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章 那就不要买了
第二三六章那就不要买了
客厅里前几⽇用的火盆被换成两只精工细作的泥炉。里面燃着的瑞炭,是每岁外邦进贡的,除了皇室之外,就连一些位⾼权重的大臣家中也鲜少能得赐这稀罕物事。
遗⽟进屋后,帘子就被放下,她整个儿人都被阵阵暖气围了起来,眼见纱灯下那人被映的棱角分明的五官,只觉得一小股热气从颈后升起。
“去了哪里?”
遗⽟目光微怔地望着他,张了张两下嘴,才出声答道:“去、去程府了。”
李泰又瞥了一眼她⾝上有些气的⾐衫,还有露出一角的布袋,道:“淋雨了么?先去换⾐裳。”
平彤和平卉连忙半推半拉着她进了里卧,遗⽟看着放在上的小布袋,一边被两个丫鬟摆弄着更⾐,一边咬着忍住上扬的嘴角。
“姐小您怎么了?”平彤发现她的异状,出声问道。
遗⽟伸手捂住嘴巴,摇头摇,又垂下头,肩膀却可疑地轻抖了几下,两个丫鬟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
换好了⾐裳,平彤打起卧室的帘子。让她出去,遗⽟在门口顿了顿,调整了呼昅后,才迈步进到客厅中,走到李泰跟前三步处行了一个礼,在他的示意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用过饭了吗?”
明明是问过好几次的话,偏偏这会儿听在她耳里,就是多了一分不一样的感觉,遗⽟清了清嗓子,答道:
“已经用过。”
李泰从她一进门便察觉到了些许异样,虽这会儿她半垂着脑袋,仍能从侧面看见她粉粉的脸颊,又听她清嗓子,眉头轻抖了一下,问:
“⾝体不舒服?”
遗⽟知道这会儿自己的态度很是奇怪,但头一次经历这种陌生的感情,她一时难以抑制,想要装作半点事都没发生,本不可能,她虽然清楚了对他的那份喜,却暂时没有让他知道的意思,更是不想他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匿名赠东西给她的事。
因此这会儿遗⽟听见李泰的问话,便借坡下驴,轻轻“嗯”了一声,将自己进门之后有些奇怪的表现,归咎在⾝体不适上。
哪知她话一说完。李泰就将手中的茶盏在旁边的桌上一搁,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冷冷扫了一眼立在遗⽟⾝后的两个丫鬟,道:
“闲适惯了,连怎么侍候人都忘记了吗。”
此话一出口,平彤和平卉面⾊皆⽩三分,遗⽟被李泰突然冷下来的语调弄了个糊,待两名丫鬟连声告罪,小跑出去忙活后,才明⽩是自己牵累了她们,赶紧对李泰道:
“她们俩很好,我是中午在外面淋了雨,才有些不适的,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与她们俩无关。”
李泰对待下人的冷酷程度,遗⽟见识过两次,一次便是九月三十那夜被当作饵的秘宅奴仆,一次便是被吓到精神崩溃的包子铺厨娘周蕊,她几乎难见李泰有发脾气的时候,就算是动怒也淡淡地本让人看不出来。
这会儿她却能感觉到他的一丝不悦,一方面有些窃喜。另一方面又生怕他怪罪平彤和平卉,便认真地解释。
李泰见她终于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见她⽩皙的小脸上红⾊很是明显,放在膝上的修长手指轻轻抖动了两下。
两人静静地坐在客厅里,谁都没再开口说话,遗⽟垂眼盯着几步外李泰的⾐摆和靴子,从屋里流窜的暖气中分辨出他⾝上独有的淡淡薰香,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来回绕着。
很快平彤和平卉又回到屋中,一个手里捧着托盘,给她递上驱寒的热汤,一个端着铜盆蹲在她脚边用热⽔给她擦手。
“姐小,等下热⽔便烧好,奴婢们侍候您浴沐。”
这会已经过了卯时,是原先李泰上药的时间,可自打知道她要参加五院艺比后,他便将其推后,每晚同她对弈一个时辰,才会去休息。
遗⽟对平彤道:“晚些再说。”等下了棋,给李泰上了药,她再泡热⽔澡。
彤有些为难地看着遗⽟,却不敢扭头去请示李泰。
“浴沐后,到书房来。”李泰发了话,便起⾝掸了下⾐摆,离开西屋。
他走后,遗⽟便起⾝独自回到里卧,坐在上,伸出双手贴在尤有余热的脸上,过了一会儿。听到门外两名丫鬟的声音,才甩甩脑袋,让人进来。
***
子时,遗⽟从东屋出来,将门关上,暗暗松了一口气后,就瞥见正直直望着他的阿生。
“姐小,听说您着凉了?”
“是有点,不过这会儿好多了。”遗⽟冲他一笑。
外面的雨已经停下,在静悄悄的院子中说话再轻也很响,她清亮的嗓音,带着些许平⽇没有的柔和,阿生看着她的笑,眼中掠过疑惑。
遗⽟回到屋中简单收拾一番,便钻进被窝里,平彤在边的案上放着热⽔和两碟子点心,才退下。
屋门一被关上,遗⽟便伸手取过里侧的红木盒子,还有一盒炼雪霜,将它们放在被面上,盯着它们看了会儿,便打开红木盒子,将里面的指套取出来。
一看见这浅棕⾊带⽩⾊团点的指套。她便联想到那⽇在羿楼见着的那只小手,遗⽟撇撇嘴,将它们一一戴在自己手指上,如她想象的一般,很是贴合,就像那⽇长孙夕戴上一样。
想到长孙夕,她的思绪便有些止不住,在没有发现自己喜李泰之前,就听说过这位三姐小和他的“绯闻”什么魏王喜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啦,为了她拒绝皇上的指婚啦。那时她还觉得可笑,可现在再回想,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遗⽟左手覆盖住带着指套的右手,狠狠捏了捏,从发现自己喜李泰开始便酸甜的心情,这会儿冷静下来,却开始发苦
她的喜不过才开始了短短几个时辰,只顾着确定自己的心思,感受着从没有过的心情,却没有停下来考虑过现实的问题。
她喜的人,是这大唐的王爷,是有能力上位的王爷,是皇帝最宠爱的四皇子,是总有一天会陷⼊夺嫡风暴的人。
是在这喜只是淡淡的情愫时及时将它收回,亦或是放任它发芽成长?
若是放任,等哪⽇她的喜,变成爱,变成更浓烈的感情,又待如何?李泰的⾝份,注定他不可能只有一名子,那长孙夕不就是眼下的一个例子?她任自己的感情肆意生长,收不回来,难道有天要同许许多多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且她本还未确定李泰的意思,这么一头扎进去,哪天爬都爬不出来,有的她哭的时候。
李泰对她是不同的,可她无法因为这份不同,因为那几件礼物就确定他与自己一样,也是有着一份喜的心情,毕竟她眼下只是个将満十三岁的小姑娘,全⾝上下加起来也没有几两⾁,这京城中的佳人才女海了去了,她又有什么能够昅引他的?
可若是让是她将这刚刚萌芽的情愫收起,她又不忍心,那种甜甜酸酸的感觉,就好像是会上瘾。一旦感受过,就不想放弃。
她平⽇是⼲脆的一个人,前后两生加起来也有近三十年,男女间感情的事情,她听说过,当然也有过期待,可真正这东西降临在她⾝上,才发现是有多难决定!
“唉,”遗⽟叹了一口气,带着指套的手握成拳头用力地砸在被褥上。
怎么她偏偏稀里糊涂地就喜上这么一个人!
这个时候,她才有些后悔,没有早早听卢智的话,离李泰远点可是离得远,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吗,冥冥之中似有一条线在牵扯着他们,总是能七拐八拐地撞到一起。
“姐小,您怎么了?”听见她的动静,仍守在外面的平卉连忙出声问道。
遗⽟心中正感烦闷,庒睡不着觉,听她问话,将被子上的东西一收放在一旁,开口道:“平卉,你进来陪我说说话。”
卉推开门走进来,在遗⽟边站好。
“你坐着。”遗⽟伸手去拉她,平卉有些拘谨地在边坐了。
“姐小,您这会儿还不休息,明⽇不是要参加艺比,精神不好怎么办?”
“无妨,我睡前涂些药膏。”许是病急投医,遗⽟看着已经満⾝少女之态的平卉,突然问道:
“平卉,你说,如果我喜一样东西,但这东西不见得喜我,该怎么办?”原谅她将李泰比作一件东西,实在是想不到有更好的说辞。
平卉呆呆道:“一件东西而已,姐小喜,买下来就是了。”
遗⽟皱眉,要是能买下来那么简单,她还烦恼个什么“这么说吧,就算我买下来,还要和别人一起拥有它。”
平卉一脸茫,但嘴上却照着心思说“这是什么东西啊,姐小自己一个人使,不行吗?”
一个人使遗⽟突然乐了起来,轻咳两声后,继续道:“这东西金贵的很,让不让一个人使,不是我说了算,是他说了算。”
“那就不要买了。”平卉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后,答道。
(二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