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后山
后山河,河水清澈,河底白色鹅卵石清晰可见。lanhen
宋墨站河边,静静地注视着潺潺水中倒映树影。
石青色锦袍,碧玉簪子,拔身礀,静谧气息,他渀佛化成了他身后那片树林里一棵树,融入那清风碧空之中,寥寂苍茫中透着秋高气澄净。
下了软轿窦昭不由脚步一滞。
宋墨闻声已转过头来,笑道“你来了!”
他目光温和,笑容真诚,窦昭却骤然失声“你怎么瘦得这样厉害?”
原本精致无暇五官因为削瘦而加分明,让他纵然面带微笑也显得肃穆冷峻。
“是吗?”宋墨笑道,“我怎么没觉得?”
窦昭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管是谁遇到他这样事恐怕都要辗转反侧寝食难安,何况身上还带着伤。他能站到她面前,已实属不易。
她不由道“你伤,怎样了?”
“还好!”宋墨显然不太愿意谈及,简略地道,“让顾玉帮着请了太医院好御医,都说不能心急,只能慢慢地调养。我这些日子就躺上混吃混喝,哪里也没有去。”然后笑着问她,“听说及笄礼很热闹,可惜,我不能来道贺…”眼中出淡淡遗憾,倒是真觉得可惜。
窦昭却忍不住腹诽。
就算是你没遇到这破事,就算你身上没伤你能来吗?你以什么身份什么借口来?
念头闪过,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宋墨想干什么还有干不成?!
说不定他不能来道贺还是件好事。
若是让他找到了借口和自己正大光明地来往,那以后宋家事她怎么能避得开?
然后想到了纪咏。
怎么她遇到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子?!
然后又想到邬善和魏廷瑜…只觉得宋墨和纪咏都叫她头痛。
她索什么也不想,左右看了看,指了不远处一块大青石,对宋墨道“我们过去坐坐吧?”话音一落,就觉得这话有些不妥——据说宋墨伤很严重,也不知道现怎样了?又忙道,“算了还是站着说话吧?”心里不嘀咕,也不知道他这样站着吃不吃力······
宋墨望着窦昭笑,笑意一直从眼底深处淌到了眼角眉梢。
他轻轻地道“我没事。外伤早就好了,内伤······我大舅觉得学外家功夫过于霸气外,我们宋家是皇上近臣,我学这个不太好,早年特意寻了师傅告诉我练习内家养生功夫,这功夫本就如火茶,要慢慢地来,倒也不急于一时。”
“那就好!”窦昭想到段公义第一次见到宋墨时就说宋墨好像学过什么特殊武技想着蒋家和宋家都是百年旺族,肯定有外人不知晓防身保命之术,就随口应了一句。
宋墨微微地笑,道“你上次跟我说,田庄有野菜,是不是就长这后山上?我怎么一株也没有看见?”
窦昭忍不住道“你认识野菜吗?”
“认识啊!”宋墨笑道,“我从前不认识,回去之后让人采了些回来…很稀有不认识,一般都认识了。”
不至于吧!
窦昭眨了眨眼睛。
宋墨却很认真地朝她点了点头。
窦昭朝四周望了望,拔了一株长着椭圆形叶片植物折了回来“这是什么?”
“这······”宋墨没见过顿时额头冒汗,喃喃地道“应该…是…叶蓼?”
还真是用过功!
窦昭心里嘀咕着。
“不对!”她肃然地道,“这是酸模。”
酸模和叶蓼长得十分相似不过一个叶子长窄长些,一个圆润些。
宋墨窘然地擦着汗。
窦昭哈哈大笑。
那笑容,带着几分促狭几分狡黠,因而有种恣意飞扬,明亮了宋墨阴郁心。
他不由跟着笑起来。
笑容让宋墨眉眼变得柔和起来,显出些许少年丽。
窦昭心里暗叹可惜。
这么漂亮一个少年,宋宜却硬生生把他变成了个杀戮者。
“这也叫酸溜溜。”她摇晃着手中酸模,“是长夏天野菜摘下来之后用清水洗干净放入滚水中略微焯一下,捞出来就可以吃了。有清热凉血功效。”
宋墨接过窦昭手里酸模笑道“上次吃是秋葵,你好像很懂这些似。”
“嗯。”窦昭抬头望着河对岸三株野桃树笑道,“我从这里长大,时候常和村里孩子一起上山摘野菜,还下河摸鱼,”她指了河边一处拐角,“看到没有?到了夏天,那里就会有很多野鱼…”窦昭回过头来,笑着问他,“你走得动吗?”
“嗯!”宋墨点头,“走得动。”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窦昭笑着朝前走,道,“你要是觉得吃力,就说一声。”语气微顿,道,“不要硬撑着,那样没意思。”
“我知道了!”宋墨笑着,跟窦昭踩着石头过了河。
窦bb脚麻利地爬上了野桃树。
宋墨没有犹豫,紧跟着爬了上去。
他看到大片庄稼地和两个村落,东边那个是窦昭田庄,一座青砖瓦房立村子中间,一些低矮泥草房围旁边。另一个却很陌生。两个村落大、布局都差不多,他甚至能看清楚田里劳作农人和青砖瓦房中走动人影。
窦昭指了那个让他觉得陌生村落,笑道“那是郎家田庄。郎家人很少到这里来·打理田庄是个瘦瘦老庄头,他有个白白胖胖老婆,很喜欢喝酒,每次喝多了酒就追着老庄头打,老庄头一边骂,一边往田里跑,田庄里人就都跑出来看热闹······”
宋墨忍俊不。
他渀佛看到窦昭,眉眼儿弯弯地趴这里看郎家庄头夫打架…那种可笑喧闹,如同股暖·漫过了他冷漠心田,温暖了他心。
窦昭神色却突然变得很凝重。
她凝视着宋墨眼睛,沉声道“我不知道令尊为何要陷害你!”
宋墨笑容凝结嘴角。
窦昭转过头去,目光重注视着两个看上去相隔不远村落。
“你知道我母亲是投缳自吧?”上一世,她常站这里眺望两个村落,这一世,却很少有这样机会,“我常常想,她为什么一定要投缳自?难道我就不值得她留下来吗?这世上,有谁会把我放心上?有谁会不计生死地维护我?我难道连村头赖三也不如吗?他每天外面被人欺负他娘还把他当宝贝似…”她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有时候我想得要疯了,就会山上跑一通······有一年中秋节,三伯父给我送来一匣子京式月饼,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待三伯父一走,我就跑到了山上,猛地抬头,看见这三棵野桃树···…当时我穿了件衣裳······我就像村里孩子一样,爬到了树上·衣服被挂破了,却看到郎家老庄头被老婆追打…”或许是想到当时情景,窦昭翘着嘴角笑了起来·然后指了郎家庄西头一户人家道,“那屋里有两个女儿,她们父亲每到农闲时节就会挑着杂货挑子走村串户,回家时候总会给她们带两个烧饼回来。”接着指了另一户人家,“那家婆婆很厉害,媳妇手脚略慢一点就会站屋檐下骂,可有一次她媳妇病了,她立刻去城里请了大夫·还帮媳妇熬药······”窦昭凝望着宋墨·目光炯炯有神,“你看·这世上有不好,可也有好·若是多见识些人或是事,就会发现,还是好比不好多!”
她是劝自己不要把父亲对自己陷害放心上吗?
宋墨视线有些模糊。
不知道是为了窦昭所说那些话,还是为了她对自己用心。
“我只是不太相信我自己父亲,”窦昭声音时高时低地传到了他耳朵里,“所以听说严先生和徐青被人追杀,就留了个心,让段公义和陈晓风他们进京去打探一下消息。如果你真如我所料被令尊陷害,就仲把手,如果没有·…心驶得万年船,就当我杞人忧天多此一举好了!”
宋墨笑,笑得苦涩“还好你多此一举,不然我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窦昭没有说话,她朝山下两个田庄望去。
已近晌午,村中升起袅袅炊烟。
宋墨顺着窦昭目光望过去。
送饭妇人三三两两地打着招呼,笑嘻嘻地结伴往田里去。
安静村落因为这笑声而平添了些许热闹,让人感觉到却不是喧嚣嘈杂,而是生气。
宋墨感觉到自己心也像这村落似,变得宁静而轻起来。
他扭头望着身边窦昭,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窦昭笑道,“你会发现光如箭,前一刻让你痛不生事,只要过了那一刻,你很就会忘记,甚至连那伤痛也会一起忘记。
躲树林后面远远地望着宋墨和窦昭夏琏却腹忧虑“世子爷和窦四姐到底要说什么?怎么爬到树上去了?”
陈核想到窦昭对自己“下不为例”警告,不由抿了抿嘴。
窦四姐肯定是要和世子爷说她为什么会发现英国公对世子爷有企图。
他因此而有些心不焉,道“或者是有什么要紧事,树上谈,肯定是不想被人偷听。”
“是吗?”夏琏很怀疑,“这后山连只蚊子都飞进来,谁能偷听世子爷和四姐说话啊?”
自从英国公府发生了“盗贼抢劫”之事,不管是英国公还是世子爷,身边都增加了很多身手高超护卫。就算是来真定,世子爷依旧是带了足够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