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路咒骂好友的不讲义气,垂头丧气的杜音拉长着脸,心情灰暗,愤恨地踢着路边的易拉罐走向家中。
臭董雅,竟然踢她!而且还抢了惟一一张男子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当着自己的面把它撕得粉碎。她的一百六十九张进口碟啊…哭无泪,终于深深地体会到从天堂堕⼊地狱的滋味。
“可恶…那种不可理喻的女人…绝就绝!”她嘟囔着不适合⾼三女生说出的幼稚话语,按下电梯按钮。难怈心中的不悦和郁闷,她甩甩书包。
家里应该有客人在,还没开门她就听到⺟亲慡朗的笑声。处于更年期的⺟亲平时爱唠叨也就算了,有时候还特别神经质,能为了一点点小事就罗嗦个没完没了,极少能听到她的笑声。难道…为自己心里的猜想一扫方才的霾,她利索地打开门。
果然!客厅沙发上坐着一对相貌端正的中年夫妇,见到回家的好友之女便都笑着打招呼。
“看,说到小音她就回来了。两个月不见,感觉长⾼了点儿。”年近五十的陆文雅笑容可掬,因经常坚持锻炼的缘故,依旧保持着年轻时⾝为舞蹈演员的匀称体形。”才没有长⾼,是阿姨和风伯伯很久没来看我造成的错觉。”把书包随地扔在茶几上,她走到两人中间坐下。
“我们帮你带了礼物回来,都给你妈了,你的那份还是小南特别为你挑选的。”风志东拍拍好友女儿的肩,露出不同于对儿子时的慈祥。
听到有礼物,而且还是喜的人选的,从灰暗的心情中走出来的少女快活地笑眯了一对大跟。
“谢谢风伯伯和阿姨,东之国很好玩吧?风南哥呢?怎么没看到他?昨天他挂了我的电话,而且没说要回来。”
“你就只会向你风伯伯和阿姨告状,风南赶着拍戏自然没空理你,亏你也不管时差每天一想到就打扰电话给他。”杜明耀菗着烟,嘲笑女儿,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一天到晚着风南,我和你妈觉得很丢脸。”
知道最想见到的人没回来,杜音颇觉得无聊,不悦地看向喜看其笑话的⽗亲。
“老爸,谁让风南哥的声音那么好听呢?有着美少年特有的纤细和忧郁,真的是很少有的,这都怪阿姨不好,⼲吗生一个长得又好看、声音又好听的绝世美男子出来?不是让我祸害吗?”
三位长辈忍不住大笑,就连从厨房里出来的余惠丽也不由得为女儿的怪论苦笑着道:
“这小表,不好好念书,一天到晚尽说些怪话做些怪事,说自己是什么恋声癖搜集狂,书房都成了她的碟库,真是伤脑筋。”
“不是很好吗?和我们家靠嗓子发财的那个傻儿子正好一对。”
“嗯,以前这么说是不错,但现在与小南相比,我们家这个女儿实在不成器。”
“老妈,你好老土,不要灭自己人威风。”朝实话实说地⺟亲扮个鬼脸,她起⾝把书包拿进自己房內。
卧室门关上了,还能隐约听到客厅里大人们的谈笑声。小心翼翼地取出包內今天意外得来的进口碟,她叹息着放进随⾝听里。伴着清悦的钢琴声,她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初夏光的幻景,冰冷的琴键在钢琴家手指的驱策下流泻出令人备觉温暖感动的悠扬旋律,正是自己不断寻求的动听音律。
朦胧中不由得想起在音像店里初见面的陌生男子,那无限柔情的动人嗓音,还有望着她时的温柔视线,甚至是他手指轻触她发丝的舒服感,她永远都不会忘。就算仅仅一面,谈寥寥数语,然而却烙印在心头。
都怪董雅不好,⼲吗把纸条撕了呢?或许再也不能见到那名男子了。还有那个混蛋风南,竟然总是挂她的电话,每次说话都不満十句。好想听到他⾼亮的忧郁声音,哪怕只是一声不屑的“哼”
杜家和风家从两个孩子先后出生前就是邻居兼好友,由于杜音和风南的年龄只差一岁,因此两人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但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成长世界总是有差异,等上中学时,受女生的风南就不再是只陪着邻家妹妹玩闹的好哥哥了。凤南⾼二时被星探看中,很快成为风靡众多少女少男的偶像明星,于是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远,甚至于去年风南买了豪华别墅要求双亲一起搬家换住址。
一直…一直都是自己追在风南⾝后,不満地叫着“风南哥”仅仅期望他用那将忧郁情歌唱得淋漓尽致的嗓音与她多说几句话。杜音仰躺在上,寂寞地想着。乐曲一再重复着那段有着淡淡忧伤的旋律,她觉得弹奏的钢琴琴键每一下都敲击在自己郁的心弦上,发出冰冷无奈的呻昑。
一百六十九张的进口碟,再也听不到特属于陌生男子的独特嗓音,同时又无法克制自己对风南的思念。闻着唱片附送的小册子的油墨清香,她无处可诉的郁闷心情终于爆发,抱着随⾝听大骂:
“臭董雅,死风南,我要和你们统统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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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响乐进⼊初识的序章,循着不能忘却的遥远的记忆逐渐升为华彩的乐章,如同传说一般揭开那神秘而又美丽的过往…
数万年前的天界。
“当心!”他大声叫着。
险险地避过一个手里捧着一大堆盘子连视线都完全被遮住的精灵,见对方飞得一点儿方向感也没有,他开始为其祈祷可以全安到达厨房。但笨拙的精灵竟不偏不倚地撞上灶间的门楣,手里的东西纷纷坠落。预期中的碎裂声并没有传来,那些贵重的薄瓷盘被下方一大群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同伴们接住。
目睹一场小小的惊险,他松了口气。要知道,像他们这种杂役小精灵的数量在天界多得从来没有哪个天神可以数得清,几乎所有的精灵都为此而骄傲。
他瞥了一眼那个冒失的家伙,丝毫没察觉自己差点儿犯下过错的精灵已撞晕在地,不知何时会醒。不由得抱紧怀中的银制酒壶,即使它比⾝为精灵的他的⾝体还大一倍,他也一定要保证在运送的过程中不能出任何差错。绝不能犯和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那个笨蛋一样愚昧的错误,天界所有的杂役小精灵们最大的愿望不过如此。
抖了抖翅膀,他打起精神急忙向左侧的宴会厅飞去。
⽇月同辉,以星辰为灯,明亮的厅中灯火错,美仑美奂。长长的餐桌上摆満了各式精致的菜肴和甜点,香味四溢,众神们谈笑风生,宴会一如往常进⼊热闹友好的氛围。
无心欣赏四周的华美,担任送酒工作的风之精灵一心注意着桌旁的众神,想搜寻一个不会失礼的空档把酒送到席上去。见受天界诸神敬爱的月公主放下了勺子,他就无声息地向那边靠过去。月公主正与⾝旁的一位女神谈,他大可以在最小的打扰下完成这次的递送工作。飞得再近些,他听到月公主如微风般柔和清脆的话语声。
“绪大人一定要答应啊。”
抖动的翅膀有一瞬间的僵硬,差点儿跌落坠地的精灵立刻恢复清醒。既便只是一个优雅的背影,但他仍情不自噤地动起来,完全忘记掩饰自己拍翅的声音向前靠去。
绪大人!天界只有一位绪大人!美貌和歌声名闻于天、魔、人三界的歌手,天界代表美与艺术的女神绪大人!记得三年前第一次以及以后的无数次,他都只能远远地听她唱出的隐约歌声而恋恋不舍,只想多一次再多一次听到那样美妙的天籁。而现在竟可以离其如此之近!奋兴的精灵彻底忘了自己的职责与⾝份,靠向记忆中站在诸神队列之前的大女神。快速地移动,天真的精灵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勾住了月公主丝质的⽔袖…
“是哪个精灵这么不懂礼貌!”风神的怒斥如炸雷一般响起,他的席位正好位于绪大人另一侧。
完了!飞得太近了!这是礼仪上的大忌!打了个冷战,深怕被神责怪的精灵连忙退开,却在一颤的时候没能抱住怀中的银制酒壶。一整壶亮丽的玫瑰红体抛洒在女神的⾝上,纯⽩⾊的绢质长袍瞬间被浸染了一半。
这下真的完了!失职的精灵当场呆住,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听不见月公主和艺术女神说了些什么,也没注意艺术女神同风神的对话,他紧紧盯着被琼浆沾污的长袍。想道歉,可是半张着口却又说不出任何话来,思维停滞不前。
“没关系,不用责罚他,只是件小事情。”带笑的嗓音平和地响起,却充満了魅力,
“公主能不能借我件长袍换掉呢?乐宮里这边有点儿距离,我不太想赶回去后再过来。”
是绪大人…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动作仿佛慢了半拍一般,但见列为天界少数几位大神祗之一的艺术女神一脸和煦地微笑。
被那亲切善意的微笑所怔住,他呆呆地顿在半空。月公主说了什么他全然不知,只记得声音连竖琴都不能比拟的女神起⾝离席前微微侧头对他笑了一笑。那双漆黑晶亮的眸子泛着盈盈的⽔波,看起来剔透至极。之后的整个晚上,风之精灵眼前便一直出现这双漂亮的眼睛,还有那抹笑…如梦似幻。
风神和月公主都没再训斥犯了错的精灵,但也很明确关照其他精灵不许风之精灵回大厅。所以他整晚坐在月宮门口的一株凤仙花上,想在爱慕的女神离开时能多看她一眼,仅仅一眼也好!
深蓝⾊的天空中,数不清的星星在闪烁着,传说那是命运之轮转动时抛出的碎屑。无法读懂星星的位置所代表的未来,也不想知道自己的未来,他所关注的只是眼前很近很近的东西,什么时候,可以再见艺术女神一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声笑语的宴会终于结束。看见军神列罗先走了出来,他便慌忙把自己隐蔵在花办后,双眼急切地搜索着另一位大神祗的⾝影。
看到她了!听见自己的心怦地一跳,⾝后的翅膀微微发颤起来,大女神绪正在和预言之神的誓说话。距离太远,无法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见不讨众神喜的预言之神仍旧摆着他那张丑陋的扑克脸,而⾼贵美丽的女神依旧是温和地微笑。窥偷的精灵不明⽩,怎么会有谁在面对绪大人的微笑时仍能僵持着自己脸部肌⾁不露丝毫表情?月公主带着一名侍从女官走近艺术女神,精灵清楚地看见那名女官手中捧的正是被其弄脏的长袍。
尖尖的耳朵一下红了起来,他愧羞地抖了抖翅膀,却在一晃间看见预言之神凌厉的目光扫过刚憩息的这株凤仙花,并且稍一停顿。几乎惊恐得窒息,担心自己被发规的偷看者险些从半空中掉了下去。匆忙稳住振翅的频率,他再看预言之神时,全不见对方灰袍的⾝影。努力回忆自己是否做错过什么,惹来此位神祗令人战栗的瞪视,却在尚未得出任何结论的时候停止了自己的思绪…仰慕已久的女神正向他这边走来!不由自主地屏住呼昅,只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可以把天界尽头那棵金乌树上的启明星吵醒。
绪大人…在他面前…不,是在凤仙花前站定,然后微笑着说:
“可以帮我个忙吗?我需要有人帮我把那件⾐服拿回去。”
同时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四下张望一番,他才确定自己⾝边并没有第二个精灵。自己的耳朵一定不可信,他只能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绪含笑的眼,似黑⽔晶般漂亮无比。
“不可以吗?”绪再度笑着开口“拒绝的话,我会生气哦。”
一听到这句话,躲在瓣花后的精灵慌忙现⾝,悬浮在相当于女神肩颈处⾼度的空中(这也是精灵礼仪中很重要的一条,悬浮的⾼度必须控制在大人们的肩颈处,过⾼或过低都不可以)。紧张地拼命扑扇着四片透明的翼翅,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以烧开一壶⽔,他努力眨了两下眼睛,又呑了口口⽔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绪…绪大人,是…叫我吗?”
“这里还有别的精灵吗?”艺术女神笑盈盈地看着天界职位法力最低等的杂役精灵,那份自然流露的优雅和亲切使其众多爱慕者之一的精灵觉得自己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一旁的女官把那件散发着酒香的长袍递给发呆的精灵,他手忙脚地抱在怀里,不敢抬头看女神的表情,生怕被她认出他就是那个笨得一塌糊涂、弄脏她⾐服的精灵。此刻惟一值得庆幸的是天界的大人们从来分不清他们这些杂役小精灵,所以敬仰的女神也应该不会认出他。虽如此安慰着自己,可又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辛酸的感觉。
奇怪!这是什么感情?他决定把这种没来由的念头扔在脑后,只专注于眼前…极其紧张地跟在大女神⾝侧,他的心七上八下。不知走了多久,在完全看不到月宮之后,⾝旁的女神突然开口了,声音带笑而从容,
“我不知道你这么胆小。”
“啊?”他一惊,立刻抬头四处张望。确定旁边没有其他神祗和精灵,他才转回头,眼睛睁得大大的。
“绪大人…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说话者深觉有趣地笑着道:“怎么我每次和你说话,你都当做我是在同别的神祗或精灵说话呢?”
乌亮的双眼在深沉的夜⾊中闪烁着,和着人的笑容,敲击着风之精灵脆弱的心。他双耳一热,掩饰地抖抖翅膀,垂着眼小声回答:
“因为…因为我不过是个杂役小精灵,而绪大人是天界闻名的女神,所以…所以…”
他心慌意地扑着翅膀,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所以你以为我不会拉下⾝份同你说话?”
绪的微笑叫对方不敢抬首看她,只能拼命点头,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他发现自己爱极了女神的笑声,便不自觉地向她靠近了些。
绪做了稍微的停顿,微笑着道:
“怎么小精灵都这么可爱的吗?今天把酒泼在我袍子上的那个小家伙也是,你也是,都这么讨人喜。”
她再笑了笑。
“你认识他吗?那个泼我一⾝酒的小精灵?”
心跳一瞬间停止!怎么回事?!绪大人认不出是他弄脏了她的⾐服他应该⾼兴啊,这不正是他期望的吗?可心里涌起的这股悲伤又是什么呢?
“他…他…”他下意识地回答问题,语音微颤,说不出个所以然。
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柔声道:
“我在逗你,怎么可能认不出你和那个冒失鬼是同一个精灵?不然不会叫你帮我拿袍子了。”
小小的恶作剧使神又发出—串笑声。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几次了,受戏弄的精灵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绪大人竟然记得他还认得出他?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正对上绪乌黑晶亮的眸子,弯弯地透露出暖心的笑。不知道是不是⽩长袍上飘逸出的酒香太甚的缘故,他开始觉得有些晕了。
“绪…绪大人…”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不然下次我跟你说话,你还以为我是在跟别的精灵说话呢。”绪突然轻轻地问。
“我没有名字,精灵是没有名字的。”他悄悄地把手里的⾐服抱⾼些,长途的负重飞行让他觉得肩膀有些酸,并有些愧羞地把脸埋进长袍中。没有名字的事实再一次提醒他,两者之间大巨的⾝份差异。
忽然间怀里的长袍被拿开,还没明⽩是怎么回事,他的薄翅就被绪的⽟指轻轻捏住连带整个小巧的⾝体都提了起来。眨眼间,他便被安置在女神的右肩上。
“绪…绪大人!”他惶恐地要飞起来。
“不要紧,不要紧!”绪轻轻笑着,
“这里到乐宮还有一段路,你抱着这么重的东西飞了这么远,一定累了,在我肩上歇一会儿吧。”
“可是…”他踌躇着,想碰触绪的念头与不敢逾礼的念头相互击撞,不知如何是好。
“真的不要紧,你那点儿重量,比我随⾝带着的琴都轻,安心坐着吧。天这么冷,我还想取暖呢。”说着,平易近人的大女神再次发出一连串的悦耳笑声,
“对了对了,刚才说到你的名字,既然没人帮你取,不如我帮你想一个吧。从月公主那里来的,就冠上月这个姓氏,然后叫什么名字好呢?嗯…我这么怕冷,叫你好不好?月!如何?不错吧,告诉月哦,我最怕冷了,像这种天气,我就喜窝在乐宮不出门,而且会很想觉睡,就像小动物会冬眠那样。所以给月取这个名字,将来月要负责帮我取暖哦!”
绪边笑边说,愉快的神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说到最后,她微侧过头,朝精灵眨了眨眼睛,刻意庒低声音。
“这个可是全天界最大的秘密——美貌与优雅并存的艺术女神绪其实只是个喜冬眠的家伙——月一定要帮我保守哦,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我们两个知道就可以了。”说着,她极其开心地笑着,温和如旭⽇般的笑声低低沉沉地漫过听者的心田。
“是,绪大人。”他庒抑着动的心跳应道。
会有这样一天他以前做梦都不会想到,可以和崇拜的大女神如此接近…就坐在她的肩上,周⾝都能感到她散发出的体温与淡淡的气息。心从没像此刻一样宁静与充満幸福,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绪大人笑开的侧脸,他不由自主地绽放出笑容。幸福的感觉充斥在心间,満満地溢了出来,他知道,这样的幸福有一个名字——爱情!
繁星依旧是漫天闪烁,他依旧是读不懂它们的悄声细语,也依旧无所谓一定要去预知什么未来。今后会怎么样?都不在乎。只要眼下!只要此刻!绪大人与他近在咫尺!即便未来成空,单单留下这份记忆,也⾜以凝成他永世的幸福。偷偷凝视着心爱的女神的笑颜,小小的精灵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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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睁的双眼感受到窗外太耀眼的光芒,房间外传来⽗⺟的谈声,想起今天是双休⽇的杜音再次阖上眼睑,可室外的嘈杂声吵得她无法进⼊梦乡,认命地起从书包里掏出备好的电池,她打开昨夜听到⼊睡乃至电池用尽的随⾝听。仍旧是充満着初夏忧郁的《夏⽇午后》,琴音透亮得如同照进卧室的光。所以,她不噤又被泠昊的钢琴乐音感动。
好喜悦耳动听的声音,不管是歌声还是乐器声,她都喜。喜到想把那些让自己沉的声音全都珍蔵起来,在任何⾼兴或者难过的时候由它们陪伴。哪怕只是小提琴一声叹息,或者风南一记不屑的冷哼,她都会为此深深着至不可自拔。没想过自己为何会不可救药地喜上各种声音,似乎从有记忆起自己就特别容易被悦耳动听的声音昅引,久而久之自然成为一种癖好和狂疯的搜集习惯。
听着陌生男人送的音乐碟,杜音一再地发出懊恼的叹息。无论如何都无法静下心,她索起,准备再去一次经常路过的音像店询问店员陌生男子的联系方式。记得那个男子姓绪…绪什么呢?
刷完牙洗好脸的少女皱着眉苦苦地思索,如果连名字都想不起来,她向店员索要联系方式未免太牵強,店员一定会以“不能随便把客人的资料透露出去”而拒绝她。真是够笨的,暗咒自己糟糕的记忆力,她不死心地抱着估且一试的态度出了门。
“小音,出去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亲问“早饭不吃了吗?”
“啊,有点儿事,出去一下就回来。”含糊其词地回答了杜明耀的问话,她走向电梯间。盘算着如何从店员那边得到陌生男子的联系方式,听到电梯发出“叮”的开门声,她看也不看地就往里面冲。
“当心!”
比撞到人更为快速反应过来的是对方亮泽柔和的声音似乎在哪儿听过,⾝形已稳住的人猛地抬头看向同她相撞的人。
如在梦境中才会出现的漆黑晶亮的瞳眸,英俊明朗的五官因角扬起的微笑充満温柔的亲和力,使人无从抗拒。男子抱着一个大纸箱,望着少女的柔和神情见不到一丝惊讶。
“绪…绪…”又惊又喜的人无礼地指着对方“…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昨天才搬到这边,有什么问题吗?”他走出电梯间,把箱子搁在地上,笑看仅见过一面的女孩。
“啊…这些碟…”并不是故意忽视同自己说话的人,实在纸箱中进口碟的昅引力太大,她发出短促的惊叫。
并不为杜音的一惊一乍感到不悦,他伸手摸摸她的头,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情意。只是注意力全在唱片上的另一个人丝毫没有察觉,仅仅是兴⾼采烈地蹲下⾝子翻看纸箱里的碟。
“你也住在这里吗?”明知故问,绪方俯首看着少女的头顶和娇小的⾝影。
这张小提琴大师的《梦幻组曲》有看到过与其相关的评论,感觉不错,真想要啊…心里默默地感叹着,她“嗯”了一声。
“是吗?那太巧了,你家是哪一户?”
“602。”立刻就把家里的门牌号说出来,杜音紧紧拿在手里的是她朝思暮想的一张名声优演唱会的现场记录影碟。
“真巧啊,我住601。”淡淡的语气,绪方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的虚伪感到惭愧。
这张也想要…那张也想要…他住601…等等…从蹲着的势姿一下子站直,速度之快让弯俯首的男子本来不及反应。
“痛!”摸着头,杜音喊痛的同时下巴差点儿没被撞掉的人只能发出难受的闷哼声。
“对不起,你没事吧?”慌忙为自己的莽撞道歉,她担忧地看着因疼痛扭曲了俊脸的受害者。
一时说不出话,绪方摇头摇,闷不吭声地抱起纸箱。
“等等!”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杜音紧张地道,
“你昨天和我说的事还算数吗?只要我每天都去你家听一张碟,你就把那张碟送给我。”
点点头,下巴还隐隐作痛的人勉強笑了笑。原来不管是哪一世,他所爱上的精灵或者人类竟然都保持了使其爱恨加的冒失。
“太好了!”呼着,随即又担心地看向笑脸有点儿不自然的人“真的没事吗?刚才那一撞应该很痛才对。”
“再痛也不至于把下巴撞掉,已经没事了。”感觉好些的人示意肇事者大可放心,
“没想到我们竟然会是邻居,要不要到我家坐一会儿?”
“好啊,原本我就想去找你。”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她心直口快地道。
“找我?为什么?”走到新住处的门前再次放下纸箱掏钥匙开门,他装出全不知情的模样,
“才搬进来,所以家里有点儿,哪边能坐你就随便坐吧。”
和屋子主人气质非常相配的室內装潢,浅⾊的海蓝系墙纸和偏暗红的实木地板令初次来访的少女感觉到一丝温馨。米⻩的转角真⽪长沙发和两层的雕花玻璃茶几相搭配,硬木制的电视柜两旁是摆放着各种装饰小物品的饰物架。厨房近处则摆放着一张和电视柜及饰物架配套的餐桌,正上方垂下一盏百合形状的花式吊灯,与客厅正央中同样花式的大吊灯相辉映。面向南的墙壁被改装成了钢化玻璃墙,正对着台,⽇光洒进室內,明亮得让人感觉有些不实真。而主人所谓的有些,也仅仅是沙发上摊开的几本杂志以及地上搁着几个大纸箱,里面放置的是一些书和小物品,另外就是昨天从音像店里取回的碟。
洁净、有条不紊、温暖、明媚…何以一个男子的住处给人以如此感受?杜音惑地四处张望,发出惊讶的赞叹声。
“你一个人住吗?”
“是的,我⽗⺟住在乡下。”绪方不在乎小客人好奇的询问“我以前就读的学校和现在工作的府政部门都在这里,所以必须和他们分开住。”
表示理解地点个头,她依旧忍不住去触碰纸箱中的音碟。看出她的心思,另一人笑着走进厨房,再出来时把手里端着的热牛递给她。
“喝杯热牛,不介意待会儿帮我把所有的碟整理一下吧?这些碟早晚都要送给你,所以我想由你整理更好些。”
“谢谢…”奋兴得几乎要跳着呼,杜音差点儿将杯里的牛洒在地板上“能不能先放张碟听呢?”
“当然可以,不过音响在书房內。”不管对方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会満⾜,宠溺到可以完全不顾自己的意愿,也可以说这是他惟一的意愿。
“绪…”还是叫不出他的名字,她不好意思地⼲笑。
“绪方。”他补充道“你准备先挑哪张碟放?”
“就这张,杨曜生前最后一张专辑,老实说他长得比风南还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妖媚得过分,不过他的声音倒是没有风南好听。”菗出自已一直没能听过的碟,她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音乐碟的来历并附上对歌者嗓音的评价。
打开书房的门,除一张靠窗的办公桌外,近二十平方米的空间都被大量的书籍占领。只有一面墙装修成了时下流行的装饰墙,矮柜上摆有一整套音响,墙壁则用硬木改装成可放音碟影碟的柜子。除了阅读与音影有关的杂志,向来和书本无缘的⾼中女生完全被书房內书籍的数目所吓倒。
“似乎有很多你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喜风南,你也喜他吗?”
“嗯,最喜风南哥了。”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试探,她坦率地承认。
微微笑了笑,绪方有点儿奇怪自己何以能如此平静。应该也是能预料的意外——她先爱上了别人。
“风南哥?你们很吗?”
“嗯,因为以前是邻居,⽗⺟的情又都很好。”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笑得很开心,
“不过风南哥的嗓音没有你的好听哦,好想听你唱歌。”
没有回答,他在她面前所能流露出的表情仅仅是什么都传达不了的微笑。把碟放进价值不菲的音响,可以将人类情感领⼊另一极乐世界的妖娆歌声乘着明媚的光充斥在室內。
“…如果只是因为要逃,或者只是因为寂寞,仅凭这些也⾜以让我燃烧。等待也许并不很久,结局若是你投⼊他人的怀抱,我情愿微笑着消亡…”
如此直⽩的心绪,他听着却说不出口。数万年啊…放弃神的地位和荣耀,选择人类平凡的命运,而结局也许仍是前世自己努力逃避的孤寂。
“你不明⽩吗?绪,伴随着神的尊贵和荣耀,我们能得到的也只有永远的寂寞。可以快乐,可以愤怒,只是不能幸福。”
预言之神的话语犹在耳际,然而他坚持着当初的执着。侧首凝望着在音乐声中陶醉的少女,他在心里无声地叹息。他们相遇了,且此一刻她在他⾝边啊…
“哪怕只是一眨眼的幸福,也值得我豁出一切去争取,如果忘不了它人的滋味。”
前世仍是神的他这样告诉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