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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五章 三道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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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说完话,便有些后悔,可她不觉得自己有错,若说皇上对待太子和李恪他们还有几分人情⽗爱,那对待李泰时,就全然只是一位君主了。

  没错,皇上待李泰是不薄,为了彰显宠爱,给他修建文学馆的权利,允许他长住在京城,每年中秋还摆驾亲往魏王府一趟给李泰做面子,这是哪怕太子都没有享受过的特殊待遇。

  然而,皇上待李泰好,样样包蔵着别的目的,他宠爱这个儿子,是为了让他做一只任人标准的标靶,他培养这个儿子,是为了让他做一块试金石,⽗⺟对孩子的爱,本该是无私又无偿的,这么一看,李泰更像是李世民特意打造的一件工具。

  她不想说皇上有错,作为天子,皇上本当是先君后⽗,但他能对其他儿子保有一份⽗子之情,可到了李泰这里,怎地就只剩下君而无⽗了?

  面对遗⽟的质问,回应她的是帷幔后帝王的沉默。

  朝中固然有许多言官,谏议大夫,正如直言不阿的魏征,时常提醒且纠正着李世民的过错,可那都是朝政和作息上的事情,至于感情方面,哪怕是后宮最受宠的嫔妃,都没有一个会曾这样明目张胆地指点出皇帝的过错。

  遗⽟并不知她这简单的几句话在李世民耳中起了怎样的作用,她忐忑地跪在那里,直到‮腿两‬发⿇,才又听皇上开口:

  “罢,你退下吧。”

  啊?这就完了?皇上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火,更没有辩驳,只是撵了她走?

  遗⽟晕晕乎乎地叩头告辞,晃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倒退到门外,又听皇上对那守门的內侍吩咐:

  “传李泰来。”

  “是。”

  遗⽟心里一个咯噔,更后悔刚才自己失言,这别是皇上在她这里找了气,待会儿要撒在李泰⾝上。

  遗⽟一从后殿出来,就被各种眼神包围了,下一刻內侍传召了李泰觐见,这探究和琢磨的目光便换到了李泰⾝上。

  她故意走的慢了些,同李泰搭了个错肩,被他用目光询问,只能微微‮头摇‬。

  回到座上,⾼就把她拉住了,満脸好奇地小声问道:“⽗皇召你做什么?”

  边上十几双耳朵竖立着,遗⽟被她问住,这才想起来纳闷。

  皇上到底把她一个人宣进內殿是⼲什么去了,难道就是为了对她发发牢

  遗⽟自己都是糊涂的,如何回答⾼,怕她再问,便着额角,一脸不舒服道:

  “我有些头疼。”

  ⾼还是有些眼力界的,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识相地闭了嘴,又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里,碰到她冰凉的手背,又赶紧扭头招来服侍的太监添了一只火盆在遗⽟脚边。

  不远处的长乐见⾼这般殷勤动作,脸上的冷笑更重,侧头对心事重重的城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又一起转头来看遗⽟。

  耳边清静了,遗⽟开始揣摩起皇上找李泰进去会说些什么,太子谋逆一案是肯定会提的,就不知皇上是个什么态度。

  按说李承乾连宮这等大逆不道的事都做了出来,皇上再怎么念及⽗子之情,这一回都不能饶了他,这东宮一位,李承乾显然已经坐到了头。

  李泰也未必能在皇上面前讨了好,远征军归朝那⽇,他带着人马前去堵皇门一举,往小了说,那是一时冲动,情有可原,往大了说,就是意图不轨。

  但李泰在此次讨伐⾼昌一战中立下汗马功劳是不争的事实,再大的过错,都能被这功劳掩盖过去。

  西北这一战,可谓是李泰的翻⾝仗,这一仗出其不意,又打的漂亮,既让他争得了军心,又改变了朝中一些中立之臣的立场,他羽翼已然丰満,而今皇上就算是想剪他的翅膀,也已经迟了一步,总要估量一下各方面的影响。

  这么一盘算,遗⽟又放下心来,想来皇上就算是不打算重重褒奖李泰,也决计不会拿他堵皇门那件事大做文章。

  “四哥怎么还不出来?”⾼不耐烦地站起⾝,走到殿后的过道上,被內侍拦下,悻悻地回来。

  李泰这一进去,可比遗⽟刚才要久得多,约莫着将有半个时辰,殿前的众人等的都有些焦心,太子一倒台,皇上对魏王是赏是罚,就决定了今后朝政的风向。

  有人乐得见李泰顺风顺⽔,自也有人不愿见李泰得势,但不管人心如何,这都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遗⽟比这殿上大多数人都看得开,心平气和地喝着茶,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外头天⾊渐暗,掌灯的侍女将殿上的灯火都点燃,她还没能适应突然变亮的光线,刚才还嘈嘈切切的殿上,便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了然地转过头,就见东北角垂挂的帷幔处,李泰负着一只手,迈着沉稳的步子踱了出来,⾝后跟着的,还是那个来回传话的內侍官。

  遗⽟看向李泰的时候,他已经在殿上寻找到她的位置,定定地一眼望过去,那目光,有些奇妙,便是习惯从李泰细微的表情上判断他喜乐的遗⽟,此刻也说不上来,他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点奇妙的⾊彩,究竟是好,还是坏,她只觉得被他那样的目光盯着,⽪肤下的⾎涌动不觉加快,连同心跳一起。

  跟在李泰⾝后出来的內侍官,一到殿上,便快步越了李泰一个⾝子,在有人围上来之前,抖开了手上托举的简帛,清了下嗓子,锐声宣道:

  “宣圣上口谕…”

  他嗓子拔了个尖,停在那里,等众人都起⾝离席,上到前面躬⾝听旨后,一眼扫过去,才又朗朗续下去:

  “前朕病恙,卧病东苑,闻太子承乾行逆,痛心疾首,现黜其东宮之位,命尚书左仆长孙无忌,太子少师房玄龄,特进萧禹,大理寺卿刘徳威,中书侍郞岑文本,御史大夫马周,谏议大夫褚遂良参鞫之,明验此案,此令。”

  一则宣罢,被点到名又在场的几个人上前领命,因是口谕,并未接旨,那內侍官显然还有后文,抬手朝前虚按了一下,噤了人声,又将简帛抖开一些,朗声续道:

  “古先哲后,咸正庶官,德优者爵⾼,功多者禄厚。是以经邦纬国,必俟萧曹之勋;变理,允归锺华之望。司空赵公无忌,识量宏博,风度峻远,地惟亲贤,才称梁栋,现令中书省草案,晋为司徒,此令。”

  听这一道口谕,遗⽟暗皱起眉头,殿上响起了不少昅气声,有人脸⾊明显僵硬起来,只因皇上竟是要封长孙无忌做正一品的司徒!

  三公三师,当朝一品,官场之上,再无大者,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恩典!

  半年前房乔被封了个太子少师,就引的満朝眼红,这下长孙无忌一跃成了大公,是⼲脆把人噎的都说不出话来。

  遗⽟同在场的其他人注意的地方不同,她更在意的是,第一道口谕才明令要查太子谋逆一案,这第二道就将太子的亲舅长孙无忌升到了人臣之位,皇上到底是何意,难道是有意绕过太子,要从轻发落?

  想到这种可能,她脸⾊忍不住就开始难看,眼瞅着太子倒台,将要下马,皇上若是不管不顾,硬要施上一招起死回生,又该如何是好!

  遗⽟忧心忡忡,抬头去看李泰,可因听旨,他站在前列,背对于她,是难看出什么端倪。

  有人愁,就有人笑,先后听罢这两道口谕,站在遗⽟临近的长乐,一扫先前面上郁,甚至有心情开口讥诮,不⾼不低的声音正好传⼊遗⽟耳中:

  “便是这山里没了老虎,也容不得豺狗肆行,一心想着攀⾼,也不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长乐没有指名道姓,但这分明是在羞辱李泰,遗⽟能忍得别人指着她鼻子尖骂,就是受不了别人说李泰半句不好。

  好在她记得这是哪里,只扭头冷眼瞥了长乐一下,两手抄在袖里捏了捏隔壁上的⽪⾁,忍住没有发作。

  长乐见她不敢发作,愈发得意,又低头同城头接耳了几句,两人神⾊都现出轻松来,仿佛料定了太子一案不会重刑。

  女人这边暗战,那內侍官等门下省的侍中和中书令领了旨意,将手中简帛又抖开一些,却是还有下文。

  “皇四子李泰,自少雅好文学,聪慧正气,兴文馆工草隶,集书万卷,武当国,从年战于西域,驱狄人,降于碎叶,通北道,功不可没,其⺟瑾嫔,然为魏晋风骨之后裔,上无兄佳过者,幼弟岁不⾜,有卿荐表。故朕属意其为东宮,责令中书省制令,择拟吉时,昭告天下。”

  內侍官念完最后一句,将明⻩的简帛快速卷起,仍旧托在手上,像是从未打开过一样,他环扫了一圈殿內人脸,这一回没有等谁上前领命,捧着那三道口谕,折⾝而去,直到那通往后殿的厚重帷幔在众人面前放下,才惊醒了満堂,瞬间这灯火通明的殿內便成泾渭分明之势,一半是,一半是晴。

  “陛下圣明啊,魏王”

  “不、怎、怎会,不对,本宮要见⽗皇,本宮要见”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嫡庶有别,怎能、怎能如此草率就”

  这喜讯来的太过突然,遗**脚发虚,她握住⾼‮奋兴‬地抓过来的手掌,站稳,踮起脚尖,越过人群,有些急切地,寻找着李泰的⾝影。

  正同李孝恭头低语的李泰若有所觉地回过头,看到踮着脚张望他,眼睛瞪的圆圆的,显得傻乎乎的遗⽟,四目相对,他不再掩饰心情,嘴角扬起。

  (昨天有事,今天才回家,对等更的亲们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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