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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欲寻孤鸿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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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经快亮了,外面的雨还在下,打在檐下的落叶上,有沙沙的声音。

  方之玠披衣站在廊下,年轻的眼里有一种不相称的惘和苦痛。雪莲在女子脸颊边蓦然绽放出的血花还在眼前飞舞,红颜剑一闪而没、削下了那样美丽绝世的半边脸——哥,我做到了答应你的事。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是很爱她吗?为什么居然要在雪莲里下这样的毒手…毁了她的容貌,你在天之灵,是否真的高兴了?从小到大,直至你死前——哪一时哪一刻,你不在念着谢姑娘呢?哥,你有多爱她啊…可是,为什么你要那么做?哥,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没有那个沈洵,如今,你们应该过着君临武林、恩爱无比的日子吧?你们是多么相配的一对,人中龙凤,光芒照耀整个江湖。可惜,如今一切都变了。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沈洵,如今我说不定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可能一生也不会有人将目光投注到像我这样一个并不出众的孩子身上——

  出身于一个武学世家,和所有同辈一样自幼习剑。而十岁那年,学剑已经四年的孩子依旧没能超越他兄长七岁初学时的水准。

  同父异母的兄长是如此的惊才绝,他的存在,仿佛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年幼的弟弟,任他用尽全力挣扎,始终也走不出半步。

  “啧啧,这样怎么行呢?都十一岁了,连之珉八岁的时候都不如啊。”

  “算了,反正也不是长子,方家有之珉已经是天赐之福了,不能指望太多的。”

  “幼子嘛,也不用撑起家门,只要好好听话讨老人家开心就行了。”

  十岁那年,他已经听多了这样的话。他和家里所有人一样,仰望着那个神话般的兄长——那个才十九岁就夺得了英雄剑,为方家在江湖上赢得无上荣誉的哥哥。

  虽然同是小辈,可连父母在看着这个大儿子时,眼光都是敬慕而畏惧的。十九岁的方之珉就像一轮耀眼的红,让万人抬头仰望,然而却不敢直视。或许因为少年得意、名动天下,他的性格也变得飞扬跋扈,连对长辈说话都是傲然的,更不用说对这个比自己小九岁的弟弟。

  惟一在他身边而不被他光芒所掩的,只有那个比他小一岁的素衣少女,那个叫做谢鸿影的姐姐。间佩的是一把绯红色的无影长剑,明慧清丽,说话间神采飞扬——大哥第一次带着这个女孩回家拜访父母时,躲在门后十岁的他看见了这个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女子。

  “之珉,我渴了。”那两人刚从外面回来,进了大厅就听见谢姐姐有些娇嗔地对大哥说。大哥那样骄傲的眉目里,也有宠溺的温柔,立刻说:“你坐一会儿,我去叫人给你做酸梅汤。”

  那个明月般皎洁的女子独坐在大厅里百无聊赖,十岁的孩子躲在自己房间里偷看着她,最后端了一盏茶鼓足勇气跑了出去:“谢姐姐,喝茶!”

  十八岁的少女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到这个装束华贵的孩子,接过茶,笑问:“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方之玠!”他扬起头,看着谢鸿影,孩子的眼睛有近乎崇拜的光芒。“哦,是之珉的弟弟啊…好可爱。”谢鸿影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孩子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有些不习惯地摇摇头,没好意思让开那只手。

  “那么没用的弟弟,我可宁愿没有。”进来的人冷冷开口,看到爱侣正和幼弟说话,方之珉眼里有不的光,走过来顺手将桌上刚喝了一口的茶泼到窗外去,“影儿,我给你拿来了酸梅汤。”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明显感觉到手底下的孩子全身一震,少女吃了一惊,抬头对着情郎轻叱。“本来就是,小玠资质太普通,根本不是练剑的材料。”方之珉过来在一边坐下,将弟弟从谢鸿影身边拉开,探身出窗,折了一枝木兰花到孩子手上,“来,把我上个月教给你的回风舞柳第九式,练一遍给我看。”

  本来还算机灵的孩子一到了哥哥面前,就变得木讷无比,此刻竟拿着木兰枝手足无措说不出话来,小脸涨得通红。

  “影儿,你看看,我说得没错吧?”大哥摇头,看了看身侧的少女,皱眉道,“小玠太笨了,教了多少次都学不会——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我都已经会整套回风舞柳剑了。”

  “不能用你的秤来量他呀…人人都像你这样,这武林还成什么样子?”看到面前孩子脸通红、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谢鸿影怜爱地叹了口气,看了情郎一眼,语气里却是爱慕和娇嗔。不知为何,听到那句话时,一直强忍眼泪的孩子哇的哭了起来。

  “哎呀,别哭,别哭!之珉,你真是的!”谢鸿影瞪了情郎一眼,将孩子手中的木兰枝拿掉,拉他到身边来,“小玠别听你哥胡说,你才不笨,将来你会是最厉害的!喏,喏,不哭了,姐姐给你这个——”哄着小孩子,少女从脖子里摘下一个挂件,放到方之玠手里。

  “给他?这可是定魂灵珠啊!”方之珉皱眉,但碍着爱侣的面子,不好劈手夺回,“我们多费力才从碧城山万年寒泉里得来,怎么给一个小孩子?”“他是你弟弟!你这人就是这样,怎么对谁都斤斤计较?”少女也有些不悦起来。方之珉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仿佛正有火药味在这对少年情侣间弥漫开来…

  小谢…小谢姐姐!

  天色慢慢亮了一些,站在廊下,虽然披着长衣,方之玠身子却忽然在清晨的寒气中微微颤抖。他的手指慢慢探入,握住了颈中衣下挂着的那一粒定魂灵珠。

  “少主,早膳已经备好了。”耳边忽然有人禀报,打断了他这一刻难得的思忆,“昨少主吩咐监视的那对男女回了西泠,属下已经派人盯着了。还有,今要对黄山剑派动手,大家都在等着少主下令。”

  “滚!”被打断了思绪,方之玠莫名地暴怒起来,手一挥,将那名手下打得飞跌出去。

  “哎,轻些…你想痛死我啊?”纱布被一点点揭下,谢鸿影朱翕动,咝咝地着冷气,手指用力在花梨木的扶手上抓出一条深痕。“好啦,我现在给你上药。”瞧着半面血污狼藉的脸,沈洵叹了口气,打开药囊,拈了一粒深碧的丹药,和了水用手指碾碎,“忍着点,可别动。”

  “绿萼丹?”因为惊诧,谢鸿影眼角微张,旋即痛得蹙起眉头,“怎么还有一粒?你留了三年都没用掉么?上次伤重死,你也没用?”“你少说点话行不行?”沈洵无奈地摇头,用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左脸,将手上的药粉均匀地抹了上去——果然是灵异至极的药物,方一沾到血翻卷的肌肤,血就明显缓了下去。

  谢鸿影闭眼咬牙,默然不语。寂静中,只听“嚓”的一声轻响,花梨木的扶手居然被她生生掰了下来。

  “忍着点,就好了。”看着眼前女子拼力克制的脸,沈洵眉间隐隐出痛惜之,手法轻柔迅速,几乎将惊神指法发挥到了极处,并叮嘱道,“以后三个月内,一定给我板着脸——不然伤口又要破了。”

  “沈洵。”忽然间,闭着眼的谢鸿影轻轻叫了一声。“嗯?”沈洵心神凝聚,曼声应道,指尖在她脸上一沾即走,生怕触痛伤口。“方才我怀疑你,实在是不应该。”一直到现在才有开口示歉的机会,谢鸿影闭着眼,神色木然,声音里却有深沉的叹息,“我乍听之珉的噩耗,那时候真是糊涂了,差点信了方之玠的话。”

  “难怪你怀疑——我也不该瞒着死讯这么些年。”沈洵脸色不见怒意,说道,“如果不是方之玠找上来说穿,我还打算继续瞒着你呢。”“知道你是为我好。”谢鸿影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友人,叹气,“但是你不止瞒了我这件事吧?总觉得…虽然这么了,你心里还有一件很大的事瞒着我,是不是?”停留在她面颊上的手指微微一顿,但沈洵没有说话。

  “你从哪里来?你的武功谁教的?苏眉怎么死的?你为什么坚持不肯做江湖盟盟主?”一口气将多年来心中的疑问全部说出来,谢鸿影看着知,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你如果不说,我就不问。你为人怎样,十年来我还不知道?真不该一时鬼心窍误信他人…”顿了顿,觉出气氛尴尬,她转开了话题,沉道,“不过,小玠那孩子,十年不见怎么变得这样?完全不像以前了。”

  “很厉害…虽然没见他出手,但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剑气和杀气。”终于将药物抹好,沈洵的眼色冷肃起来,“接住他扔过来的盒子时,感觉得出他的内力很,是西域大光明宫一路。小谢,这个孩子来头不小。”“方家的人怎会和魔宫有关?”谢鸿影脸色也是一变,随即感到痛楚,连忙收敛了表情,“之珉十年前含恨而走,方家不是从江湖上消失了么?”

  “别动。”感觉到手指下的肌肤猛然绷紧,沈洵连忙轻叱,“天知道——最后一次我见到方家两兄弟,也是在西域雪山了…只怕那时候他们就和大光明宫有了瓜葛。好了好了,小谢,你先别说话,等我包扎完了再说。”“嗯。”谢鸿影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但眉目间忧甚浓。

  沈洵抹完药,用丝巾拭去手上鲜血,拿起了绷带,转头看了看谢鸿影的脸,眼里也有异样的光闪过。“看什么?很可怕吧?还不快包起来。”看出了友人眼里的神色,谢鸿影眼里有微弱的笑意,“别担心,我也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了,人老珠黄的,也不在乎这张脸。”沈洵勉强笑了笑,只道:“等敷上的药稍干了才能包。”

  说话的时候,一阵风吹过,谢鸿影眉头蓦然皱了一下——一只飞虫面飞了过来,只是一转,便被血沾住。那样小小的碰撞,已经让她痛入骨髓。

  “别动,我来。”看到女子的手往脸上摸去,沈洵连忙按住,“不能碰的,我帮你掉它。”凑近谢鸿影的颊边,沈洵轻轻吹了口气,将那只沾住的小虫吹走。

  “哎呀,真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么?”温热的气息还没从颊边散去,忽然,就听到小筑门外有个声音冷冷地响起。谢鸿影一惊,开眼看去。沈洵却是头也不回,苦笑道:“又是那个丫头?”

  天色已经亮了,可是细雨还是濛濛地下着。西泠桥边,孤山脚下,这一处冷僻的小筑居然大清早就有人拜访。

  一个不过双十年华的紫衣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门外,抱着双臂斜眼看着室内二人,年轻美丽的脸上有讥诮的神色。

  “严姑娘,你又来了?”谢鸿影对着门外的少女微微点头,“进来坐。”“不用了——谢前辈!我还是和上次一样,要向你挑战夺剑的!”严灵儿长眉一扬,刻意加重了“前辈”这两个字,带着讥诮的语气,傲然道,“这次我回去又练了一年,想来也该是红颜剑易主的时候了。出来吧!”

  “谢姑娘今天不能和你比剑。”从桌上拿起了纱布,沈洵看也不看门外的紫衣少女,只顾俯下身来给谢鸿影包扎伤口,“原来一直来找小谢麻烦的人就是你?灵儿你别闹了。先回去,要比剑也改天来——没见人家受伤了么?”

  看着全神贯注裹伤的沈洵,紫衣少女一跺脚,眼里有了怒意:“受伤?受伤很了不起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你们整夜孤男寡女在一起,算什么?伤风败俗!”“我们算什么,还没轮到要向你代。”沈洵眼神沉了下去,语气冷厉,轻轻将未干的药膏吹干,止住开口语的谢鸿影:“别说话,小心伤口又破了——不用理这个小丫头。”

  “小丫头?谁是小丫头!”显然是被长辈们惯坏了,严灵儿说话毫不客气,“我都十八了!当然,如果和谢‘前辈’比起来,是小了一点。”

  沈洵眉头一皱,颇有不耐之意。谢鸿影对着他摇摇头,轻轻推开沈洵的肩膀,对门外的少女点头:“不错,长江后推前,严姑娘才是如今的武林才俊。”

  乍一看见沈洵身后女子可怖的脸,严灵儿脸色一惊,毕竟是年轻,忍不住就口“呀”了一声,神色乍惊乍喜:“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被人用毒药算计了而已。”看到来人不加掩饰的喜,谢鸿影淡淡说了一句,“也不过一张脸罢了,即便不毁了,迟早也要老掉的。”她缓缓从桌边站起,手中抓着红颜剑:“严姑娘,这三年来你每年都要和我比试,虽然没有成功,但进步神速——希望这一次你能如愿。”

  “小谢。”沈洵抓住谢鸿影的肩,把她按回到座位上,微微蹙眉,转头对门外年轻的挑战者道:“小谢今要休养,我替她出手。江湖中都知道我和谢姑娘的剑术在伯仲之间,你若胜了我,也是一样。”

  “沈大哥!你…你干嘛这么帮着她!”严灵儿委屈得几乎哭出来,一跺脚,指着谢鸿影,“她有什么好!人又老,相貌也丑,不就是剑法好么?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的剑客,所以我天天练,迟早会抢到红颜剑…那时候,就配得起你了。”“孩子话。”沈洵摇头,“配不配和红颜剑又有什么关系?”

  仿佛不愿再多纠下去,他站起身来,“灵儿,你要比剑与我比,你太不懂事了…谢姑娘一直让着你、才容你几次三番闹事,不然你哪里还能活?”

  恨恨看着沈洵,严灵儿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头奔了出去。

  “沈洵,人家不过是个小姑娘。”彻夜未眠,又经过这么一折腾,谢鸿影语声里有了倦意,“你把话说得太重了。”关上西泠小筑的门,白衣男子眼中也有些火气:“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一味胡搅蛮,如果不是看严老盟主的面子,我的话或许更重。”

  “我十八岁的时候,也胡闹得可以。”显然是刚才那样的情景,在心中唤起了什么回忆,谢鸿影眼里有些微的笑意,“那时候我也很刁蛮不讲理啊…要不然也不会和你为了一盒梅花酥就大打一架。”“呵。”十年前的事,一直是两人之间的忌,如今听她提及初见,沈洵也不由笑了起来。

  那一年,二十岁的沈洵踏入江湖,遇到了江湖中声名最盛的女侠。只不过因他买走了最后一份她爱吃的梅花酥,那个拿着红颜剑的刁蛮少女就非要着他让出来,那时候他也是公子哥儿的心,互不相让,闹到最后竟至拔剑相向。

  比到最后,双方打成平手。彼此惊讶竟能遇上如此的对手,打过气也消了,沈洵将怀中的梅花酥拿出来,准备分一半给谢鸿影,然而发现,一番剧斗之后早被得稀烂。

  “啊…现在想起来,那盒梅花酥,你应该是买给苏眉的吧?”看着孤山上飘浮聚散的雨气,谢鸿影倦倦然一笑,那帕子掩住脸,“可惜她福分薄,早早去了。”

  “她的伤拖了三年,问遍名医,都说无治——我却只是不信。”沈洵将桌上的药物收拾好,淡淡笑了笑,“总以为寻遍天下,总有灵丹异宝能治好她——最后还是救不了,但这游历四方的习惯却是改不了啦。”

  “我要多谢她——不然哪来如今的绿萼丹。”轻轻触摸包扎得严实的左脸,谢鸿影声音里更加倦怠,“都十年了…我们老了。现在武林,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你看看方之玠和严灵儿。”“好了好了,果然老了,都学会唠叨了。”显然也被这一席话勾起了旧回忆,然而沈洵却只是淡淡笑笑,拍拍好友的肩,“闹了一夜了,你脸上的残毒只怕还要用天人诀出来——快去调息养气吧,我在这里替你护法。”

  “辛苦你了。”没有过多的客套,谢鸿影扶着桌子站起,走入了内室。

  外面天色大亮了,然而秋雨还在延绵地下着,黄叶随着微风飞入轩窗下。沈洵坐在窗下,静静听着雨声滴落,眼睛里有凄的光芒。

  十年了…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十年。苏眉刚死的那段时间,他放纵哀痛,步向沉沦,以为自己不久将会追随而去。然而时间一晃而逝,如今已过而立,但他依旧在这个世上飘零。

  小眉,小眉…年少时刻骨铭心的爱情并不曾因时间而淡漠,但于今回想,却已没了最初那样痛彻心肺的感觉,而只余下惘然和无力。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少年情事老来悲。或许,喜欢回忆过往的他,也是开始老了吧?

  看来是余毒颇重,两天一夜过去,进入室内调息养伤的谢鸿影一直没有出来。沈洵一直守在门口,随便拿了些水果糕点果腹,不急不躁地等着——十年来,一直迹天涯、餐风宿,不让自己有丝毫空闲。如这样安安静静地居于室内,还真是极少有的事。十年来,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空闲,将所有往日的恩怨都梳理一遍。

  第三上,天已经晴了,湖面上的风吹过来,风里忽然有依稀的笛音。沈洵神色一凝,跃出窗外,抬首望天。碧空中有一只鸽子飞过,脚上绑着竹管,在风里发出笛音,响彻四方。

  “江湖令?”认出那是江湖盟中紧急示警的方式,心中陡然有不好的预感,呼哨一声,扬起手来,召唤那只信使停到自己手上,解下竹管。匆匆扫了一眼,沈洵脸色不变了。

  “小谢,你如何了?”隔着窗,他敲了敲,问室内闭关调息的女子,似是有些着急,“有急事,我要去鼎剑阁一趟。”“什么事?”室内谢鸿影出声问,有些中气不足。

  “二前,黄山剑派被灭门。”沈洵将手中的纸条碎,“可以确定是西域大光明宫所为——严老盟主发出江湖令,要求所有门派调集人手,聚集鼎剑阁。”

  “黄山剑派被灭门?”隔着窗子,谢鸿影的声音透出惊讶,“是魔宫重现?”“不错。二十年前,黄山剑派的何青掌门将天尊宫主击败,使其抱恨远遁外——二十年后回来,果然第一个对付的便是黄山剑派…只是一出手便是灭门,也实在太狠了些。”那场浩劫,沈洵和谢鸿影因为年纪所限,都没亲历过,但听老一辈说起时,都是惊心动魄,“如果你没事了,我就先去鼎剑阁看看。”沈洵说。

  “等等。”不等他转身,窗子嘎然打开,谢鸿影跳出来道,“我跟你一起去。”“你的伤没好,还是别去了。”看到谢鸿影苍白的脸,沈洵拒绝,“你不问世事多年,何必要再入江湖?大光明宫虽厉害,江湖盟也足以对付,不少你一个人。”

  “我已经好了。”谢鸿影抓着红颜剑,脚步还是有些虚浮。沈洵没奈何,只好抬手扶着她。谢鸿影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问:“你难道不觉得,这次魔宫的事和小玠的出现有关?”沈洵的手震了一下,却不说话:这一层,在他看到飞鸽传书时已经猜到。

  “你知道,却不说,是不?”谢鸿影抬头看看友人,摇头,“你明知道他要对付你,明知道他有英雄剑,还要空着手去?又不让我跟着——沈洵,你这脾气什么时候改掉啊!”沈洵叹了口气,却只是道:“脸上伤未好,你少说些话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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