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寒流刚过,太阳终于露脸,照在人⾝上暖洋洋的。
“他最爱吃糖醋排骨了。嗯,就买些排骨吧!”丁当当脚步轻快地走在菜市场,左顾右盼,自言自语。
“对了!再买些蜡烛,烛光晚餐,浪漫极了。”
丁当当小手掩着嘴,低着头吃吃笑了起来。“既然买了蜡烛,就不能不买花,烛影摇曳中,且看人比花风流、还是花胜人娇艳。嘻!晚上他回来,一定会吓一跳…”
“咦?这不是当当吗?你怎么一个人站在马路上傻笑啊?”
丁当当脸一红,忙止住笑,抬起头来。“啊!原来是局长。没想到你也会上菜市场?”
“老婆死了,想吃点东西,只好自己动手了。”局长笑了笑,看了眼她菜篮中的东西,似笑非笑地说。“买这么多东西,一个人吃得完?”
丁当当微窘,嗫嚅道:“是我和两、两行要吃的…”
“两行?”局长又笑了起来。“我还没听过有女孩子这样叫那块木头,听起来还真不习惯。”
“真的?真的没女孩于这样叫过他?”丁当当眼睛亮了起来。
“你这么开心做什么?”局长故意装出大惑不解的样子。
“这、这…”丁当当又脸红了,顾左右而言他。“对了!听说你孙女正在国美动心脏手术,成功了没?”
局长一愣,没想到她这么会打迷糊仗。“是成功了,不过还要再住院观察一段曰子。”
“太好了!我担心了好久呢!”丁当当大喜,开开心心地说。“前几天我心里闷,找二姊去逛街,逛啊变的,就逛到了龙山寺,我还帮你孙女求了一支签喔!”
“结果怎样?好不好?”局长急忙问道。
“是上上签,好得不能再好呢!”丁当当得意洋洋地说。“当时我就在想,你孙女的病一定没问题啦!果然不出我所料,哈!炳!炳!”
局长看着她,眼神竟变得复杂难懂。“你既然当时心里闷,一定有事情挂心,为什么不问问自己的事?”
“因为、因为是感情的事,不、不好意思跟菩萨讲啦!”丁当当小声地说。
局长闻言,不噤为之失笑。“是因为那块木头?”
丁当当既害羞又别扭地点了点头。
“那我来做你的菩萨,帮你问问那块木头吧!”局长定定注视她,缓缓地说。
月黑、星灭,风卷叶乱舞,只觉阵阵凄凉。
市警局的扣押仓库,正是坐落在这凄凉的郊外。
阒无人声的深夜,満目凄凉的郊外,突然有人影窜出,几个起落,已避过守卫,翻⾝入进仓库之內。
这人⾝形似风、敏捷如豹,就着手电筒的微光,不知在找些什么东西。
忽然,那人脸上露出喜⾊,在放置查把品毒的地方,停下脚步。他拿起一包粉白,在包装上弄破个小洞,倒出一些粉白,用手指沾了、放在舌间细尝。
“果然不错!”
“我也早料到瞒不过你。”灯光突然亮了起来,仓库內大放光明。
“我只是没想到真的会是你——温、青、史!”
“你早该想到的,除了我,谁还能有本事瞒天过海。”一人自阴影里走出,赫然是温局长。“燕两行,我等你很久了。”
“你早知道我会来?”燕两行缓缓地说。
“小宋指甲中的面粉被检验出来时,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了。”局长叹了口气,似是无限感慨。“我虽然拿走了他手中的东西,毕竟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小宋手中的东西,就是这个吧?”燕两行指了指手中那包面粉,冷冷地说。“以面粉代替被查扣的粉白,再将粉白转卖给黑社会谋得利益。温青史,你这招偷天换曰之计,的确天衣无缝。”
“可惜瞒不过小宋,也瞒不过你。”局长又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我不该将这件案子分给他的,我太低估他了。”
“所以,他就该死?”燕两行话中寒意更盛。
局长默然片刻,脸上忽然露出残酷的笑意。“他既然知道我的秘密,就该有死亡的觉悟。小宋不例外,你也不例外。”
“你想杀我?”
局长默下作声,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你以为你杀得了我?”燕两行脸上又露出一贯的讥讽笑意。
“你认为我杀不了你?”
“这个世界上,除了一个人,没人杀得了我。”
“谁?”
“我自己!”
局长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你很有自信,你也的确具备自信的本钱。毕竟,你是‘夜鹰’特种队部成立以来,成绩最好的一人。”
“你知道?”燕两行脸⾊微变。
“我还知道,你是‘聻’里头,手段最辣、作风最无情的第二号人物——‘判官’!”
燕两行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双眼中,仿佛闪烁着碧幽幽的光芒,如鬼似魅。“人死为鬼、鬼死为聻;只可惜这世上人太少、鬼太多,只有杀、无、赦!”
局长看着他,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寒意。“只、只可惜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判官’了,否则,你不会为了躲避追捕,窝在这里当察警…”
“你以为我是为了逃避追捕,才躲回湾台做察警?”
“难道不是?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你这招的确聪明极了。”局长冷笑道。“有谁会想得到,遭际国 察警悬赏千万美元通缉,又被四大黑帮联手追杀,黑白两道皆闻之⾊变的‘判官’,竟会躲在湾台做察警?”
“的确想不到。”燕两行神情淡漠,只是眼神中却有说不出的寂寞。“不过,我要走,没人能留得了我。我只是厌倦当蝙蝠了…”
“蝙蝠?”
“在天空飞,却不被当成鸟;在地上走,却又不被当成兽。”燕两行忽然笑了起来,却是寂寞如霜。“自诏仗义江湖、替天行道,却是白道也容不下、黑道也无立足之处,踽踽独行、飘然无寄。”
局长默然。
“我不明白,我的事情你为什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局长笑了笑,淡淡地说:“因为你太不平凡了。”
“喔?”
“你的⾝手,绝对不是湾台这种环境训练得出来的。何况,你住的地方太奇怪,你的人也很奇怪。”
“是吗?”
“你住的公寓,和废墟没两样,却是那个地方最不容易受到狙击的位置;你的人,像时时戒备的豹子,却又涵势蓄劲,不多浪费丝毫体力。”局长看着他,定定地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所以,你私底下调查我?”
“我也是最近才查出你的⾝分。”
“难怪你会千方百计想将我调离重案组。”
“知道你是‘判官’之后,我的确不能不防着你。”局长眼中忽然流露出赞赏之意,却一闪即逝。“何况,你的思虑太缜密,你的⾝手太骇人;就算你不是‘判官’,我也不能让你坏了我的事。”
“你太看得起我了。”燕两行冷冷地说。“因此,你就算无法将我调离重案组,也要千方百计弄了个大⿇烦跟在我⾝边…”
“大⿇烦?是指丁当当吧?”
燕两行听到“丁当当”三字,脸上忽然一红,沉着脸不说话。
局长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她的确很了不起,居然能让杀人无情的‘判官’束手无策,吃足了苦头。”
燕两行闷哼一声。“不过,若不是那丫头,我也看不透这一团迷雾,想到你就是幕后主使之人。”
“喔?”局长吃了一惊,缓缓地说:“那丫头是很鬼灵精怪,不过,我不相信她能看穿这整个事件。”
“她虽然没有看穿,却给了很好的意见。”燕两行一想到丁当当,脸上不自噤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你知道那丫头第一眼看到小宋指缝间的粉末时,说了什么?”
“她说什么?”
“她说小宋这阵子都在追兴仁街那件品毒案,因此,那白⾊粉末肯定是粉白。”
“很合理的推理。”
“可是,却检验出不合理的结果。”燕两行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除非,结果本来就是出人意料之外!”
“有点意思。”
“而最令人意外之事,就是原本该是粉白的东西,忽然变成了面粉;原本该是捉強盗的人,自己却变成了強盗。”
局长苦笑,叹道:“只凭小宋无意间留下的蛛丝马迹,丁当当合乎逻辑的推理,你就能知道这么多?”
“已经够多了。何况,还不只这些。”
“我自诩天衣无缝的计划,看来竟是破绽处处了?”
“世上本没有天衣无缝这回事。”燕两行冷冷地说。“你杀了小宋之后,不该再在他⾝上开这么多枪…”
“难道,这也留下破绽?”
“是看不见的破绽。”
“看不见,又如何算得上是破绽?”
“那就要用‘心’去看了。”燕两行脸上又浮现那温柔的笑意。“当当说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说不定凶手正是要警方认为他是疯子…”
局长又叹了一口气,自嘲道:“看来,我不只错估了小宋,也看错了那丫头。”
“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原本就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不过,我却没看错一件事。”
“喔?什么事?”
“那丫头有本事让一块木头陷入情网、难以自拔。”
燕两行脸⾊一变。“你想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我赢定了。”局长脸上露出得意之⾊。
“你、你把当当怎么了?”燕两行的脸上不再是面无表情,反而是一脸惶急。
“你想看她吗?这就是了。”局长将一个女孩从置物柜后头拉出,正是丁当当。
燕两行见丁当当软软坐倒在地,眼神呆滞,似乎不认得自己了,心中更急,颤抖着声音说:“你、你对当当做了什么?”
局长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帮她打了几针洛海因而已。”
燕两行大怒,就要冲上来。
“站住!你再向前一步,就只有到阴间去找这丫头了。”局长阴恻恻地一笑,一把枪已经抵在丁当当头上。
燕两行果然停下脚步。“你想怎样,只管说吧!”
局长见燕两行顷刻之间,便镇定如恒,心中也不噤佩服。“了不起!心爱的女人在别人枪口下,居然不慌不躁,判官果然是判官…”
“废话少说!丁当当要真有意外,你便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判官’手段!”燕两行说话口气一如平常,但一股森寒之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局长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寒颤,见他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丁当当,忽然放声大笑。“只要这丫头在我手上,你能奈我何?”
燕两行目中寒意陡盛,却说不出话来。
“我可能看错很多人,却自信不会看错你。”局长直视他,淡淡地说。“你看起来比谁都冷漠、比谁都无情,但你心中的热情却比谁都炽盛、比谁都激烈。否则,凭你的⾝手,和你怀中那把枪,你大可杀了我。”
燕两行默然。
“你出手之快,是我生平仅见,你甚至可以在我开枪前杀了我,为什么不试试?”
燕两行仍不说话。
“你不敢,是不是?只要有万分之一可能伤到这丫头,你就绝不会出手,我没说错吧?”
燕两行额头已经有冷汗流下。
局长笑了笑,悠悠地说:“你甚至连赌的勇气都没有,你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燕两行连手心都有了汗水,即使现在有开枪的机会,他也已经没有把握。
“这丫头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服务警界超过三十年、视这份工作如神职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神职?狗庇!民人保⺟?全是狗庇!”局长冷笑。“我儿子为察警这份工作卖老命,结果呢?死后撤职查办!”
“他不该在警械室开枪,他的确违反规定…”
“规定?去他妈的规定!我儿子可是活生生死在警械室里头啊!”局长忽然像疯了似地,纵声狂笑。“他死后,有谁来他坟前上过一炷香,没有!都没有…”
“趋吉避凶,本就是人之常情。你不必为人的天性愤懑。”
局长看着他,缓缓止住狂笑。“你对人情很透彻,可是,如果你戮力从公,一生耿介,两袖清风,却被诬指为贪污,你作何感想?”
燕两行默然。
“说不出话了?”局长冷笑。“只因为我不肯放过一些议员经营的特种行业,我就必须在记者会上遭受这些不实的指控?嘿嘿!你知道吗?甚至连我孙女上学时,都被同学指着鼻子骂。”
“公道自在人心,柔柔也不会怪你…”
“她当然不会怪我,可是我会怪我自己!”局长忽然又笑了起来,笑中却带悲声。“我只剩这个孙女,我只有这个亲人,我却不能让她无风无浪的长大,我、我甚至连送她去国美动手术也没钱…”
“原来你这么做,是为了柔柔…”
“你别把我想得这么伟大,老子担不起!”局长脸⾊突变,放声狂笑。“别人说我贪污,老子是何等人,岂能白担了这个虚名?他妈的!别的察警有豪宅、有别墅,老子为什么不能弄点钱受用?”
“你真的这样想?”
“没、没错!”
“即使杀了小宋也在所不惜?”
局长眼中闪过一丝悔恨。“就算杀了你,老子也不后悔。”
“那你杀了我,放过当当吧!”
“你说什么?”
“只要你肯放了当当,我任凭你处置。”
“你想,有可能吗?”局长笑了起来。“我放了她,让她去说我是凶手?哈!炳!炳!你太天真了吧!”
燕两行不再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丁当当,就像要把她看人心底、骨里、髓里,几辈子也相思不忘。
“你为什么不赌?”
“如果伤了她,我也活不下去。”
“懦夫!”局长冷笑,将枪指向他。“我就先送你上西天吧!”
燕两行心中一动,拔枪出手。
可是,他知道自己出手慢了,一种无形的牵绊,让他出手慢了刹那,而那一刹那,就决定了一切。
弹子从燕两行耳际呼啸而过,带起一丝血花;局长仰天倒下。
燕两行愣住了!他定定看着局长,死前嘴角居然带着幸福的微笑。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枪,整个人像石像般动也不动。
“两、两行…”
“当当,你没事了?”一声呼唤惊醒燕两行,他急忙奔到丁当当⾝边。“我怕你还有后遗症,我先送你去医院…”
“没事啦!只是⿇醉药而已。”丁当当忽然紧紧抱住他,哭了起来。
“⿇醉药?你难道没有被注射洛海因?”
“没有啊!不过局长不知道给我吃了药之后,就让我动也动不了,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你们。”
“你这傻丫头!他让你吃,你就吃啊?”燕两行又急又气。
“可是、可是局长说吃了那个东西,就、就可以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爱我了。”丁当当害羞地低下头来,小声地说道。
燕两行愣住了,紧紧抱住丁当当。“现在知道了吗?”
“我、我知道你能为我生,也能为我死。”丁当当抚着他脸上的枪伤,流下泪来。
“乖,别哭了。”
“人家、人家以为你真的会被杀死,再也、再也看不到…”
“若非他手下留情,我的确已经死了。”燕两行看着局长的尸体,缓缓地说。
“怎、怎么会…”
“我心中挂念你,出手慢了,若非他故意射偏,今天死的人是我,不是他。”燕两行长叹一声,黯然道。“何况,他若躲在你⾝后开枪,我可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他不是杀小宋的凶手吗?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因为,他毕竟是个察警,一个了下起的察警。”燕两行虽然赢了生死,眼中却有无尽的悲伤。“杀了小宋,他一定比谁都后悔;尤其在他看了小宋送给凌宜君的戒指后,只怕心中已有死志。”
丁当当默然半晌,点了点头。“小宋既然是他杀的,小宋的⾝上他自然搜过。他没将戒指拿走,自是觉得对不起小宋、更对不起凌姊姊。”
“所以,我们的命可以说是他们救的。”
“只是他们却一生一死,阴阳两隔,再也、再也…”丁当当再也忍不住,靠在燕两行肩上哭了起来。
燕两行轻拍她的肩膀,眼中却空洞无神,喃喃自语。“他一生耿介,却临老失足,是好人还是坏人?我私了恩仇、无视律法,不见容于黑白两道,又是好人还是坏人?”
丁当当见他似乎傻了,又急又慌,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脸上,流着泪说:“你是好人,你当然是好人!我求求你,别这样好不好?”
泪水顺着燕两行的面颊,流进他的口中;他心中感到一些苦涩、一些甜藌,忽地灵光一现,终于清醒过来。“当当,你别哭,我没事了。”
丁当当不放心地看着他。“真、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燕两行缓缓站起,看着局长脸上幸福的笑容。
丁当当也跟着站起,倚着他的肩,轻声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笑得这么幸福?”
“我明白。”燕两行眼中的表情,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复杂难懂。
“你明白?”
“因为他知道,我会拼死护住他一生清誉,他也知道,他的一条命,可以换他孙女一命。”
“我还是不明白…”
燕两行却不再说话,只是走近局长的尸体,用手指蘸血,在地上写了“聻”和“判官”三字。
丁当当终于明白了,颤抖着声音说:“你、你想自己扛起这一切?”
燕两行不忍看她凄苦的表情,别过脸去,缓缓地说:“我欠他一条命,这是我所能做的…”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丁当当流着眼泪,用尽气力大喊。
“你若是想把人引来,那是白费心机了。”燕两行看着她,冷冷地说。“他既然布置了一切,自然已经将守卫支开;否则,刚才闹得天翻地覆,为什么没有人进来?”
“你、你要走?”
“除非,你希望我死在察警手中。”
“我、我去跟察警说,这一切都是局长⼲的,我死也不要你做这种傻事…”
“你难道想柔柔死?”
丁当当不明白,愣愣地看着他。
“局长若是因公殉职,他的抚恤金至少在千万以上,柔柔的后续治疗才有着落。你明白了吧?”燕两行看着她,柔声说。“他用自己一条性命,换他孙女一条性命,我能不成全他吗?”
“你成全他,那我呢?”丁当当泪流満面,哭哑了嗓子。
燕两行抱起她,喃喃道:“随缘聚散,也只能如此了。”
丁当当挣扎着要下来,想去擦掉那些字;燕两行似是看透她的心思一般,凄然一笑,紧紧抱着她,消失在夜⾊中。
“痴男怨女,两个笨蛋。”仓库屋梁上跃下一名男子,居然是敢言时报记者辛七郎。
“原本只是想作弄‘判官’一下,才替耿清秋引荐丁当当给温青史认识,没想到却惹来这一段爱恨情仇。”辛七郎饶富兴味地看着地上的血字,忽然用脚将“判官”二字擦掉。
“判官啊判官!你既然不愿意再作‘蝙蝠’,又何苦走回头路呢?”辛七郎另外蘸了血,在地上写下“千面”二字。“我难得做一次好人,这次就成全这对傻瓜吧!”
“‘聻’之‘千面’,名头也够响亮了吧!”辛七郎纵声大笑,缓缓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