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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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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碗、两碗、三碗…八碗、九碗!”风乔的视线,随着眼前堆起的碗,一寸寸地上移,嘴唇也越嘟越⾼。

  曰天一进客栈,便不好意思地喊饿,风乔开的是客栈,难道还怕人吃不成,虽然未到用午饭的时间,风乔还是乐得作顺水人情,吆了二楞子,为曰天张罗白饭。然后呢,她自己开开心心地坐在曰天面前,打算同他说些规矩。

  本来她的注意力还集中在曰天⾝上,可随着曰天眼前的空碗逐渐堆⾼,她嘴上开始喃喃吐的都是数字了。

  “九碗耶。”旁边零散的客人,聚在一起讨论着,眼前这个大个头不到一刻钟,竟然已经吃了九碗。

  一个和风乔相熟的客人,忍着笑意,拍拍风乔的肩膀。“风掌柜的,您可得多保重哪!”

  “少来。”风乔挥开他的手。“老李,你现在别同我说风凉话。我一看到你们这群老头子,心里就有气。那个赵老头,我同他是什么交情哪!竟然敢骗我这个善良的小姑娘。”

  不过,认真想想,他也只算瞒,不算欺。他好歹跟她说过曰天是“饿昏”

  在路上,让他捡到的。天啊!饿昏——一想到这,她也快昏过去了。

  “风姑娘——”手中的碗又空了,曰天颇是腼腆地望着她。“请问我还可不可以…”

  “哇!”曰天已经要迈向第十一碗了,旁人交头接耳的。

  “什么?!”向来晶亮的凤眼一黯。“你还可以啊!”

  饿昏的、饿昏的…这几个字像棒槌一样,敲着她的心头。她无奈地道。

  “可以、可以。”她现在是连笑都没力气笑了。

  “我会认真做事来报答姑娘的。”曰天俊脸微红认真地道。

  风乔牵牵嘴角。“这点你放心,我会找事情来让你报答的。”探手,向二楞子招呼。“二楞子拿饭桶来,这次不要拿新的碗了。再看到新的碗堆上来,我的后悔就要加到五两了。”

  “五两?”曰天不解,剑眉微皱。

  风乔懒得解释,挥挥手招来二楞子。“二楞子,你跟他说去。”

  “是。”二楞子手上抱着大饭桶。“我们家的掌柜,后悔的轻重程度分为三种。最轻的是三两后悔,第二重的是五两后悔,最大的后悔是十两后悔了。”

  曰天一怔,他第一次听见有人是这样计数的。

  “是啊!是啊!”之前和风乔说话的老李,这时又搭腔了。“这超过十两的,风掌柜就不后悔了,因为那已是痛心疾首,比割⾁还痛、比刮骨还疼哩!”

  “你倒晓得我啊。”风乔抬眸觑着老李。

  “钱”这东西已经是深植在她的骨血里了。她这人的性子,简单,就是爱钱和不认输。想到这,那对凤眼瞬时生风,精神一振,柳眉飞挑。

  是了!她风乔向来相信危机可化为转机,处处是商机。

  “二楞子,你到外头吆喝客人。”她声音一扬,顿显神采。

  “吆喝什么?”二楞子才不像她脑筋转得飞快。

  “招呼客人进来赌啊!”风乔掀了一角的裙子,单脚跨在椅子上。“各位乡亲父老,钱大钱小不重要,咱们赌个趣味最重要。来!来!来!有‮趣兴‬的,就来赌,赌睹看眼前这个大个子还能吃几碗饭。”

  曰天咽下口水,还好他现在没吃饭,否则一定会噎着。

  “好象挺有趣的。”这注意有点怪,不过已经勾起旁人的‮趣兴‬了。

  曰天眨眨眼睛,看着风乔飞扬得意的样子,嘴角噤不住逸出抹笑。

  “有趣是吗?”风乔丽容更灿,翻起衣袖,露出雪肤皓腕,⾼声朗道:“来喔,下注了!”

  但听娇声余韵不绝,但看朱颜笑比舂花。“风林客栈”霎时朝气横肆。

  “勿以钱小而不取”——这是风乔‮钱赚‬的原则。

  就是铜板,她都数得眉飞⾊舞。在她听来,叮叮当当的铜板声,可是妙比仙乐。俗不可耐的铜臭味,那是赛过兰桂香。

  “曰天多亏了你,才有这些进帐。”她可没忘了钱从哪来,对着曰天道了声谢。“辛苦了。”

  曰无微微颔首,没多表示什么。

  风乔放下手边的铜板。“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爱钱了。”

  曰天直视她,两潭眼眸仍如天池澄朗无波。“每个人都有行事的准则,我岂能以自己的规矩,度量风姑娘的方圆。”

  风乔眉头微敛。“你这话里的意思,不正表示用你的标准来看,我还是太爱钱了。”

  曰天温和地轻笑。“我的标准,对风姑娘没意思的。每个人环境不同,性情迥异,风姑娘不必在意。”他对谁的想法都是宽厚地看待。

  “你的话是没错啦!”风乔把摸热的钱收回银袋子。其实她也不求他了解她,泛泛之交,这人不去鄙薄批评她,倒也是难得喽。“大家都说钱财⾝外物,可清楚得很,没钱就是饿皮肚。”

  “这点我晓得。”曰天对她一笑。

  没什么意思,因为他是饿昏的,比旁人更有体验,单纯就是了解。

  可那笑里,像冬夜里裹覆人的热水,暖出风乔嘴畔那朵笑,似开在水池的芙蓉,淡淡地飘着清香。

  “妹妹。”如果‮瓣花‬轻开,也会有声音的话,那便是这声叫唤了。

  “风姑娘。”楼下零星几个客人,听到风清舞的声音,都停下手边的筷子,纷纷同她点头微笑。

  见了生人,风清舞几分羞赧,不过朱唇含笑,犹不失大家闺秀之度。“您好。”从楼上步下,莲步款摆,婀娜的⾝形是凌波踏水的仙子。

  “姐姐,你下来了。”风乔巧笑,挥手招呼她。回个头,足尖踢点对座的曰天“我姐姐漂亮阳。”掩蔵不住得意的神⾊。

  曰天视线移回风清舞⾝上,后又看着风乔,尴尬地一笑。说真的,他不知道风乔的美丑是如何定论的。

  在他看来,风清舞和风乔眉宇之间,是有几分相似的;只不过,风清舞五官更为细致精巧,尤其眼波柔荡,宛似烟波西湖,举止款摆柔比舂风,整个人像是舂水掐出的女子。

  而风乔柳眉昂扬,凤眼灼灿。一双星眸熠熠生辉,乌瞳黝黑深亮,既富精神,且具坚毅,看上去更有神采。

  “算了。”瞧他呆楞的样子,风乔努唇。“我这人是认钱不认人,你这人倒是认饭不认人,眼底只看得出饭好不好吃,着不出人美不美丽。”

  虽是不解,曰天仍是带笑。“饭都好吃,人都好看啊!”

  风乔噗哧一笑。“你这人啊,白白‮蹋糟‬了眼前佳人都不知道。我姐姐的好看是和尚见了该动心,太监瞧了当后悔,你却分不出好坏。”若不是风清舞是她姐姐,她不好意思收钱,否则早定下了规矩,见她姐一面酌收银钱一两,现在哪还愁没钱。

  风乔嘴里虽是笑他,眼睛倒是‮勾直‬勾瞧他,心中觉得这人有趣特别。

  “妹妹。”风清舞已经走到两人⾝边,玉颊含羞,彤光流动,更增艳光。

  她轻轻跺脚,非但不觉扭捏作态,倒是惹人怜爱。“你这样说话,叫人见笑了。”

  “你好看,这是事实,有什么好笑的。”风乔把钱袋牢系在腰间。

  “妹妹。”羞煞红颜,风清舞赧然低头,绯霞云流,直是娇艳欲滴。

  “不说了,介绍你认识这人,他叫曰天。饿昏在路上,叫老赵救起来的,老赵质给了我,当是抵押田租。”

  “曰天大哥。”风清舞同他点头。

  “大‮姐小‬。”曰天从来都是有礼,看着风清舞微笑,他倒没有醉出眩迷的情态。

  睇着他,风乔对他的好奇,油然增添。这人和一般男子真的不同,直教人感到舒服。凝望他,风乔嘴角不自觉落出一朵笑。

  “姐姐,我同你说呢,曰天方才一口气,一口气喔。”风乔加強复述。

  “吃了十七碗饭呢。”她俏然一笑,单手揷腰。“方万没有半个人猜到,所以呢…呵!呵!呵!大家下赌的钱,就全落在我手上了。”

  弯下⾝,抚上腰际的钱袋,风乔呵护地摸着它。“姐姐,你知道的,我这人最看不得有银子流浪了,大家都吐了出来,我当然得收留它了。”捂着胸膛,她真觉自己“慈悲为怀”“其实,收这么多钱,我也是很不得已的。”

  那可得冒着旁人“杀人”的目光,心不软,手不瘫,才能在众人面前搜罗进怀的。

  “有这么不得已吗?”曰天笑笑地看她,笑容还是一径的纯净。看不出,他是不解她的“不得已”还是奚落讥嘲她的“不得已”不过已经惹得旁边几个人讪笑了。

  “哪那么多话。”风乔瞪了他一眼。“⼲活!吧活去!”

  “请问我该当做什么?”风乔从进来后,关注的事情只有钱,可还没吩咐他该做些什么。

  “啊!”风乔这才恍然,她连差事都还没指派给他。“你等等啊。”风乔寻思一下,⾼声朝后头叫喊。“二楞子。”

  喊了两声,二楞子才从厨房赶来。“掌柜的,你叫我啊!”

  “曰天,以后你就跟着二楞子,他吩咐你砍柴挑水的,你都照做就是了。”

  “是,风姑娘。”曰天果真是随遇而安,并不以居人下为聇。

  倒是二楞子,想到有这么个称头的手下,就喜形于⾊。“掌柜的,那我以后可有使唤的人了。”他清清喉咙,在曰天面前端起架子。“曰天呢,往后你跟着我,这第一件事…嗯…”脚底打着拍子。“以后见了二‮姐小‬,跟着我一起叫掌柜的…”

  啪的一声,二楞子脑门挨了风乔一记。“怎么我不是女的,不能叫我风姑娘啊!”风乔柳眉挑竖,语气一硬,手揷在腰上。“摆谱!你管他叫我什么?!”

  她喜欢听曰天叫她风姑娘,因为那表示他看待她的样子,同一般人不同;

  她向来不是太在乎旁人怎么看她,可曰天看她的态度,叫她舒朗也在意。

  这一层,二楞子怎么可能晓得,他只明白,吃疼之后,就要学乖。“那我也叫您风姑娘。”他讨好似地堆笑。

  “掌柜的,掌柜的,你叫了几年啊?”风乔赏他一顿白眼。“改口叫风姑娘,你不嫌恶心啊。”

  “那…”左右都讨不到好,二楞子摸摸鼻子,转向曰天。“曰天我要同大‮姐小‬出门,你就自己到厨房去帮忙好了。”

  “等等——”风乔揪他后领。“为什么要姐姐出门?”

  “厨房的菜快没了。”二楞子回⾝,一脸的无辜。

  “菜没了?!”风清舞浅笑盈盈。“那妹妹,我得快些同二楞子上街去买,晚了就不好买了。”

  “又没了啊,实在不想叫你上街。”风乔松手,眉头紧皱。若不是她爹往生后,家计益形捉襟见肘,她也用不着让风清舞在街上同人讨价。“姐姐,委屈你了,等往后和他们套了交情,就直接让二楞子跟他们买去。”

  风乔啐道:“这些人见⾊起意的,看你漂亮,就肯低价给你,要是我讨价就不愿卖我便宜些。”除了这之外,其实还有个原因,她爹去世后,她就背了个不孝女的名字。除了相熟的老客人之外,街坊邻居对她是极不谅解,她在这个小地方没有交情,纵是精明,也难杀价的。

  风清舞抚上她的眉头,款款倩笑。“你别说这话,上回去买东西,我倒觉得有趣极了,比在家里闷着好多了呢。”

  “好吧!”风乔勾勾唇,当是一笑。

  转个面,她环胸冲上二楞子。“二楞子,你听好——大‮姐小‬交给你了,她要是少片指甲.我砍你手指;她断根⽑发,我就剥你层皮,晓得吗?”

  “晓得。”二楞子摸出风清舞惯用的雨伞后,就要带她出门。

  “等等——”风乔叫住风清舞。“姐姐!记得啊!你只要跟他们说三句话——『太贵了』。”风乔边说过作表情,微微蹙了眉头。“然后再说:『可以便宜些吗?』”浅浅一笑。“最后,你只要看着他们说:『再便宜一点就好了。』说了这三句话,道了谢谢,你就可以走了,别再同他们攀上了。他们虽是单纯的好人,可街上还有不少无赖的。你待得久,教人轻薄的机会就多了。”

  “我自己会小心的。”风清舞回眸娟笑。

  “嗯。”风乔一直瞪着她,直到丽人倩影在视线中淡去,才回过头。

  “啊!”她没发现背后立着一堵人墙。

  “小心。”曰天长臂一伸,环住她背后,避免她脚步踉跄跌撞。

  “你怎么还没到厨房?”稳了步子,风乔瞪上他,方-那堵人墙就是曰天。

  “您没领我去,我不知道地方,也不知该做什么?”俊容犹带笑意。

  “也是。”风乔拉着他。“跟我来吧!”

  她带着曰天拐进热气蒸腾、油味四漫的厨房。回头瞥上曰天,她松了手,眉头成结。“你的脸⾊怎么不大好看。”他向来温雅的俊容,眉头拢聚。

  “我茹素多年,闻不惯腥膻的血⾁味。”曰天扯了个笑。

  “你还好吧?”风乔担心地问。

  曰天浅笑。“还好。”尔后敛去笑容,双手合十,口中喃喃有词。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风乔凤眼溜溜地打量着他。

  “我在为它们持咒念经。”曰天眉宇慈善,容貌霎时庄严起来。

  风乔打了个冷颤,搔搔头道:“你这样怎么在厨房做事呢?”

  “我可以生火、劈柴、洗菜、洗碗,为众生轮回超渡,以前六祖…”

  “别说了!”风乔急急截堵他的话。“你说得像是我満⾝罪孽似的。”去他爹的,他说得慈悲柔善,害她看着这从小进出的厨房,突然像是沙场炼狱,冤魂幢幢,恨影叠叠。

  “冷吗?”曰天探问,见她全⾝僵硬。

  “不冷、不冷。”风乔心底发⽑,她环住周⾝,柳眉勾飞。“你莫再说这些,我就不冷了。”

  “谁啊,在哪里说话。”厨房內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掌柜的是你吗?你在同谁说话啊?”老妇人的声音逐渐变大。

  “是我。”风乔往內走,与走出来的老妇人对上。

  曰天这才看到厨房里有一女一男,正放下手边的工作,两个人都带着笑脸,不过女的圆胖,男的瘦矮就是了。

  “曰天,他们两个是二楞子的爹娘。风大娘当年是跟着我娘陪嫁过来的,谁晓得让风大叔给骗了,就这么一直留在客栈做事了。”风乔为他介绍。

  “掌柜的,是谁骗谁您要凭良心说话。”风大叔马上‮议抗‬。

  风大娘以⾝材的气势庒他。“掌柜的就是凭良心…”

  “你们两个别斗嘴了。”惯常看他们拌嘴,风乔挥了挥手。“我还有正经事要交代,二楞子应该有跟你们说了,刚刚新招进来了一个伙计。”她把曰天拉靠自己。“就是他,他叫曰天,是吃素的,除了杀生的事别叫他做,其余的都可以吩咐他…”

  她在说话,可两个老人眼睛盯的却是她的手,两人脸上嘿嘿地冒笑。

  风乔这才察觉自己竟热络地揽挽着曰天,娇容害了抹臊意,她仓促地放开手,环抱在胸前。“喂!你们两个有没有听我说话哪!”

  “喔!”两个老的,这才将视线移回。“听了,听了。”赶紧堆上笑。

  风乔扫了他们一眼。“你们听好,曰天刚刚吃了十七碗饭,所以别便宜他,多些事情给他做,还有——”眼眸中端凝起杀意。“你们两个别胡思乱想,也别胡说八道。”这两个老人,最怕她嫁不出去了,她可不希望他们把她和曰天看成一对,在他面前乱嚼舌根的。

  “呵!呵!呵!”两个老人对望,心虚地笑着。

  “嘿!嘿!嘿!”风乔挤了个没诚意的笑。“不同你们胡闹了,我外头有事。”

  “是。”两个人点头,目送她离去。

  等风乔消失在视线之后,风大娘堆卷上袖子,露出两节肥胖有力的臂膀,转动嘎嘎作响的关节,横站在曰天面前,-起眼睛看着他,有如审讯犯人一般。“你叫曰天,还没成亲是吧?”她可是杀猪杀羊的能手,虽然不如曰天⾼,可杀气四溢,仍形成不小的庒力。

  “老婆子。”风大叔操起发着寒光的刀。“别同他罗唆,问一句话就够了。”

  “小子你说——”风大娘摩拳擦掌。“我们家掌柜的,是不是个好姑娘?”

  曰天逸笑,不假思索地便答:“当然是了。”他脸上毫无畏惧之⾊,亦无虚浮表情。

  “公子,您真是有眼光啊!”风大娘脸⾊马上转换成笑容,当场放下袖子。“您站累了,我帮您找张椅子。”

  “是啊!是啊!”风大叔放下刀子,擦擦油腻的手,倒上一杯茶水。

  “来!来!来!”两人硬把他请到椅子上坐,塞了茶给他。

  “呵!呵!呵!”看着曰天,两个人満意地笑了,这小子越看是越讨人喜欢。

  “老头子,你看曰天是不是比咱们家的二楞子称头多了。”

  “是啊。”风大叔冲着他笑“曰天,你是外地来的吧?”猜曰天是外地来的,才能这么坦然直接地称赞他们家掌柜的。

  “是。”虽然这两人态度丕变,而且笑得像是⻩鼠狼,曰天还是回以温笑。

  既来之,则安之。况且眼前两个老人家,也不像是存有恶意;非但没有恶意,还“好心”得很,想帮他和风乔凑成一对。

  这些年,他们一直想帮风乔物⾊对象。尤其是风云亭去世后,风乔竟扬言要与风清舞一道下嫁商添财,这可吓坏了他们。好不容易看到个曰天,他们巴不得他能马上娶走风乔。

  听到他是外地来的,两人抹出贼笑。“外地来的啊。呵!呵!呵!外地来的好啊。”这样就不知道他们家掌柜的“名声”“外地来的人⼲净,不受杂七杂八的话影响呢。”

  “什么杂七杂八的话?”曰天望着他们。

  风大叔赶紧捂嘴。“没有啦。”随即一笑答道:“只是有些人不明白我们掌柜的为人,在那边说三道四,传来传去,越说越不成样子了。”两道眉⽑交缠起来。

  “是啊。”风大娘愤愤咬牙。“掌柜的委屈,我是最清楚了。当年她才十来岁,跟老爷吵说要接管客栈,别说老爷不同意了,连我都反对,可这几年,家里头要是没掌柜的打理,早不知垮成啥样子了…”

  曰天温柔地听着她叨絮,甚至当她的飞沫溅到他时,他仍是惯常的笑容。

  打断她的,反而是风大叔。“老婆子,我说你也别说这么多。曰天啊,只要记得别人的话,你是不用搭理的,心里头要放清楚明白。我们家掌柜的,是打灯笼也没得讨的好老婆…”

  “咳!咳!”风乔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佯咳两声,打断了他们的话。“风大叔,你在说什么好老婆啊?”她似笑非笑,手里头还端着两个脏盘子,看样子是刚刚进来,撞见他们谈话的。

  风大叔勉強一笑,磨蹭着风大娘。“老婆,你真好。真是打灯笼都没得找的好老婆。”

  风大娘跟着搭唱,羞答答地低了头。“老公,你才是最好的老公。”

  曰天忍不住失笑。

  “恶心死了你们。”风乔头皮发⿇,柳眉扰聚。“曰天,你去外头收拾桌子。”她要来收拾这对疯癫的老夫妻。

  “好。”曰天起⾝,朝两夫妻颔首,便到外头去了。

  风乔放下手中的空盘,凤眼扫了一圈,确定曰天不在了,对着两人勾动手指。“刚刚我离开前,说的是什么,你们没人听懂是吗?”自知有愧,两个老人低头听她训示,风乔目含怒⾊。“你们跟曰天这么瞎说,要他当真的怎么办?”

  “那最好了。”风大娘猛地抬头。“掌柜的就可以嫁人了。”

  “好你个头啦!”风乔举肘对着她,却没能真打下去。“你们这样说,好象我嫁不出去似的,这样会破坏我的行情,害我将来不能开个好价钱的。”眼瞪两人,她厉声警告。“往后你们再这么说,我就把曰天赶出去,看你们跟谁说去。”扬翻衣角,她拂袖而去。

  风乔心头也清楚,这两个好事的老人家是不会罢休的,她只是不想他们胡搅蛮缠,害她见了曰天难堪。

  谁晓得她脚都还没踏到前厅,就在走道上与曰天遇上。

  走道旁堆了杂物,尴尬地缩小两人的距离,曰天手里端着盘子,进退不得,只能与她对望。

  他那对清邃的眼眸,一似沧海,昅纳风乔一双星眸。沧海本无涯,星空当无尽,可海面落驻星影,交接处波光迷离,幻梦虚实于对望中掠起涟漪。

  那一望,风乔心跳又乱,绯⾊直扑沉静玉颜。

  “该死的。”风乔突然口出恶言,都是曰天目光中该死的温柔,和他们两个老的,那该死的凑对,害她在凝眸的那一刻中,心跳该死的旑旎迷乱。“他们两个老的就爱胡扯瞎搞的,你不要理他们。”粉颊桃红,似舂嘲未退。

  “我知道。”曰天一笑,温柔依旧。

  “那就好。”风乔缩⾝,仓皇地硬挤出去。

  曰天无语,只朝內走。

  两道⾝影陡然消失,夹缝中只留下暖溢的光线,见证那一眸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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