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惊骇
窦明坐颠簸马车里，不噤有些后悔。
没想到这马车这样简陋，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带了季红一起出门。
她不由撩开了车帘：“于二，我们要多久才能到定州？”
“了，了！”赶车于二回过头来，对着窦明谄媚地笑了笑“我们这是走小路，要是走大路，他们单人匹马，我们很就会被追上。”
“哦！”窦明情绪有点低落，缩回了车厢。
晚上，他们一户农家借宿。
肮脏破旧家具，⼲硬、散发着霉味被褥，表面还残留着烟灰茶水，让窦明觉得自己无立足。
她躺炕上，闭上眼球，努力不去想自己⾝何处，思绪就渐渐地转到了外祖⺟家。
大舅⺟看见自己肯定又是一通教训，二舅⺟就会护着自己，外祖⺟…从前对自己真是疼到心里去了，可外祖父被人弹劾之后，外祖⺟对自己好像就没有从前那么好了。是因为窦家没有帮忙缘故吗？自己这次去了，外祖⺟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呢？
窦明心里七上八下，辗转反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或者是陌生地方，她睡并不安稳，突然间惊醒过来。
窗棂紧闭，清冷月光从屋顶明瓦里射进来，落下一方皎洁。
外面好像有人说话。
窦明不由支了耳朵听。
“…不行，少也得五十两银子…不说别，就她⾝上那件玫红⾊西莲番纹妆花褙子就能当五两银子…还有她耳朵上戴那对猫眼石耳珰…”
窦明顿时⽑骨悚。
她就穿了件玫红⾊西莲番纹妆花褙子。戴了对猫眼石耳珰！
窦明本能是感觉到自己所处环境十分不妙。
她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子软绵绵，也顾不得穿鞋，套了双袜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口。
门破破烂烂。根本就关不住，站门前就可以透过门缝看到外面情景。
堂屋没有点灯，敞着门。月光从门外照进来，可以清楚地看见于二影子。
他正和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站厅屋里说话。因为光线原因，两个人都看不清楚面貌，只是那男⾝材特别魁梧，站那里，厚实像块盾牌似；女⾝材圆滚，耳朵上金耳环黑暗中一闪一闪。像双噬人野兽眼睛，让人觉得碜得慌。
“既然那些东西你稀罕，你可以拿去。”女说道，声音有些嘶哑，却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阴狠。“我只要人！十五两银子，多一个子也没有！”
“莫二姑，”于二不満地低声惨叫“您这也给太少了点。那丫鬟可是千金姐小，我费了老大劲才把她骗到手。您看我这又是雇车，又是打点，您总给让我捞回点本钱吗？您这价也出太低了点…您好歹给我加点…”
那莫二姑冷笑：“今年都十一岁了，已经记得事了。给你十五两银子，还是看你和我们当家情份上。要是别人，三两银子我都嫌多了…”
听到这个份上，窦明哪里还不明白。
什么二表弟坏了大表哥茬书，什么让她去向外祖⺟求情，全都是假！
这个于二，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要把自己拐得卖了。
她心里霎时烧起熊熊烈火，推开门就想把于二大骂一顿，可当她手搭了门闩上，耝糙门闩让传来刺痛却让她很就冷静下来。
得逃！
趁着于二还没有发现，她得赶紧逃走！
等脫了困，不管是窦家还是王家，伸根指头就能捏死他。
窦明咬着牙，顾目四盼。
屋里只有一个窗棂，还通往外面正院。
她立刻决定从窗棂逃走。
手脚发软地上了炕，她深深地昅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菗了窗楼闩子，打开了窗扇，外面棂子却是钉死，任她如何推搡，都纹丝不动。
完了，完了！
窦明坐那里，脑袋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
那个莫二姑不就是要钱吗，自己许她钱不知道是了！
想到这里，她又有了盼头，人也有劲了。
她跳下炕，啪地一声打开了房门。
门外三个人不知道说什么，笑盈盈，一团和气。
听到动静望过来，都露出诧异表情。
窦明很害怕，可从心里冒出来怒火却驱散了她心中胆怯：“于二，你这个背主求荣东西，你竟然敢哄了我把我卖人，我外祖父知道了不把你五马分尸也要把你千刀万剐，你就等着官府衙门大牢里烂掉吧！”又嚷道：“莫二姑，你不过是了求财。我许你五百两银子，不一千两银子，你把我送回去，我让我外祖父好好感谢你。你知道我外祖父是谁吗？他是云南抚巡王又省。我伯父是文华殿大学士、刑部尚书窦元吉，我爹爹是翰林院学士、詹事府府丞…”
“啧，啧，啧！”莫二姑笑着打断了窦明请，移动着圆滚滚⾝子走了过来，月光下，一双如豆小眼睛闪烁着冰冷光芒，没有一丝暖意“小姑娘，没想到你出⾝这样尊贵，脑子却这么不好使。”她说着，朝着于二咧开抹着厚厚口膏大嘴笑了笑“于二，你这事做得不地道。只说是个千金姐小，却没说是个熟人。你可真是让我难做！”
原本来笑眯眯于二此时显得有些畏畏缩缩起来，急声辩道：“二姑，我不是成心不告诉您——刚才我们不是只顾着谈价钱了。有些事还没来得及说吗？”
“于二，你这个不得好死！”窦明听着忍不住骂道“尚儿呢？他是不是和你一伙？亏我二表哥对他那么好，我二舅⺟这样信任你。你竟然做出这种天理不容事来，你就不怕天打雷霹吗？”
“表姐小，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于二不以为然地嘻笑道。“要怪，只怪你运气不好。我这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两人争吵间，那莫二姑却退几步，冲着⾝边一直沉默不语男子使了个眼⾊。
那男子仿佛没有看见似，突然上前几步靠近了于二，一言不发。掏出把匕首就捅进了于二胸口。
于二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他不敢相信地瞪着那男子，然后又慢慢地转过头，目光落了莫二姑⾝上。
窦明这才反应过来。
她尖声厉叫。
只是那声音还没有逸出喉咙，就被莫二姑一把捂住了嘴。
窦明拼命地挣扎。
莫二姑手却像铁钳似，让她不管怎样挣扎也挣不脫。
“于二。要怪，只怪你运气不好。”她阴森森地道，把刚才他说窦明话还给了他“我们求财，可不是求气。这位姐小来头这样大，我们可吃不下。只好委屈你们做对私奔同命鸳鸯了。”
于二死死地盯着莫二姑，眼中冒出不甘、愤怒、绝望…可那眼神终也敌不过魁梧男子手中匕首，渐渐失去了光彩…
莫二姑吩咐那男子：“还有个叫尚儿，应该也这附近。让兄弟们去找找，不能留下祸根。”说着，掏出块帕子堵住了已经无力挣扎窦明嘴，然后把她丢了地上“把于二搬到炕上去，找个人把这女奷了。丢于二⾝边，做出被逼成奷杀人样子。”
“不！”窦明嘶声裂肺哭着，发出来声音却像小猫叫似，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怕，看着那⾝材魁梧男子一副水波不澜样子平静地应“是”脚步轻地走出去时候，求生本能让她再也顾不得什么，跪爬着抓住了莫二姑裙裾：“你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她不要死前还受那样辱凌。
莫二姑轻轻地摆动着裙子，裙裾从窦明手中落下。
“窦姐小，这就是你命啊！”她叹息着，充満了悲悯味道，却让人觉得惊悚“谁让你自报家门呢？你要只是个普通富户人家姐小，我们至于要这样兵戎相见吗？说起来，我这次损失大了！做了你，我们这三、五年恐怕都要东躲西蔵避风头了，生意也做不成了，还得啃老本…”
她像个市井婆娘唠叨着，那魁梧男子走了进来：“二莫，那小子躲草垛里，说是于二让他那里放风，已经丢后面井里了。”
“笨蛋！”莫二姑怒不可遏地骂道“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你看过私奔还带着小厮，结果主人死了屋里，小厮落进了井里吗？还不把尸体捞出来！”又道“天亮了，你赶紧叫个人进把事办了。”
魁梧男子被训得像个儿子似，却一点脾气也没有，乖乖地应“是”：“我这就去办！”
莫二姑面⾊微煦。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两人俱是一愣。
外面响起男子洪亮耝犷声音：“莫二姑，人还不你手里？有人好说话，没人，你就等着你姘头王老七进法场吧！”
是段公义！
是段公义声音！
窦明泪流満面，呜呜呜地叫嚷着。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盼望听到段公义声音。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感谢段公义出现。
而莫二姑和那魁梧男子却脸⾊大变，露出惶恐不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