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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悲矣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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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悲矣!痛矣!

  看着远处一立一画的两人,主宴席上,⾼志贤微微‮头摇‬,轻一叹,将酒杯置于案上,同座的杜楚客听他叹息,问:

  “⾼大人这是为哪般而叹?”

  ⾼志贤见他询问之⾊谨慎,犹豫后,语调复杂道:“克己,此女这般,心思是不小,心计也不小,可叫未来魏王妃如何自处。”

  当众一语“誓将君心扣”如此胆大又不同寻常之言,往后必会传开,但说到底,却不是个将居侧妃之位的女子适当讲的,于情于理,待魏王⽇后有了嫡妃,都是一件难堪之事。

  杜楚客也看一眼殿中的李泰和遗⽟,脸⾊微沉,半晌后,方道:“就是心思再多,有些东西也是触不着,摸不着的。”

  闻言,⾼志贤闭了嘴,没再多话,两人并未掩声,就近一桌的长孙无忌和房乔听到,相视一眼,一个若无其事,一个暗暗皱眉。

  再说遗⽟站在临近二十四阶的⽟石板上,在被画的同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提笔作画的李泰,一年不见,而今才有机会,当是会噤不住多看几眼,只觉得人还是那个人,却也有些不同之处,待需细辨,渐渐的,就这么看着他平静的五官,在这満是宾客的宴会上,早有些按捺不住的心,竟出奇的感到了宁静。

  被她这般仔仔细细地盯着,李泰早有所觉,行画时无有分神,随着时间悄然而逝,等最后几笔落下,才抬头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便将她今夜的模样,记在了脑海中。

  “可是好了?”

  “嗯。”

  遗⽟走过去,绕过长桌在他⾝边站定,还未低头看画,先因他⾝上悉的淡淡薰香之气,走了一下神,肩臂相擦,有忍不住想要去牵住他手的冲动,只是刚冒出这个念头来,她的几手指便被包覆,温热有力的大掌收紧,握着她略冰凉的小手,隐匿在宽长的袖口处,拇指一下一下,把玩她圆润的指节,叫外人无从窥得。

  “如何?”李泰面⾊如常地询问道。

  遗⽟因这大庭广众下的偷偷摸摸,耳发热,嗔瞪了他一眼,才转头去看桌上的画…

  远处平澜流江做景,殿阁隐现,半宴⼊画,宾客寥寥几笔生相,酒酣之味轻易寻,皎皎明月下,然有一如⽟佳人,却占据半篇之多,其姿纤窕,其袂轻扬,其手抚腕,其容素卓,更稀奇的却是,或远或近,那佳人一双勾梢⽔眸,凝结之处,脉脉含情笑,却似离不开观画之人。

  若非有情人,怎解含情目?

  “谢谢,我喜。”遗⽟盯着画,声音很轻地道了一声谢,只怕会怈露了声音里的甜涩,小手回握了他一下。

  同样是舂、江、月、夜之作,景⾊相近,李泰这篇,却全然不同于杜若瑾在学士宴上展出那一幅,手法不同、画技不同、着⾊不同,重点不同…意义更是不同。

  “提上吧。”李泰没松开她的手,左臂一伸,便摘了另一只⽑笔,在宮人摆近的砚中仔细地匀上墨,递给她。

  遗⽟菗了下手,没能菗开,便微红着脸,接过⽑笔,调整了气息,在画纸上他特意留下的空⽩之处,凝神落字,精秀圆润的颖体小楷,跃然纸上。

  一画一书皆毕,遗⽟満意地又将这两人合作的书画看了一遍,李泰单手扯下间的随⾝印信,沾上宮人捧来的朱泥,在她词角盖下。

  说到底,这还是遗⽟头一次见他使这私印,好奇地看了一眼,但见印文“青闻”二字,搜索了一番记忆,却找不出相关的信息,只等留着事后再问他。

  “可惜了,我到现在都没有一方书印,不能与你同留。”看着只有他一人印信的书画,遗⽟心里冒出一股挥之不去的烦闷之感,嘴上惋惜道。

  “回头再盖,也是一样。”

  两人作完,在座的宾客已是等不及赏阅,都坐直了⾝子,巴望着能早传到手里一睹为快,要知魏王虽擅工书文画,但不是人人都有幸见他墨宝。

  “拿下去,仔细收着。”李泰收了印,便如是吩咐道,半点没有让人等了半天,到头来还蔵私的內疚感。

  这一声令下,可是叫人大失所望,眼瞅着两名宮娥小心翼翼地将画捧起,顺着殿角离开,到底是有人坐不住了,接连出声,道:

  “殿下,可否慢着,另我等一赏再收起也不迟。”

  “然,何不与众人赏之?”

  “殿下?”遗⽟暗暗拉扯了他一下,对他这行为也是不解,李泰的画极佳,叫众人观赏,有利无弊。

  李泰却低头瞥她一眼,眼底的神⾊,是半点没的商量的意思,又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才松开,负手朝座位回去,遗⽟只好无奈地跟上去,心想,一年不见,她是差点忘记这人是多任的主,不叫看就不叫看吧,谁让是人家画的呢。

  “嘭”

  就在李泰刚刚坐下,遗⽟还没走到席边时候,人声嘈嘈求观画的露天殿上,突然响起一声闷响,众人侧目,遗⽟转⾝看去,就见右宴东南一隅,有⾝穿褐袍常服的男人长⾝而起,一只铜制的酒樽,顺着⽟石板,滚到了殿当中。

  “痛矣悲矣”

  忿然一声,当出其口,洪声⼊耳,殿上百声俱静。遗⽟眼带探究,李泰目光轻闪,无半点惊讶之⾊,⾝体放松,略向后倾。

  杜楚客率先站了起来,看清那人,皱眉之后,心生不妙,朗声问道:

  “戚大人,你这是?”

  戚中恩,这而立之年的男人,现在魏王府下属的文学馆任学士一职。

  “观此宴上一众谄媚阿谀、是非倒错之态戚某有言,不吐不快”一脸愤慨的戚中恩厉声道,这两句话,便将殿上大半的人,都得罪了个遍。

  “戚大人,你怕是喝醉了吧,来人,扶大人到偏殿去休息。”杜楚客笑脸相应,招手去换宮人。

  “魏王你若问心无愧,可敢叫戚某说话”戚中恩挡开上前搀扶拉扯的宮人,冲着李泰远远一声⾼喝

  殿上众人面⾊再变,这戚中恩可说李泰的人,眼下却公然同李泰叫板,这难道是起了內讧?

  “还愣着做什么,不赶紧扶大人下去。”杜楚客脸上没了笑,冷声对远处的宮人道,当下又跑上来两个人,伸手去扶戚中恩,奈何他拖之不走,双方难免拉扯起来,殿上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让他说。”

  这低低的嗓音,叫遗⽟扭头去看了李泰一眼,心下飞快地衡量着眼下的状况。宮人肯定是不敢违逆李泰的意思,便放开了挣扎的戚中恩。

  杜楚客不赞同地看了李泰一眼,又冷脸对在整理着⾐衫的戚中恩,道:“戚大人,酒后之言,可是要想仔细了再说,别酒醒之后,后悔方迟。”

  面对这暗暗的威胁,戚中恩无惊无惧,重哼一声,道:“戚某清醒的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反倒是这満殿的人,都糊涂了。”

  下座,有人总算不満被接连牵带着羞辱,责声道:“戚大人何出此言,若无据,便这般逞狂,我等不依”

  一片应和中,戚中恩大步离席,在殿中空地站定,忿怒的眼神横扫了四周众人,一拳握起,⾼声道:

  “众人知我是文学馆內学士,这《坤元录》一书,也有参与留在京內编撰,更有同僚离京行这两年的巡游,你们而今只道魏王等人撰书是功,实乃被蒙蔽其中别的不讲,单说使众外出巡游,此去共一十三行,每行有撰者二三人,复增文者军杂,⾜有上千人,前年出行,年底归半,又有复去者,及至去年终方归京。你们可知这千余人出行一年要耗多少银钱?少说也有四万贯,这可是四万啊”

  一声声,揭出不为人知的花销,四万贯,四万两⽩银,按良田三亩一年产粮一两⽩银,这便是十二万倾之地,一年的产量。众人心中概一深思,便觉震惊,纷纷扭头看向李泰,目中质疑之⾊难掩,戚中恩是李泰的人,又参与了撰书,这话的可信度,着实叫人不得不信。

  戚中恩话毕,但听四周轰然嘈杂议论之音响起,嘴角飞快地掠过一抹冷笑容,抬起手,遥遥指向主宴席上的俊美男子,最后一声厉喝:

  “在戚某看来,差遣逾千之众,巡外近两年,度钱不下十万,劳民伤财,兴师动众,只为撰一偏门杂书怎堪功实为过、实为罪也魏王李泰,你促此大错,归京之后又大张摆宴,毫不自省,戚某认人不清,投人不善,鄙之甚,这文学馆的学士,这撰书之功,就给那些浑人去担吧”

  说着,他便当众解下⾝穿的学士常服,甩声掷地,转过⾝,仅着中⾐,昂首阔步朝殿外走去。一时间,他这等脫袍自黜的气魄,叫观者难不生敬意,坐上宾客两百“唰唰”一片声响,当有一半起⾝,纷纷对着李泰一揖,硬声道:

  “多谢魏王款待,在下告辞。”

  “道不同,不相处,告辞。”

  “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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