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五章】
一旦陷入焦虑状态,她的肌肤便开始不听使唤,好像总喜欢挑她最不想要的时候发作,非得让她从丽无双的标致美女沦落为几乎融化的红豆冰。
最糗的模样都让铁宇钧看尽了,难怪每次与他杠上后都只能落寞收场。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呆坐在对方指定的货地点,为了等会儿即将碰面的久违旧识,楚宁那一身好不容易让钢铁般的意志压制下来的红疹又预备伺机作祟。
一排药锭挪到正要抓上白脸颊的柔荑前。还残留着红泥残印的拇指一颤,她茫然的半掩双眼,目光缓缓自缀魔女飞骑星空翦纸的窗上移回对座。
“你的抗过敏药。”不知道变什么魔术的铁宇钧扬眉回应她无声的询问。
“你掉了皮夹,却还留着这堆药?”她的表情狰狞扭曲,毫无惊喜兴奋。
哪们子的神经病,重要时刻居然顾着护药不守钱?
“你干嘛瞪我?我也觉得很懊恼。”他耸耸肩,一脸无辜。
“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为什么在我眼里,你的表情象是窃笑?”
“你眼睛发炎。”他弯起嘴角扩大笑意,以一贯揶揄讥讽的作风回堵对座的麻烦炸弹。
楚宁无言的张大了嘴,索囓咬起粉瓣,悻悻然的拿起药丸服,秀气的鼻子隐约拂着浓重的烟硝味,要是拳头硬得过他,她真想直接来一场火爆干架,让他乖乖闭上那张喜欢针对她讪笑讥讽的嘴。
好半晌,转角隐密处的狭窄情人座上,两人均缄默无言。
铁宇钧只手支颔,雾般氤氲的深隽目光落在窗外的街景上,态若百无聊赖,一派慵懒,猜不透的深邃脸庞隐藏着腔的震慑,不让她看穿。
始终轻在左膛前的大掌慢慢滑到桌沿搁着,末梢神经仍颤跳不止,掌心的莫名热度来自左心窝的扩散。
他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只记得,极有可能是在无意识之中干下的蠢事。
雷霆千钧的一刻,子弹擦破身侧的刹那,他趴身卧倒之前,护住的不是能提供之后逃亡旅途所需一切的皮夹,而是混乱中随手进左口袋里的一排药锭。
过度放纵导致感官知觉混乱,除此解释,他再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混乱。
剪不断理还的一连串错综复杂的状况,不过是一个局外局,仅仅需要两人携手合作,相互配合,待他将俄国佬穷追不舍的那批军火成功手,甚至不需要一声道别,两人从此再无牵扯。
一切都只是过程,就像套用一个既定不变的公式,答案已昭然若揭,思绪却还困在中间琐碎烦人的计算…
“谢谢你。”楚宁娇倔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深锁眉宇的铁宇钧霍然愣住,镶嵌在深邃两眶内的闇眸珠凝视着后知后觉豁然开悟的别扭秀颜。
两双目光隔空对战,柔媚潋的那一方有些无措,但拚命假装镇定。
最后一次向人低头道谢是什么时候?印象模糊,她记不得了。
她想了好久,脑神经差点打结,思绪千回百转。
在物质与人质之间,他作出了抉择。
她的过敏不会严重到死人,顶多是到让人发癫、发狂,趴在地上打滚外加鬼哭神号,或是起来把他当人沙包海扁发,问题是,谁会舍弃白花花的钞票,选择毫无用处的抗过敏药?
一时无聊想尝试穷苦潦倒的逃亡大冒险?因为他心血来想充装一回滥好人?以上皆非。
那么答案是…
“认钱不认人的铁宇钧居然在意起一个人质,身为人质的我不媚俗一点向你道谢,好像很不近人情。”
“我不是在意你。”他矢口否认,稍微转开目光,不着痕迹地将快破闸而出的异样情绪压制下来。“那只是一时失手,把它进放皮夹的口袋。”
微冒小红斑疹的细致秀容漾开甜度破表的笑靥,像点缀得漂亮的粉蛋糕惑着味蕾。他徐缓的绷起脸部线条,眯着眼,直接将这绝美的粲笑归类为严刑供的协助工具。
“你究竟想说什么?”妈的,他的心绪为何无端烦?
纤巧的皓白十指叠,拱枕着她娇懒的脸蛋,目光直捣他幽黑的瞳心,他正视两人之间就快擦走火的情愫。
“或许真的是一时失手,或者是知觉的混淆误判,可是,你可以把药扔掉啊。”终于明白,当时在骑楼下小面摊时,她殷切期盼他能掏出几张钞票也好的时候,他古怪诡异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原来喔…
数学领域里,一加一绝对等于二;但爱情谜题中,一加一不过是基本公式,后头衍生的模糊混乱以及你来我往攻防保卫战,都是必定难解的过程。
“我不想浪费,而且你也刚好需要,刚好。”铁宇钧刻意加重的语气显得盖弥彰。
“你在乎我,很在乎。”楚宁心中喊着,承认吧,一旦坦白就什么事也没有!认了她就…
“因为你是我的人质,我不想让行踪暴。”言下之意很清楚,他依然怀疑她会采取通风报信的报复手段。
“铁宇钧,你以为我是成天偶像的小女生,还是守在窗前等待罗密欧的茱丽叶?简单一句话,你是不是喜欢我?”楚宁直率清澈的视线落在两人的手腕上。那里分别环着恶搞趣味似的情人铁铐,让她的心跳骤然失序。
从来没有过的雀跃热烈得让人口发疼,期待谁赶快闯进她无趣乏味得只能用金钱堆砌的世界中。
一声声从鼻腔哼出的嘲笑很不客气地传来,象是看透她浪漫的绮想,铁宇钧将手腕缓缓挪到桌下,不打算让她继续这错谬的联想。
“你当现在是在拍好莱坞电影吗?错差一起逃亡的男女主角对彼此产生感情,齐心协力击退敌人,从此以后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谁跟你鬼扯那些!”楚宁火大的拍桌。
其他桌的客人以为他们是情侣谈判,纷纷好奇的凝神窥听。
“我之所以在意你,是不希望在那批货手之前离开台湾。”
“我从来没说过会漏你的行踪!”
铁宇钧挑眉质疑。“你确定?”
据他所知,中情局私底下通报各方的悬赏金额非常、非常人。
楚宁稍稍心虚了下。“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过,不过…”在脑海中盘旋的念头也能拿来当证据?这位法官还真是严峻。
“不过可是但是因为所以,这些借口我都听腻了,这本来就是个一转身就互相背叛的自私世界,我自私,你自私,每个人都自私,你不会因为我就改变最初的目的。”
“如果你够自私,就不会在紧要关头留下我的药。”好啊,死你,就是要把你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榨出来!
焦躁的指头连敲击的习惯性动作都省了,铁宇钧终于见识到这朵红玫瑰的难,最糟的是,她瑰华丽的一身刺,竟是抵御双方越界的防线,但他,亲手攀折了一的刺。
是他,在不经意之中糊了那条界线。
蓦地,音乐切换,巴哈的曲子震响了耳膜,管风琴的凄悠扬,将人困在优雅的氛围中,连眨眼微笑的动作都能变得典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