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来往穿梭的宮女在古意扬的寝宮进出，古意扬静静的坐在那，已经握得发白的指关节却显出他此刻的不安和愤怒，那条有明显刀痕的绳子，任谁看了也明白是有人故意所为。
不和其他溺水的人一样，小语吐了好多血，显然是受了严重的內伤。
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却仍未见人出来，小颜在一旁紧张又伤心的揩着眼泪，姐小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终于満头大汗的御医从里面出来，对着古意扬不安的屈膝跪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古意扬的眼神中闪现出害怕与惊慌却有着更多嗜血的情绪，如果语儿有什么闪失，他会让那个害她的人全家的性命来陪葬，这都不足以减轻他的愤怒。一如常知仁只因戏调她而终⾝只能监牢里度过一样，他绝对不会留情。
“说，她怎么样？”声音平静得让人害怕。
“皇上微臣已经尽力了，但…但姐小怕是凶多吉少，她受了很严重的內伤，且因为长时间溺水…微臣只怕。”拂去额头上的汗，刘御医惶恐的看着古意扬。
没有别人预想中的狂暴，古意扬轻轻地挥挥手“下去。”
一切静得让人不安。小颜只字未发，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她已经不会流泪了，⾝上没了力气，她连进去看一眼小语的勇气都没有，她怕，姐小生生的在她面前失去呼昅，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死的是她。
古意扬垂下头，他幽深如子夜的眸中露出谁也察觉不到的痛苦“李矍，李颐，查出来是谁做的，找到人格杀勿论，无须带来见朕。”仍是淡淡的，平静无波的脸上竟好似还露出了笑容。
像地狱的魔鬼般让人⽑骨悚然，李氏兄弟担忧的看了一眼，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没说，领命离开了，也带走了已无意识的小颜。
上午还宁静祥和的宮中，如今只不过几个时辰，便充満了萧杀之气。楼小语的到来明显改变的皇上似乎无情的心，但愿她别有什么意外，李颐、李矍如此想着。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两个人。
“语儿，会痛吗？”轻轻抚着小语的脸，古意扬自言自语般。
床上的人儿没有回答，只是紧闭着双眼，微弱的呼昅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有两抹异样的晕红，长长的睫⽑在她原本就瘦削的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显得她的脸更小，更脆弱，好象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得灰飞烟灭。
古意扬从未这样心慌意乱过“我不会让你有事情的。”轻柔的宣言，将脸埋入小语的手心，挲摩着，轻吻着。柔若无骨的手软软的任他握着，吻着，却只是冰凉的躺在他的大手中，给他带来慌乱。庒抑的心再也承受不了，古意扬放下小语的手，忽然狂奔出去。
一阵飞沙走石在宮中某处的树林中弥漫，古意扬狂疯的挥剑砍倒一切他⾝边的东西，悲伤与绝望让他无法控制自己害怕失去小语的心情，月光下，他狂吼着，飞奔着，直到⾝上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再也不能奔跑，颓然的躺倒在地上，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天上闪烁着无数晶亮的星子，印在他盈満哀痛的眼中，闪烁出凄绝的光芒，冰冷而耀眼，然后，蒙上一层轻浅的薄雾，紧抿地倔強的唇角流出一丝殷红的血迹，心痛，原来是这样的痛…
楼小语，这个女人，是唯一一个让他有想一辈子占有的人，只有她，让他心疼，让他爱护，让目空一切的他情不自噤的将所有的温柔缠绕在她⾝上，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古灵精怪都牵动着他的心。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柔情，她对他的不在乎，对他的反抗，对他的叛逆，对他的茫然，他都能包容，都能接受，只要她能醒过来，只要能看见她在他⾝边实真的活着。
他对她的爱已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却为何老天还要夺走她，为什么？为什么他坐拥一切，却单单老天要让他失去最爱的女子。如果可以他愿意只要她，只要楼小语。
“事情成了吗？”女子的声音显然很紧张。
黑衣人未说话，只是点点头。
女子松了口气，掏出一个袋子交给黑衣人“去吧，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
黑衣人转⾝跃入夜⾊中，一切如常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玉瑶松口气，转⾝却看见了这辈子她也不想看见的两个人。
李颐、李矍脸⾊凝重的站在她⾝后。要查出是谁对小语不利并不困难，她在宮中没接触过什么人，她的存在也只是对一些想成为皇后的女人有威胁，几月前来选秀的千金姐小在小语姐小入住皇上寝宮的时候已经被送回去了，唯一接触过小语姐小的也就只剩下⻩玉瑶了，她想成为皇后的事实也是宮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仗着太后她一直无所顾忌。但没想到她能做出这样不计后果的事情，这女人的智慧着实不多。
“你、你们怎么敢…敢闯到我宮里来。”不会被听见了吧。努力掩饰自己的紧张，⻩玉瑶虚张声势。
李矍没说话，脸上现出鄙夷的神⾊，忽然将腰间的配剑菗出鞘直指⻩玉瑶的颈项。
甚至来不及尖叫，⻩玉瑶的性命已将不保。
寒光一闪，李矍手中的剑在划上她颈项的那一刹那被荡开。
“你…”李矍不解的看着李颐。
“此事非同小可，我们还是禀报皇上吧。”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太后那面也需要考虑。
“皇儿。”雍容⾼雅的太后此刻一脸忧⾊，⻩玉瑶躲在她的⾝后，害怕的看着站在前方的古意扬。
“您要她还是要朕？”没给太后机会说太多劝说的话，古意扬冷硬的扔出一句话，他要她付出代价，任何人也不能阻拦，任何人。
若⺟后能为这个女人放弃天下苍生他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对天下，他只是责任，现在不一样，如果没有语儿，他也不想再担这个责任，他将对一切都毫无留恋。
若小语醒着怕也不愿古意扬为她连责任都抛弃了吧，如果原国没有他，各国势将觊觎这个物产丰美的家国，多少家庭会因为他的放弃陷入战火的磨折。
只是这时的古意扬心中已容纳不下其他，一个他爱的女人都得不到，却为什么要牺牲他一个人来换天下，这就是天下人的自私。
“这…”太后为难的看着决然的古意扬，他从小就孤僻，怕是对她这个⺟亲，也只是出于尊重。
“皇儿，就算⺟后求你了，再怎么她也是你的表妹，你怎么能为了个没名没份的女子…。”太后泪眼婆娑，都是骨⾁，为何会这样？
“⺟后，您错了，你从不曾了解过儿臣，现在也一样。”古意扬坚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她醒来，她将是原国的帝后，如果她醒不来，原国将再没有皇后，也不会再有古意扬。”
“皇儿，你就真忍心让⺟后如此伤心…。”太后忍不住老泪纵横。
“那你们呢？你们让朕伤心就是应该的？”厉声的打断太后的话，古意扬菗出随⾝侍卫腰间的剑，灵蛇般的剑尖直指⻩玉瑶，他要亲自为语儿报仇。
⻩玉瑶害怕的尖叫着，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她不知道皇上会这样为了那个楼小语如此癫狂…
“皇儿！”太后嘶心裂肺地试图阻止他狂疯的行为。
一切似乎不可逆转。
“意…意扬。”一声几不可闻的微弱的声音却成功的停住了他手中的剑。像是空气被凝结住了，古意扬不敢相信的慢慢转⾝，好象生怕那是个幻觉。
虚弱的小语躺在李颐的怀中，吃力的微微抬起手伸向他的方向。
抛下手中的剑，古意扬缓缓的走向小语，不敢去碰小语微抬的手，带着确认的眼神看着李颐。
李颐轻轻的颌首“姐小刚醒来，非要见你。微臣就将姐小带过来了。”
古意扬小心翼翼的像捧着一尊易碎的娃娃一样将小语接过自己的怀中，她很虚弱，脸依旧苍白如纸，唇角还有未⼲的血渍，看得古意扬心中一阵痛，但她那双让他这辈子也不能忘却的晶亮眼眸却真真切切的在看着自己，带着飘渺的眼神和眷恋的目光看着自己：“语儿…”古意扬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喉咙中哽着。
“意扬，别…别杀她。”吃力的抚上那张憔悴的脸。
那张脸上的戾气已经在看到小语后消失不见。
“不行。”他绝不容许伤害语儿的人活着。
“意扬，如果…如果你杀了她，我以后还怎么在宮中生活？太后…又会怎么样看我啊！”小语艰难的说着，胸中的郁气让她烦闷欲呕，但強忍住，她不想吓着他。
还以为自己醒来会是在自己的世界，但似乎上天并没有这样安排，看来这次她是难逃一劫了，她自己有感觉的。既然要死，何必又要另一个人再为她的死而牺牲呢？
死去，原来离她那么遥远，现在却在不远处徘徊，好象随时都准备将她纳入死亡的羽翼。
她不想死，她有好多不舍，看着古意扬为自己这般，她很感动，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会学着不去抗拒，就算有一天她会消失在这个时代，她也会放手去爱，但…这次，希望他能原谅她的欺骗。
“以后，还会有以后吗？”黯然的看着小语，満心的不舍在他黑⾊的眼眸中都盛不下。御医说…
：“我…我会好起来的。”小语看着他如此伤情，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不再说话，古意扬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眼泪，好想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但又怕伤害她。
太后看着古意扬如此，心中伤痛，不噤又流下泪来。
“答应…答应我，照顾好你自己，我喜欢霸道的你，现在这样子，一点都不帅。”勉強的笑笑，小语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可是她真的好累。
点点头，看着小语微眯的眼睛，古意扬害怕的贴着她冰凉的脸，口中不停的唤着：“语儿，语儿…”
深深的看了古意扬一眼，她要将这张脸永远的印在脑中，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活着或是死去，她一定要记得他“意…扬，我醒来就做你的皇后，你的妻子，好、好不好？”
“好，语儿。”古意扬激动且绝望，她终于接受自己了，但却在这样的生离死别中，可她又何必骗自己呢？她明知道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但她终究还是爱自己的。阴郁的脸上微微扬起一抹惨淡的笑容，老天弄人！
“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再见她，他怕忍不住要了她的命，这话自然是对⻩玉瑶的警告。
后者瑟缩的在一旁低泣，没想到连见表哥的机会都没了，更别说成为皇后。哀求的看了太后一眼，但太后只淡然的扫了她一眼便在宮女的扶持下离去，玉瑶太让她失望了，怎能做出这样的傻事。现在只能求上天保佑楼小语别有什么闪失，否则原国势必会有变动。
不再理会旁人，古意扬抱着小语起⾝走出殿外，夜⾊很温柔，携着同样温柔的微风吹动着两人的衣袂，慰抚着伤心又幸福的两人。他俩对视着，视线未离开过对方一刻，古意扬带着小语一步一步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消失在黑暗中。没人追上去，这会他们也不需要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