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冲撞（下）

　　夏天落水还好，大冬天冰冷水中体温会降低很快，不及时获救就意味着死亡，但眼下根本没有人去救他们，余舰船自顾不暇纷纷躲避，又引得阵型大，自相碰撞的擦挤声，落水将士呼救声…混合成一片死亡序曲。

　　孙心博立在舰首，面对着在舰队中玩耍一样肆的敌人，目眦裂：“这是…这是挑衅朝廷！”

　　“大帅快下令吧——”幕僚拉扯住他，急切喊着：“不能这么抗下去！”

　　孙心博勉强在汉军水师由土鳖变成蛟龙落差中恢复，但在对方没有开火的情况下不敢直接反击，要知道，三年来，湘州舰队屡次都用冲撞，来碾欺负汉军水师，现在反过来，也无计可施！

　　一旦自己先开炮，对方绝对抓住把柄，将自己全歼。

　　三年来，积蓄的仇恨，已经足够多了。

　　电光火舌之间，孙心博权衡再三，深一口气：“情况不明，顺撤十里！向朝廷汇报，我们遭遇汉军…飞行舰攻击…”

　　众将心中暗骂果不愧是滑龙孙心博，都脸色难看回到各分舰队指挥…都期冀着掉头顺而下的速度能摆敌人纠。

　　当首的飞空舰控制大厅里，有个五彩宫装丽人凝神操控舰体，突屏幕上光华一闪，出现通天的面孔，问：“还追不？”

　　“追到底，把后面的撞碎，把它们全部赶出应湘河道。”女娲给了肯定答复。

　　通天自无不可，他很清楚这段水道战略价值，笑说：“待会有必要开火时，可别拦我。”

　　“…”过了会，女娲想起些，接通了大司命分身所在的那舰，问：“殿下，您参与此事好像不太合适…”

　　她本是好意，谁知屏幕上的青衣少女一笑：“怎不合适？我听说叶君要办这事，故意拖着没去领天使之职，正好打一顿，我看蔡朝不顺眼已很久了。”

　　“…”女娲忽想起听说过大司命和蔡朝太祖在虚空抢陨石之际有过恶，深深觉得叶青的评价没错，青脉的女修温文尔雅只是表面，本质一个比一个暴力…幸不是敌人。

　　…

　　这一撤就撤了好些个十里，敌人的飞空舰队还在追击，速度实在太快，湘州水师就算顺和偏北风的帆面加速都摆不了，撤退中不知多少船只撞沉撞坏，众将都有了些不妙：“不会就赶出湘州河段吧…”

　　上次湘州水师为躲避清郡王和湘侯之争而自发跑去潇州，还可托词是天文汐联系不便，内里也是表达对朝廷的忠心，虽有小过而无大罪…惹到龙君事情是运气不好，非将之罪，还能被清郡王容纳接收。

　　但现在上面孙大帅已投靠清郡王，湘州水师也受清郡王节制，又已有一半舰队去东州，留下的这一半的责任就是遏制叶青，再办砸了这事的下场…

　　很多人都颤栗一下，孙心博也是脸色晴不定：“他们难道敢灭掉整支舰队？谁也不敢闹大至此！看他们都不敢开炮就知道了…”

　　这话说得士气稍有些提升，恰这时耀眼的闪光充溢天地间。

　　“轰——”

　　一道幽蓝晶光轰击在旗舰舷侧，将将擦着船过去，起冲天水，将舰桥上诸人都淋了个透。

　　孙心博怔一下，喊着：“他们就算开炮也不敢轰船——不敢…”

　　一艘仙舰上的光华亮起来，声音不由小了下去…万一敢了呢？

　　上面驾驭的也不知是不是叶青本人，当面怒一个仙人可不是好主意，尤其是别脉的仙人…

　　冲击的水柱间大量水汽高温蒸发，众人没心思留意主帅的失态，都急着循那道仙雷墜翘首望去，见两艘战舰受到了水凹吸引，直接相互靠舷，一下子撞着——船体结实没沉，歪斜葫芦一样倾倒在水面上，水兵和饺子一样掉下水，有些运气好还能浮出水面呼救，运气不好直接给河面下冲走没了影。

　　“还真的敢…”将领浑身*，河水与冷汗的冰凉都渗透到心里，突想起三年前和龙族的那次危险冲突，无端陷入黑脉的人族龙族之争，就差点让整个湘州水师陷入灭顶之灾！

　　将帅为三军胆，高层武将胆气一消，下面水兵也颓丧着脸，一路东撤，几乎要撤出湘州和潇州，船也毁二十艘，孙心博忍无可忍大怒：“竖子要我死么！那便玉石俱焚好了！与我反击——”

　　反击？

　　众将没人吭声，心中都十分畏惧与仙舰火，实际上这所谓反击只是牺牲他们性命完成坚守任务——对方不敢杀太多，但问题是，在对方收手前会杀多少？

　　谁是幸运撑过了临界线那个？

　　谁是倒霉的撞在口上那个？

　　就和两年半以前湘州水师敢冲撞民船、突入军港，最近暗闻在东海灭了一艘民船，倚仗无非是实力，抗击外域大局下湘州水师在水面防御战算得一股力量，所以牺牲的肯定是更弱的民船和汉军水师。

　　但现在却倒过来，被牺牲的会是自己，甚至仙舰的筹码是这样大，恐怕撞个几十艘都不痛不，狠一点卡住分舰队的数目撞个九十九艘，那岂不意味着倒霉撞口上是一堆人？

　　“启禀大帅——朝廷龙符急讯！”

　　“拿来。”

　　孙心博定神接过，周围目光急切聚焦讯令信纸：“大帅，上面怎么说！”

　　“说…撤往潇州…”孙心博的语气有些艰涩。

　　这话一落，就听到许多松了口气的声音，有些副都督都暗松一口气，奇怪大都督并不高兴能避免战事…这不是滑龙的性格啊！

　　“老夫前程，算完了。”

　　孙心博任由手中片纸飘落，扶栏望着应湘之间水道，以及那五艘盘旋不去的飞空舰，滔滔的河水滚滚而逝，湘州水师上下数万将士过去三年的封锁努力，今完全毁于一旦！

　　可想而知，当天下人听说朝廷撤封时，想到的不仅仅是汉侯在东州的行动、以及仙舰强大实力的筹码意义，也不会是天庭特殊时局下的退让，只会是“哎，朝廷连一州半的诸侯都对付不了”、“看来要完”

　　而这些舆论压力，会集中到自己身上，这朝廷的替罪羊，不当也得当！

　　“叶青…不愧是仙人，选了个好时机。”他颓然一叹，再不看这片河道，步履沉重回了统帅室：“走吧，都走。”

　　有亲信问：“大帅何以如此？只是一时小锉…”

　　“你们不了解叶青这个人，此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招…是，朝廷可以设法学习制造这飞空舰，甚至请求太祖在天庭的仙道势力支援，但这需要时间…叶青用了三年时间出这舰群，我们现在还有这时间？马上就要…”

　　他顿住不语，紫霄宫的天钟撞响事情在人间还只有高层确知，中层自己也有些风闻，战备在做，却不能对下引起恐慌。

　　但军气还是变得低，在主帅的低落情绪中，很多将领看出来事情不对。

　　湘州水师这一退，以后恐怕很难再回到这一片水域了。

　　…

　　丰良郡

　　信郡王抵达郡内，这是湘州首府，虽此刻只成孤城，但照样繁华。

　　虽说是薄驾，但亲兵照样围得密不透风，信郡王虽略疲乏，却神采奕奕，看来这次抵达了此郡，心景十分高兴。

　　笑看着官员行了礼，微笑：“多了一郡感觉还不错…”

　　“皇弟既去了东州，成与不成，丰良郡都属于我们，趁湘州水师隔断了千京河、汉侯府现在无力对湘南伸手…我们正好以此郡作一个楔子打入湘州，在今后与外域大战伺机食湘州…”

　　说着又目视众人，只这瞬间，人都感觉到他神采照人。

　　“殿下英明！”众人高喊着，心里暗暗钦佩，别人都打生打死，可这位信郡王，不声不响已并了两州，又手了湘州。

　　有望气的人已看见，原本青紫之气，只是象征一丝，是皇子的象征，但是现在，浓郁青气已云集成一片，不由暗想：“果是名震朝野的贤王！”

　　“就算汉侯，论气数都大大不如了！”

　　就在这时，一将传报：“汉军的飞空舰队驱逐隔绝湘州水师！”

　　“飞空舰队，那是什么东西？”信郡王有些诧异，心底已升起不妙的感觉，接过了朝廷的细报就看了起来。

　　他越往下看，越是脸色铁青：“孙心博这个废物！”

　　骂归骂，但却已改变不了现实——朝廷水师退去，河道畅通无阻，应湘完全连接在了一起！

　　重臣接过讯纸看了一遍，都是脸色沉凝…

　　单凭几艘飞空舰的运输量再大也承载不起水运大动脉，然则朝廷一旦失去“应湘——太平湖”水域对下游的控遏能力，整个下游控制权乃至东海的制海权都会渐渐陷落，叶青则会逐渐将沿海各青脉势力州、乃至东州都以水路连接一起，这里面是多大的利益？

　　甚至清郡王那边的开拓，都会陷入后援难以保障的情况…这是多可怕的场面！

　　“朝廷，会有对策吧…”信郡王喃喃自语，此刻时局特殊，只能期望朝廷不要让步太多。

　　不过，看了看才得的丰良郡，他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