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觉得这张好吗?”
“嗯?什么?你觉得不错就好了。”苍岳回过神来,对着白羽洁露出充満歉意的微笑。“这张呢?”她皱起眉头,轻声的问。
“也不错。”
“那么这张?”
“都可以…”他看着桌上数十张亮眼华丽的喜帖,心思根本不在上头。
终于,白羽洁忍耐到了极限,重重的拍了下桌子,站起来“苍岳,你到底是怎么搞的?我们可是在选喜帖耶!”但是他给她的感觉,好像与他无关。
苍岳再次回过神来,扯动嘴角,笑意不达眼底“这种事情,你们女人最重视,你决定就好,我没有意见。”
“最好是女人最重视,真要我说,这里没有任何一种款式是我満意的。”她喃喃,眼底隐含着忧烦。
“不満意?那再看看其他的?”苍岳提议。
“就算再看其他的,答案也是一样。”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的语气变得十分失落。
“为什么?不如你说说自己喜欢何种款式,我们特别订作吧!”他找了个最好的解决方法。
白羽洁咬了咬唇,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苍岳…”
“嗯?”
“我们这样子结婚,真的对吗?”她再次问着先前提过的问题,口气仍然充満迷惘。
“为什么这么问?”虽然她和他仍然因为工作忙碌的关系而没有空闲拍婚纱照,但是现在他们在选喜帖,同时准备下个礼拜就寄出去,连礼堂都已经预约了,再过两个星期就要结婚,她竟然又问这个问题,不是很奇怪吗?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不知道…有个人告诉我,为了无意义的权力欲望赔上自己的幸福,是最笨、最傻的事。”
“嗯…”苍岳的神⾊凝重,目光变得迷蒙,好像曾经从沐月痕的口中听到类似的话。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叫做婚姻,成为夫妻后到底该做什么,我一点概念也没有。”白羽洁悠悠的说。
“我想婚姻,就像叔叔阿姨或者我父⺟一样…吧!”他怔愣的瞪大眼。
她瞪他一眼,又苦涩的笑了“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像我们的父⺟一样,有那种恩爱的感情吗?我想象不出来和你亲亲密密,说甜藌情话的情景。”
他静默不语,因为也想象不出来。
“光想到我们两个要在婚礼上吻亲…很可怕。”她明显的退缩,⾝子不住的颤抖。
“后悔了?”苍岳面无表情的询问,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就像在谈论与他无关的问题。
“后悔?决定和你结婚的事?我…当然没有。”白羽洁的语气明显多了犹豫和不确定。
“你现在说的话,就是在強调不是基于爱情而成立的婚姻一点也不会幸福,不是吗?”连他都开始觉得两人当初所作的决定有待商榷,再看看她眼底流露出的不确定和不安,她如何能否认?
“苍岳,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因为与他存在着利益关系,所以她一点也不在乎当他知道她对这场婚姻有犹豫时的感受。
因为没有爱,所以对方的感觉如何,其实不太重要。
不过,如果是另一个男人…她惊觉自己竟然在无意间想起『他』太多次,用力甩甩头,将那张強势却又温柔的脸庞抛到脑后。
她在做什么?都要嫁给苍岳了,怎么可以再想起『他』?
苍岳无法开口回答,脑中再次浮现沐月痕的脸蛋。
如果他娶的人是沐月痕,如果此刻面对的人是她,也许…简单想着有一天沐月痕会披上嫁衣,面对露出幸福笑靥的对象是他…他的心底浮现陌生又温暖的骚动,令人…恐惧极了。
“我无法想象,这些话竟然出自你的口中。”他更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望渴此刻面对的人是沐月痕,他不正常得太可怕。
“说得也是,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种不理性的论点…反正我们两人跟爱情是沾不上边的,对我们来说,爱情只能当作武器来利用,我们…一点也不需要爱情。”白羽洁苦涩的喃喃,像是在说给他听,事实上,却是在说服自己。
不需要…爱情?只能当作武器来利用?
是吗?苍岳不确定了,无法肯定她的答案,无法诚心的认同她的观点,此时此刻,他的脑海有一道声音,不断的狂烈叫嚣着,要求他反驳她的话。
总觉得有一种连他都觉得好气愤的感受正冒出头,只要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婚礼,他莫名的感到不満,莫名的想要发火,莫名的…更加思念某个人。
※※※
两天后,即将举行婚礼。
再两天,一切的事情都变得不同…
既然只剩下两天,所有该忙碌的行程几乎都要赶不及了。
那么,此刻他到底在做什么?
车子停在老旧的公寓门口,苍岳降下车窗,目光停留在四楼的位置。
他到底在做什么?
明明即将成为白羽洁的丈夫,将要拥有另一个⾝份,将不再单⾝,将…
他到底在做什么?
待在家里,他的心情烦躁不安,莫名的冲动让他逃离住处。
那间屋子有太多令他怀念的影子,看到厨房,他想起沐月痕哼着歌曲,神情愉快的做料理的模样;待在客厅,他想起她总是缩着⾝子窝在沙发上,神情凝重,边流着哀伤的泪水边看悲剧电影;躺在床上,他想起那些夜晚,她的温度灼暖了孤单冰冷的床铺,她激情媚娇的脸蛋…
他要结婚了,为什么还来这里?
其实他知道答案,因为她该死的遵守了承诺,陪在他⾝边,过完那个星期,她便消失了,从他的世界消失,没像他想象中的突然出现,没有打电话给他,没有与他联系,彷佛人间蒸发,所有公司的股票和数据,她直接请快递人员送到公司,连跟他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
她已经把结果告诉他了,而且不会再相见,所以无需道别…她爱他,不是吗?那么为何可以走得如此洒脫,如此彻底,如此无情?
不懂,苍岳迷惘。
是他决定这样的结果,应该⾼兴她的⼲脆,她没有拖泥带水,坚守自己的承诺,他和她之间已经结束了,他的人生走回正确的轨道,他到底还来这里做什么?
四楼一片黑暗,代表她不在家。
去哪里了?难道她不知道现在已经十点了?
他已经待在这里等了整整四个小时,她都没有出现。
一个女人家,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没有男人保护,她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有多乱、多危险吗?
他的心情愈发烦躁,还多了担忧和不安。
过了一会儿,他下定决心,将车子熄火,⼲脆又快速的打开车门。
如果不上去看一下,他会很担心,担心她其实在家,却发生什么糟糕的情况。
关上车门,他才转⾝,随即顿住脚步,双眼睁得好大,⾝子微微颤动。
前方那个走进巷子的女人就是她,就是他想念的沐月痕。
原来他很想她啊!直到亲眼见到她后,苍岳否认不了,烦躁郁闷的心情瞬间消失无踪,彷佛从来不曾有过。
沐月痕向前走一步,忘了苍岳第一世的诺言;向前走第三步,忘了苍岳说要陪她捉蛐蛐儿;向前走第十步,忘了苍岳说等他回来之时,就是迎娶她的曰子…她忘了他和她要生好多孩子,忘了他曾经恋恋深情的诉说着对她的爱,忘了两人别离的那天,他离情依依的要她等他…
忘不了,忘不了…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茫茫然的走着,对四周的街景视若无睹。
“从头来,从头再来…”
向前走一步,她必须忘了他给过的承诺;继续向前走,她忘了他要迎娶她的誓言;再向…
“月痕。”
不对,她不该想起他呼唤她的声音,她又出现幻听了,从头再来,她要忘了一切,她必须忘了一切,她该把苍岳忘了,她不能再害他,她…
“你在做什么?难道没有看到一旁的车子?”她双眼无神,似乎精神恍惚,无视停靠路边的车子,就这么直接的撞上,然后跌坐地上,苍岳的心重重的沉落。
他急忙又忧心的将她扶起,仔细小心的检查她的⾝子,深怕她受了伤。
“苍…苍岳?”沐月痕疑惑的注视着此刻不该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不确定的喃喃。
“你到哪里去了?这么晚了,为什么还在外头闲晃?难道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他不否认自己很担心她,但是否认自己变得喜欢碎碎念。
“我…你怎么会在这里?”确定他不是幻影后,她突然想起什么,双眼变得清亮,露出笑靥,故作无事。
“我…我只是刚好经过,又看到你,所以…”他不擅长说谎,知道自己的谎言有多么糟糕和可笑。
“是吗?那…那真是好巧。”可惜她听不出来,依旧微笑。
“你…”明明方才还一副有如幽魂的模样,为何这会儿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苍岳皱起眉头,总觉得此刻面对的沐月痕伪装得好牵強。
“既然刚好经过,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上来…不,我是说,要不要一块到巷子口吃点东西?我好久…不,我是说…难得有机会再见到面。”她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好想他,可是不能说。
现在她没有说出思念他的资格,没有权利再伤害他。
“我已经吃过了。”他再次选择撒谎。
看着她的模样,他发现胸口窜出的思念和望渴陪伴她的欲望,排山倒海一般,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想她,却不能见她,只要见了她,所有的决定都有可能在瞬间翻盘,他知道,他早就知道结果了,不是吗?就是因为知道结果,所以他不能承认,承认原来他也只是个平凡的男人,原来他懂爱,她把爱情的病毒传染给他了。
“是吗?你已经吃过了,那真是可惜…你要不要和我到便利商店喝杯咖啡?”她没有资格请他上楼,就算她厚脸皮,反悔不再见他的承诺,开口邀请他,他也不会答应的。
她没有权利让他爱,更不可能成为他的爱情,毕竟她只是…揷曲。
双眼莫名的又开始发热、发烫,鼻间的酸涩控制不住的涌现,她紧握双手,強迫自己坚強。
“不用了,你该上楼休息。”看看她的脸⾊,苍白极了。
才短短几十天没有见面,她整个人又瘦了…她到底有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糟糕,让他感到担忧?
“我…说得也是,都十点多了,哪能再喝那种东西?喝了,会睡不着的…”面对他的拒绝,沐月痕微微一笑,眼底无情无绪。
“上去吧!等你屋里的灯亮了,我再走。”苍岳轻轻的推她。
他想紧紧的拥抱她,望渴将她纤弱的⾝子护在怀中,想要将她脸上不自然的微笑抹去…他知道她在強颜欢笑,心头再次菗痛。
老天!他已经不认识自己了,竟然有了望渴珍惜一个女人的冲动和望渴,他落入了爱情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