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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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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踏遍大江南北,行奔天下,直到现在才发觉,最容易聚之地原来就在京师第一名府,威名天下的辜府。

  ,走到哪儿,撞到哪儿。

  莫怪乎正牌的辜家公子才活了二十个年头便一命呜呼,镇睡在汇聚大批冤死鬼魂作祟下的王府,八字过轻,身体孱弱的辜公子就算没病死,恐怕也让恶鬼活活死。

  喏,眼下长廊到底,一路向左,正面来一座赏月八角凤檐亭,一只素衣女鬼正伸长舌头,杵在原地左飘飘右扭扭,学起柳条风吹拂的袅袅姿态,欸,都摇了两天还不腻啊?她看得都嫌烦了。

  四下无人,穿不惯锦衣又换成灰麻布衫的娇小身影来回踱步,凌乱步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稳妥,朝吊死女鬼走去。

  辛芙儿俯身,摸摸蔓生兰花草,垂首嗅嗅桃李乍涩香,眼角一瞟,齿动不动的低声询问,“几时往生的?”

  女鬼幽幽一瞄,犹豫了良久,才确认对方是在同自己说话,气虚的说:“记不得了,那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甚至久到连她自己是什么人都忘了。

  辛芙儿弯弯椎,佯装打呵欠,呆望花景。

  几名端茶的婢女嬉闹的转过长廊,没太大留心荒废已久的后花园有一名辜家贵客。

  实情是,她们巴不得能忽略便忽略,对这群妄想摇身变凤凰的怀少女而言,半路杀出来没有半点姿可言的辛芙儿无疑是眼中钉、中刺。

  “说说看,你为什么整站在这儿东摇西摆,活像一尊不倒翁?光用闻的也闻得出来你身上的冤气极重,否则高照还能面不改的幽魂,这年头实在少见了,你肯定是心愿未遂,地府不能拘提…是或不是,都应我一声啊!”从旁人的眼中看来,她像个丧失心智的疯婆娘,独自蹲在墙角,面对亭柱碎碎念。

  女鬼文风不动,眼神哀怨,“我不清楚的事,你让我怎么应声?我只觉得口有股闷气,上不来,下不去,腹苦水想向某人倾诉,却又不知道那人是谁,只希望站在这里,也许某天那人走过,我便能一眼认出。”

  “我没听错吧?你生前最后的遗愿未了就是为了向某人说心事,了半天,却忘了是要向谁说?”辛芙儿感到不可思议的眉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之间有鬼不奇,还真没听过这种怪事。

  女鬼阴冷的瞟她一眼,“你愿意帮我吗?”

  “我?”辛芙儿瞠大眼眸,指着自己,“你得了吧!我不过是在辜府寄宿几便走的过客,要怎么帮你?”

  “我天天站在这儿,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在盼着谁来,辜府上下就只有你一人能看得见我,难道你忍心见我一复一的等下去?”

  世风下,连鬼都懂得放低姿态博取同情,真不简单。

  “欸,你这人真是…”她犯头疼了。

  “酸酸?”甜到能渗进骨子里的亲昵称呼响起。

  辛芙儿打了个寒颤,蹙起眉头,转过身子,果不其然见着一张狐狸笑容,习惯性的翻个白眼充当回礼。

  “如果哪天我不幸英年早逝,你来帮我招魂…啊,不对,如果是你来招我的魂,肯定吓到魂飞魄散…”

  辜灵誉对她百无忌的调侃方式见怪不怪,笑骂道:“咒谁都可以,就是别咒自己,我可是盼着你和我白头偕老。”

  “哼,白头偕老…”她不置可否的轻嗤,“你不是一早进宫去了?”

  “安穗公…不,应该是我爹才对,他怕我不堪负荷谒见圣上的繁文缛节,让我先行回府,他那害怕我随时会倒下的模样有趣极了,凡人的体真是脆弱得紧。”

  “废话!你是安穗公唯一的血脉,辜家能不能延续香火,全靠你一人,不宝贝才怪。”

  辜灵誉对她嫌恶的模样一笑置之,“虽然我不是很能了解人间所谓的善恶之分,但是在京师走动一阵,或多或少也能感觉到一般百姓表面上敬怕辜家势力,私底下却极为唾弃,我想…”

  “你想什么?”辛芙儿凝觑着他。

  他一脸慎重的深思虑,象是在考虑怎么布好一场战局。

  “虽然我的灵魄占据了辜灵誉的躯壳,但是仍能感受到先前他残留下来的零碎意念。”

  “喔?这可有趣了。”她感兴趣的腾出空位,示意他坐下来戏说从头,浑然不觉在这个自然而然的举动底下藏有多少主动接纳的含意。

  看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出迫不及待的兴奋笑颜,辜灵誉心思缈远,久久不能自己。

  单单一抹微笑就能撼动心扉,凡人的躯体真是妙不可言。

  他轻抚疾速鼓动的口,弯身坐在石墙雕栏上,靠着天生的习,举手投足高华绝代,特别是拂袖摆时半睨半瞟的慵懒雍容,岂止是贵气,圣凛不可侵得教人心生慕意…辛芙儿偷偷看傻了眼。

  多年前她曾在圣上出巡列队时瞄过一眼当时的辜灵誉,混在王公贵戚之中,他不甚显眼,又病又苍白,连走段路都要左右两边有人扶持,干瘦得像只游走世的饿鬼,如今相对照,此时此刻的辜灵誉要霸气得多。

  不可否认的,是“他”赋予了全新的辜灵誉。

  “辜公子是心地良善的人,打从出娘胎就时常大病小病不断,残留在脑海内的记忆有远有近,时而杂,最教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一心期盼能导正安穗公的横行霸道,心怀鸿鹄大志,可惜注定是要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听他用辜公子来代称,她总觉得有些别扭,托腮思忖,“听起来他的心肠好的,和他老子真是天差地远,人家说孝子难求,安穗公作恶多端,欺百姓,却有一个这么贤顺的儿子,真是讽刺。”

  “他的躯体传承了他离开世前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的执念,这股执念强大而不容忽视,所以我只能尽可能的替他完成心愿。”

  “也就是说…”她偏歪螓首,似懂非懂的瞅着他,“你想替他完成生前未了的心愿?”

  辜灵誉颔首,“知恩图报不正是凡人口口声声所讲的情义?”

  辛芙儿出诧异的表情,“小狐狸,你这番话真教我刮目相看…”糟,说溜了嘴。

  “小狐狸?”他挑高眉头,看着她垮下脸,神情慌张,加重语气问道:“你方才喊我什么?”

  “小…小狐狸,你别误会,我这不是一语双关,而是单纯的觉得你很像一只狐狸…”她越描越黑。

  “其实你还是把我当成一只狸妖看待,对吧?”俊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不是…”仓皇之间,她不知从何解释。

  天光微暗,浓荫暗影抹上俊颜,半明半晦织成淡淡阴郁,辜灵誉低垂眼睫,拢袖起身,姿态清冷。

  辛芙儿霎时无所适从,怯颤的喉头勉强挤出声音,“辜灵誉…”

  “是,我是辜灵誉,可是在你的眼中,好像永远都是偷了人身的狸妖,怎么样也入不了你的眼,比那些穷凶恶极的黑茅道士还要不如。”他不看她,拔的身躯伫立在暗影之下,鸷悍难近,语气寒冽。

  “我没有…”她的一颗心泛凉,看着冷冷的掉头便走的高大背影,倏地起身,两手揪皱裙摆,小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启,好半晌就是喊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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