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昏厥喂药

　　要做战必胜，就要让自己具备不输的才能。就是池清这样的不败将军，光是藏书就有七八间大屋，每天不亮起来练拳，晚上还会熬夜读书。

　　他要比池清更厉害，就要比池清更努力。

　　“属下来迟了，见过左副尉。”余杭亦见到左城旁边站着的冯罗，讶异的多看了两眼。冯罗是车兵，左城是骑兵，一个车兵配上一个骑兵，来带他们这些即便上战场也只是跟在步兵后面捡耳朵的杂役？

　　“归队吧。”

　　这次奇怪，左城居然没找他麻烦，余杭亦在来的路上把借口都编好了，这下用不上了。他站回队里，王伍长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怎么又来了？左副尉问你来着，我说你昨受了伤，在军医帐中躺着呢。”

　　“我好多了，闲着无聊，就过来了。还练的长矛？”刺刺刺，有什么好练的？能不能给他棵树，让他练练力气。

　　“今不大一样。”王伍长说完话，余杭亦刚想问问有什么不一样的，就听上面冯罗朗声道：“列队。”

　　除余杭亦以外，所有杂役都迅速动了起来，身子挨着身子，紧紧凑成个大方阵。余杭亦看着别人动，也就跟着往前凑，总算没出了错。

　　冯罗高喊：“杀。”

　　“杀。”众人应声将长矛挥出，举着长矛迈着大步前进。众人就好似一辆战车，无坚不摧，带着利刃不断进。

　　余杭亦福至心灵。他以前没见过兵将，只知道纸上谈兵。如今才知，他理解的派兵作战，根本就是错误的。

　　他以为打胜仗必然要靠好兵，强大的兵力取决于各个士兵的才能。错了，大错特错，他们杂役才只两就能练如此，可见要打胜仗，重点不在练各个士兵，而是练他们的摆阵的能力。

　　“你们是杂役，时间不多，我就加快进程练你们。普通的兵，光是握长矛，只有手上都握出茧来，我才承认他是练好了。举起长矛杀人并不难，可杀敌呢？上了战场，不要以为就是举着长矛刺。”

　　“得讲究战术。大将军为何能百战百胜，因为大将军武功高强？”冯罗笑着摇头：“自然不是。大将军之所以打胜仗，是因为大惊军布的阵法巧妙，外族人再强悍，破解不了，攻打过来便是送死。”

　　“而你们如何能配合好大将军？就是举起你们的长矛，保持队形，勇敢的前进前进。即便是死了，尸体也要给我继续拿着长矛，给我往前走。将敌人退，将长矛刺穿他们的盾，刺穿他们的铠甲。”

　　众人听的情绪高涨，高声齐喊：“杀，杀，杀。”

　　这是余杭亦头一次感受到作为一个士兵的渺小与重要。

　　没想到冯罗身为车兵，也只是个什长而已，却也懂带兵练。而且左城是个心高气傲的，竟让一个什长替他练兵。看来，冯罗不简单。

　　*

　　“左副尉吃茶。”

　　“劳烦冯什长。”左城对于突然调到他身边给他打下手的冯罗，因为猜不透调来的原因，所以与之行事特别小心戒备，不加得罪，自保为上。

　　冯罗笑道：“左副尉客气了。您真是少年才俊，杂役都带的这般好。”

　　“他们也算争气。”

　　冯罗故意将话带向余杭亦，借此打探左城的口风：“我瞧那个身形奇怪的，是受了伤吧，带伤练，还算刻苦，做杂役可惜了。”

　　“他啊，叫战必胜。我原先瞧着是个扶不起的，不想，倒有几分胆魄和志向。”

　　这是看好余杭亦？冯罗松口气。专门跟余杭亦过不去，大将军都注意上了，再这么下去，余杭亦没好日子过，左城也别想跟着好过。

　　余杭亦跟大伙练了会，又各自散开，对着空气练基本的刺杀。这次他专注的不再是简单的招数，而是集中全身的力量将长矛稳稳当当的刺出去。

　　头越发毒，不到正午，大伙都汗浃背，不少人练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偷懒汗水还不要钱的往下掉，若是不偷懒那就淌成河了。

　　“一会不盯你们就反了天去。”左城同冯罗从帐中吃茶回来，看见众人散散漫漫就来气。他掂出身形最慢的那个：“战必胜，你出来，给大伙瞧瞧，你快趴到地上是个什么姿势，怎么着，想学娘们被人啊。”

　　都是五大三的男人，闻言也不怕左城责骂，皆张嘴大笑。

　　余杭亦没法子，只能站出去解释，他刚抬脚，忽然眼前一黑，身子向左歪斜，就人事不知了。

　　冯罗几乎吓去了半条命，祖宗啊，他头一天调过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不是拿斧子砍他脑袋么？

　　“快抬去见军医。”冯罗不好当众跟着去，装作若无其事的同左城说了几句，就赶紧去找大将军。

　　*

　　有什么送到了嘴巴，清清凉凉，微微发苦，慢慢进嘴中。他口渴难捱，本能的缓慢咽。没有及时吃进去的汤水顺着嘴角出去，有人拿布巾动作笨拙的给他擦拭。

　　别堵嘴，快擦脖子啊，都要到衣服里去了。余杭亦跟着着急，他想动，可是动不了，想喊，也喊不出声。

　　那人还在堵他的嘴角，甚至用手推偏他的脸，似乎是想要水这边的嘴角高些，结果汤水顺着另一边嘴角了出去，然后又是一阵手忙脚的擦拭。

　　现在是什么样的笨蛋都能成为傔人了么？池清不是连文官都想到营里，为何不找些手脚利索的傔人来。

　　不过，好久没有尝到被人照顾的滋味了。就算是笨手笨脚又如何，只要他知道有人在他身边，身子就不会发冷，心就不会冰封。

　　在牢里的时候，每次受完刑，兜头冷水浇下，他被拖着扔回牢房。只他一个人，周围的牢房都没人。他要么昏睡过去不省人事，要么蜷起身子瑟瑟发抖中听着老鼠虫蚁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时，要是有个人肯给他一口热汤，说不定他会有坚持下去和池清耗到真相大白的耐力。可惜没有，那时的日子太难熬了，连他都服了软。

　　余杭亦是什么样的气，挨人一巴掌，就能暴跳如雷，必须回去，不解气不了事。谁也别想让他吃亏，至死不休。

　　可最后，还是放弃了报仇。

　　眼睛发热，汤水怎么进到眼睛里去了，顺着眼睛往下？绝对是傔人手笨，汤水都灌进他眼睛了去了。

　　可眼睛还是好难受，的。

　　有温热柔软的东西堵在他的眼角。笨蛋，用手里的布巾擦啊，堵什么堵，这是能堵住的么，又到头发里去了。

　　不对，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好熟悉，鼻子里钻入的味道也不陌生。余杭亦拼命的思考是什么，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意识就散去了。

　　*

　　“给老军医看座。”池清抬手吩咐。

　　“谢大将军。”老军医谢座。他原本是太医院院首，正二品的大官。在京城，就是六部尚书请他看病，都得下帖子候着。可后来命运不济，不知怎地就被池清给看上了，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被掳，快马加鞭给送到了北疆。皇上知道后，再想要人已经来不及，池清打了场胜仗，要的赏赐就是他，还有他那当年才十六岁的独子，其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当年他也闹过，文人有脾气，医家的脾气更大。来劝他死心塌地在军营效力的人，都被他唾沫星子给淹了出去。他还闹过上吊，闹过绝食。

　　结果，池清恼了，对他不再礼遇，直接往他的帐篷里伤员，猜的当当，那伤口发侬的臭味，让人闻了就控制不住的呕吐。那些士兵能说话的就冲他喊，说大人，我不想死，我家里老母还等着我孝顺呢，说，大夫，我十七岁，还没跟媳妇房呢，我真的不甘心死。

　　池清不拦着他出帐篷，在帐篷外给他备好了马，说任他走。看着大方，其实还不是耍小心眼，明知道他不会骑马的，来的时候知道用马车，回去就给备马？

　　他出了帐篷，去到军医的帐篷拿药，再一头扎进伤兵帐篷里，从此不复翻身，过上了顶着二品的帽子干九品军医的活计的苦日子。

　　池清温声问了几句药材的事，老军医以为是常例询问，一一答复。没料到，池清突然转了口气，话里话外责怪老军医没看好伤员，竟让他们跑，治到半截又恶化，岂不是浪费药材。国家穷啊，军饷不好讨啊。

　　“哼。”老军医一甩袖子不干了。“萧将军，你想责怪老夫就直说，何必借大将军之口。就是大将军骂，也别指望老夫对他格外上心。”说完，大步出了兵营。当他不知道呢，在他的帐篷中，只有一个不安生跑的，那个人是萧将军看上的。

　　萧恒一口茶水噎住。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冯罗赶紧摸鼻子，看不见他看不见他…

　　“大将军，军医出门后顺了子。”马铜进来禀报。

　　萧恒趁机报复回去：“哎哟，你的将之法，看来得让战必胜尝尝老军医的法。”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