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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五章 又宿在外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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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就在各种麻烦事中周转,转眼进了十一月,气温骤降,芳林苑地下埋有成条的地龙,层层叠叠的帷幔一放,从卧房直通书房的一条路上都是暖洋洋的,住在芙蓉园里是极舒服。

  夜里,厅里燃着八盏云鹤飞仙灯,遗玉坐在围屏下头的虎皮毯上翻账,宽大的袖袍里仅套了两件单衣,乌黑的发鬓被簪梳整齐地别在耳后,膝上盖着一张棕红的软皮毯子,平卉跪坐在她脚边,将一整齐码在木匣里的金丝炭拿小火钳捡出来,一会儿往炉子里添一,时不时抬头看看遗玉被热气薰的白里透红的侧脸,出一会儿神。

  “几时了?”

  “刚过亥时。”平卉手一抖,火钳出些火星子,差点溅在手背上。

  遗玉没看见她小动作,又翻了两页账,将笔放下,盯着鹤灯看了一阵,摸了摸热乎乎的脖子,正要问李泰回了没,张了嘴又想起,傍晚吃饭时候,阿生是叫人来代过话,李泰今晚宿在外头。

  外头

  两人成亲半年,李泰几乎从不在外留宿,便是赴宴晚归也会派人送信,就像今天这样,遗玉自诩对他放心,便也不去多问,因此这一连三天他晚上都宿在外头,她竟不得知,这个“外头”是哪里。

  平府上内还没揪出来,李泰的生辰近了,她又要往平府上跑,又要准备生辰宴,最近是忙得焦头烂额,就连墨莹文社的人几次送信过来,都不出空去正事见一见。

  因此,李泰这第三晚不归,她才觉出些怪来,他有这么忙吗,是歇在文学馆了吧,还是…

  四哥在京中有座别院,那院子里养的一群姬妾,不管是良家还是官奴,通通都有苏兰的影子,他每隔一阵子便会到那里坐坐,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查。

  长孙夕的话陡然在脑海里蹿了一圈,这念头刚一起,便被遗玉一挥手掌打散了,暗啐自己一口,真是忙昏头了,这明摆地挑拨,她要是信,就白长脑子了。

  李泰每天晌午都回来同她吃饭,真要有个偷腥的苗头,她还能看不出一点儿来?

  摇头笑自己想,遗玉合上账簿,端过喝剩的半盏甜汤,吩咐道:

  “去准备就寝吧。”

  “是。”

  平卉赶忙叫了别的侍女来炉子,自个儿带人去铺,将水帕巾盂都准备妥,侍候了遗玉梳洗睡下,又叮嘱平云和平霞两个守帐,才匆匆回房去看平彤。

  芳林苑的地火头几烧的过旺,平彤在屋里待了两天,大早晨去园子里剪花枝时吹了风,一冷一热,便病着了,遗玉亲自开了张方子,撵她到后院休养,放话在那里,人没好便不叫她到跟前服侍。

  “姐,你怎么还没睡,这还病着呢,做什么活呀。”平卉见平彤枕在补,膝上放着老大个针线筐子,手里捏着一条袖子边角,不地上前去抢。

  “哪那么娇气,都好的差不多了,白天睡夜里睡,总要找点事做。”平彤拍开她手,将那件快好的衣衫走,挽了线头,边叠起收纳,边问道:

  “主子歇了?”

  “刚睡下,”平卉就在边坐下,揪着左袖口,讷讷道:“姐,你说王爷这几天不在文学馆,到底瞒着主子宿哪儿了?”

  “嘘”平彤一丢针线,去捂她嘴,低喝道:“这话可不许在主子跟前说。”

  当贴身丫鬟的,自要凡事为主人着想,王妃是个不上心的,王爷外宿问都不多问一句,她们这当下人的不好多嘴,可也不会放着不管,前天晚上平彤便私自借着送宵夜的由头,到文学馆去逛了一圈,结果是打听到李泰那两天就没到文学馆去,更别提宿在那了。

  “唔唔

  见平卉不住地眨眼睛示意自己晓得,平彤才把手拿开,将折好的衣裳放进针线筐里,递给她:“去收进柜子里,别整天想。”

  卉端着筐子走开两步,大概是心里不服气,憋不住话,扭头小声道:“你说王爷会不会是又上永平坊去啦?”

  平彤脸色唰地拉下,好像是听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两眼一瞪,吓得平卉倒退两步,就见她咬着牙低了声音,冲她骂道: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到头了么这话要叫主子听见,我就打死你”

  说着话,抓了手边的藤枕狠狠摔过去,平卉没躲开,被那枕头砸了下肩膀,疼地一下两眼冒了水花,愣是不敢哭出来,捂着嘴哆哆嗦嗦地往墙边退了。

  我再不敢说了”

  平彤叹了口气,想着叫她长个记,便也没去安慰,看着摔在地上的枕头,眼神恍惚,不知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寒噤,听着平卉细碎的哭声,将发的脑袋埋进膝里。

  昨晚没睡好,遗玉第二天却醒的很早,睡眠质量不好的她,屋里有一点响动都足以把她醒。

  一睁眼就看见李泰,她还有点儿迷糊,从被窝里伸出一只小手,眼睛,浓着嗓子问道:

  “怎么回来了?”

  “换身朝服。”李泰就坐在边,拨了拨她睡的头发。

  遗玉注意到他身上崭新的云纹紫衫,想是刚换上的,咕哝了一声,伸手抱住他,就往他怀里钻,也不管是不是会皱他衣裳。

  “昨晚睡在文学馆了?”

  “嗯。”“晌午回来吃饭么。”

  “今天不回了。”

  李泰手指带些外面空气的冰凉,一穿进她发里,贴着她发热的头皮轻轻摩擦,舒服地她又把眼睛闭上,哼哼道:

  “怎么最近这么忙,我都快见不着你人了。”

  “二期的文稿送进宫,父皇满意,前在朝上赞过,加派钱两,预备广发到各地方书院学馆供人参阅,命我加紧修撰进程。”

  听到李泰这解释,遗玉眼皮动了动,埋在他间深了一口气,是沐浴后的清香。

  “那你何时能空出来,初九是你生辰,宴客的单子你都还没过目呢。”

  “不打紧,你看着办便是。”李泰漫不经心地梳理着她的细软的头发,外面他已见亮,说是要上朝去,他却不急着走的样子。

  精心准备了好多天,换他一句“不打紧”遗玉口一堵,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送你。”

  “随便吧。”

  废了好大劲才没在他上掐下去,遗玉磨了磨牙,往后退开身子,一裹被子,闭着眼睛推了推他:

  “知道了,不是要上朝么,快走吧,莫去迟了皇上罚你站宫门。”

  发丝从指间泻而过,发尾轻刷过指尖,李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掌,垂下眼睛,起身放下那半边刚才被他掀起的帘账,背着手出了卧房。

  门一响,遗玉便从上坐了起来,掠了掠头发,睡红的脸上尽是烦恼。

  “你这胆小鬼,不就问一问么,怕什么啊,真要是做了亏心事,也是他怕才对啊”

  早上本是要到昭华府,平却先派人送了信来,说有府务要处理,要她今不必过府。

  遗玉心里剔透,一猜便知,八成是那给平下毒的内找着了,眼见识毒有望,遗玉心情稍好,想了想行程,择不如撞,便支了几个下人持了她的手贴,到墨莹文社去请人,打算尽快将这一件心事了却。

  结果是出奇的顺利,派出人去不到半个时辰,便陆陆续续有人来到,除了三个还在国子监念书的,那天遗玉在大理寺护下,八个人一个不落,还多一个封雅婷。

  开始是没免得了一场谢,几个年纪小的,说到感动处,又落泪,被遗玉温言哄了几句,看她的眼神愈发崇敬了。

  接下来,没叫遗玉废上半句口舌,史莲同晋璐安这几个掌事的,便主动提求了她来当家,做墨莹文社的东主。言辞里,是生怕遗玉不肯接这个烂摊子,不但反过来许她好处,还表示了各种配合。

  想是遗玉平工夫做到家,就连史莲这个心眼不少的,都没怀疑遗玉是早就将墨莹文社当成囊中之物,绕了一大圈子等她们服帖,自己送上门来。

  “明人不说暗话,经过这一事,想你们也清楚了,若要在这京里寻一片自由地方,是多不容易,独身一人总不比姐妹们在一起,同患难,同享福,说的轻松,做的难,然你们若要交给我经管,让我做主,我别的暂时不好说大,只一件,你们在场听的可做个见证…凡是社里的姐妹,有难求助,我有能帮的,绝不说二话。”

  遗玉正身直背,目光真诚,俨然是端端正正许了个大诺在前,边上众女,大理寺那一回相助,哪个不晓得她仗义,心头一热,纷纷附和道:

  “王妃以诚相待,若是做了墨莹东主,社里姐妹自是唯您马首是瞻。”

  遗玉神色一软,心里满意她们识趣,但还是和气道:“这话说的客气了。”

  史莲同晋璐安使了个颜色,后者趁机问道:“珏姐姐,那、那你是不是答应了?”

  遗玉弯眼一笑,点头道:“等明,你们便把社里档册送来吧。”

  闻言,众女大喜,晋璐安更是笑没了眼,当即蹦了起来,拉着唐妙原地转了两圈,嘻嘻哈哈笑着。

  遗玉看着这一群女子,目光沉静,心中踏实,也是高兴的很,做这魏王妃半年,总算是掌握到了头一张自己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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