些事,要试试才知道吗?”
高氏被堵得透不过气来,后说了句“你再仔细想想吧”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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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贴上来,错字等会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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