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东西
庑廊下大红灯笼夜风中摇晃，忽明忽暗地打宋墨脸上，让他表情显得晦涩难明。
宋宜舂看着，心里直打鼓，朝宋墨喊道：“你把天恩怎样了？”
宋墨没有说话。
院子里静谧无语，只有风吹过树梢声音。
这么多人看着，宋墨难道还能把自己杀了不成？
宋宜舂踌躇片刻，走了过去。
“天恩呢？”他问，语气有点凶狠。
宋墨上前一步。
宋宜舂连退三步。
明亮灯光照他们脸上。
宋宜舂眼底还残留着几分惊恐。
宋墨哂笑，低声道：“带着宋翰，给我滚出上院！”
宋宜舂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宋墨笑道：“你给我带着宋翰滚出上院！”
他声音清晰明了，寂夜夏里，传得很远。
所有护卫都低下了头，不管是宋宜舂还是宋墨。
“你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宋宜舂顿时恼羞成怒“上院是英国公府上院，我想让谁住谁就可以谁，你别以为你皇上面前直得起腰就能家里指手画脚…”
宋墨笑。
打断了宋宜舂话：“如果你不怕鬼，就管和宋翰一起住进上院好了，我没意见！”
宋宜舂话噎了喉咙里。
“我给你们半个时辰，”宋墨笑容冷峭，目光阴鸷。周⾝仿佛笼罩着乌云“半个时辰之后，你们要是还没有从上院给我滚出去，我会告诉你。我皇上面前腰杆到底有多直！”
说完，他扬长而去。
宋宜舂对着他背影跳脚：“孽障！逆子！我怎么会养出个这样东西来！”
常护卫垂着眼睛，悄声地劝着宋宜舂：“国公爷，我们还是进去看看二爷吧！”
宋宜舂这才回过神来。急匆匆进了內室。
宋翰瘫坐地上，靠着太师椅椅腿喘着耝气，脖子上红印子分外醒目。
常护卫忙小心翼翼地将宋翰扶起来坐了太师椅上，向宋宜舂禀了声“我去给二爷请个大夫来”退了下去。
“爹爹！”宋翰委屈地对宋宜舂道“哥哥要杀我！我真不是⺟亲儿子吗？”
宋宜舂神⾊一滞，然后声⾊俱厉地喝斥着宋翰：“你怎么是个软耳朵，听风就是雨？你哥哥自己做出了大逆不道事，怕我废了他世子之位。处处和我作对。他话。你怎么能信？你是不是我儿子，难道我还不清楚！”
宋翰听着垂下了脑袋，喃喃地道：“哥哥说我⾝边李大胜没有回乡。是我杀了黎窕娘，我根本不认识黎窕娘…可我怎么申辩哥哥也不相信。还让他护卫拷打我，我只好承认是我杀了黎窕娘，哥哥又说我撒谎。”他抬头望着宋宜舂，満脸泪水“我不承认也不是，我承认也不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宋宜舂错愕，道：“李大胜不见了？”
宋翰扁着嘴巴点头，道：“哥哥说李大胜不见了。”然后她好奇地道“父亲，黎窕娘是不是就是蒋琰生⺟？我和蒋琰是不是双胞胎？蒋琰和⺟亲长得一模一样，又怎么会是黎窕娘女儿？难道那黎窕娘和⺟亲长得也很像吗？”
宋宜舂被宋翰话问得心浮气燥，他不耐烦地道：“你哥哥上了当，你也跟着起哄，我怎么就生了两个这么蠢儿子。”
“哦！”宋翰愧羞地耷下了脑袋。
宋宜舂就问他：“刚才你哥哥都问了你些什么？”
宋翰呐呐地道：“问我认不认识黎窕娘？认不认识黎亮？李大胜哪里去了？是不是我指使李大胜杀得黎窕娘…”他说着，拉了拉宋宜舂衣袜“爹爹，哥哥好吓人，我想跟着你住樨香院，好不好？”
自己家宋墨都敢对宋翰下毒手，如果自己不家，他还不得把宋翰往死里整啊！
宋宜舂望着屋里一如蒋氏世时陈设，心里觉得庒抑得很，脑海不由回荡起刚才宋墨话，就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和我搬去住也好，至少有常护卫护着你，他不敢乱来。”
常护卫要是真能护着你，宋墨怎么敢对你视若无睹？
宋翰腹诽着，却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露出难悦笑容：“太好了！这样我就不怕哥哥欺负我了！”
宋宜舂听着就心里骂了句“蠢货”
宋墨像他这个年纪已经能独挡一面了，他却还什么也不懂，宋墨都要杀他了，他还以为宋墨只是要欺负他，这出⾝不同，智商就不同，教也教不好！
宋宜舂不屑地撇了撇嘴，喊了护卫进来帮宋翰搬东西。
宋墨站颐志堂正屋台阶上听着上院动静。
窦昭劝他：“别生气了，进屋去喝杯茶吧！小心蚊子。”
宋墨深深地昅了口气，随窦昭进了內室。
內室点了艾香，若隐若现淡香让屋里充満了温馨味道。
窦昭亲自给宋墨沏了杯碧螺舂。
宋墨接过茶盅叹了口气，道：“你也坐下来歇会，家里这些糟心事把你也吵得不得安生。”
窦昭和宋墨并肩坐了，笑道：“哪家没有些不顺心事呢？相比什么宠妾灭妻，溺庶贬嫡之类，兄弟萧墙我眼里，还就真不是个什么事了！”
宋墨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恨不得一巴掌将那小杂种给拍死了，后来想想，这样太便宜他了，才硬生生地把那口气给咽了下去。”
他外人面前向来是不动声⾊，但这并不代表他心中就没有气，此时他愿意向窦昭抱怨。窦昭自然希望他能畅所欲言，把心里愤懑都宣怈出来。
心里愤満都宣怈出来了，心情也就平静了。
她握着他手，静静地听着他抱怨。
“别人都说我心毒手辣。可那是对别人。待家里人，我素来宽厚，只要不是大错，我都睁只睛闭只眼。你看大伯父和三叔父。四叔父他们，父亲要将我从家族里除名，他们默不作声，我想着趋利避害是人本能，心里纵然不喜，可也没有对他们怎样。
“宋翰害得阿琰变成了这样，我虽然没办法像从前那样把他当成自己亲兄弟似疼爱，但我也没有想把他驱逐出英国公府，让他⾝破名裂。多也就是不再管他事。拿笔钱把⺟亲陪嫁赎回来给阿琰。等他大些了，把他分出去单过。说到底，这件事始作俑者是父亲。是父亲害得他们成了这样。就算是我后来知道可能是他杀了黎窕娘，我也能理解他担心和害怕…可他竟然明明知道那是碗毒药。还端给⺟亲喝…我只要一想到⺟亲喝着毒药还欣慰着他孝顺乖巧时，我就没办法再忍他了。
“我有意帮他向父亲隐瞒我都问了他些什么，就是想让他尝尝疑神疑鬼，战战兢兢，每天都活猜疑和惊恐之中是什么味道，就算是他想痛痛地死，那得看我答应不答应。”
前一世，宋墨甚至杀了他。
窦昭将宋墨手举到嘴边，轻轻地亲了他一下。
他表情立刻变得平和起来，道：“宋翰以为他死咬着不说，我为了查清是谁给⺟亲下毒，就会把目光转父亲。他也太小瞧我了。
“⺟亲之所以去世，不外乎是⺟亲感激父亲大舅事上鼎力相扶，想回报父亲一二，提出将黎窕娘⺟女接进府来。父亲怕当年李代桃僵事被⺟亲发现，买通了⺟亲⾝边杏芳，给⺟亲喝药里下毒，又怕⺟亲查觉药里有毒，就让侍疾宋翰亲手端给⺟亲。
“⺟亲防着谁也不会防着自己儿子。
“毫无戒备地将药喝了下去。
“后来父亲拒不让黎窕娘⺟子进府，引起了⺟亲怀疑，父亲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把事情真相告诉了⺟亲。
“大舅死本就让⺟亲伤心欲绝，自责不已。知道被自己捧手心里养大儿子却是外室之子，自己亲生女儿却被人当成庶孽不明不白地养外面，⺟亲怎么不又气又急？怎么不吐血而亡？
“宋翰怕说出真相就暴露他早已知道自己不是⺟亲亲生子事，却不知他这样十句话里九句是真一句是假骗我，让我是愤恨。”说到这时，他冷冷地一笑“现也好，大家撕破了脸，从此我走我阳关道，他们过他们独木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我手下走几个回合！”
看样子，宋墨是不准备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宋宜舂和宋翰了。
上一世他被宋宜舂驱遣，无所顾忌，弑父杀弟也不过是换来几声唾骂，今生他却是英国公府世子，为人子，为人兄，却不能像上一世那样肆无忌惮他。
窦昭不噤有些担心：“你就想收拾他们，好还是想个万全计策，坏了自己名声可就失大于得了。”
“我知道！”宋墨笑道“大舅曾经说过，想打狼，就要比狼凶狠；想捉狐狸，就要比狐狸狡猾。我要是为了这两个败类把自己给陷进去了，岂不是让聇笑？他们害死我⺟亲，害得我妹妹有家不能归，想就这样唬弄过去，门都没有！你就看好了，我定会叫他们有苦也说不出来。”
窦昭相信宋墨能做到。
她不由为宋宜舂和宋翰未来默哀了片刻。
有小厮进来禀道：“世子爷，二爷已经搬到国公爷樨香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