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7章
清晨,裴元洵打马去往枢密院。
裴元浚难得起了个大早,与大哥一道同行。
他今日穿着件靛蓝镶粉边锦袍,腰系玉带发束玉冠,手里还摇着把风雅的竹扇,眉眼中的笑意掩饰不住,看上去不像是衙署,倒像是去外面吃酒赴约。
裴元洵睨了他一眼,淡声道:“你可是与贾大正在做什么生意?”
裴元浚的神思正魂游天外,听到这话,脸色突地变了。
他下意识左右转头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秘道:“大哥,你知道了?”
裴元洵拧眉,审视地打量着他。
裴元浚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闷笑两声,含糊着说:“大哥,你原来还不知道......”
不知他在打什么哑谜,裴元洵也无心去猜测他到底在做什么,他冷声道:“贾大正好赌懒惰,不可信任,不管你与他私下有什么生意来往,以后必须断了。”
裴元浚啪的一下阖上扇子,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昨晚,因为要纳妾的事,金珠找借口跟他吵了半宿,他一气之下去书房坐了半夜,连觉都没睡好。
大哥这么冷不丁一提,他还以为是金珠去跟大哥告状了。
不过,转念一想,金珠就算心里不爽快,也不会跟大哥说这件事,毕竟大哥已有了妾室,若是她拿这件事去烦大哥,那不是让大哥没脸?
但这件事,大哥迟早要知道的。
本想待事成之后再说,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提前告诉大哥。
“哥,我堂堂一个户部官员,能跟他一个赌棍合伙做什么生意,纯粹无稽之谈,”裴元浚信誓旦旦说完,话锋突地一转,“这不是贾大正最近在做人牙子买卖,手头有几个卖身的姑娘,其中有个地方落难官员家的小姐,样貌才情样样都好,我想纳回府中......”
话音未落,裴元洵冷冷扫了一眼。
眸光沉沉,威势迫人。
裴远浚剩下的话没敢说,讪讪地闭了嘴。
“弟妹怀有身孕,即将给你诞下子嗣,你怎可此时纳妾?”
被大哥训斥,裴远泓立刻改了口:“行,大哥,我听你的,此事暂且按下不提。”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暗暗打着小算盘。
大哥说此时不能纳妾,不代表以后不能,纳妾的事,就等金珠生后再说。
反正他已经把人养在外头做了外室,早晚会想个法子把人接回府中,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大哥和母亲也不能再阻拦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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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堂内,裴元滢从侯府回娘家,正坐着跟殷老夫人说家常。
殷老夫人支开旁人,低声问她:“那汤药吃了,可有效果?”
裴元滢容貌并不出众,但身为大将军的妹妹,当初来将军府提亲的人简直踏破了门槛,其中长平侯府的嫡子容源,家世门第都是极好的。
殷老夫人极为满意这一桩婚事,除了担心一点——裴元滢已嫁到侯府两年有余,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容源是侯府嫡长子,以后袭了侯爵,她就是正经侯夫人,当务之急,是早日诞下子嗣。
裴元滢倒不怎么在意,贴在殷老夫人身旁撒娇。
“娘,吃着呢,哪有那么快见效?再说,容源时常去外面办差,经常半个月一个月的不回府,想怀上也没那么快。”
殷老夫人不放心地叮嘱:“这事你要多上心。若是那汤药没效果,就换个大夫来看。”
裴元滢点点头应下,抬手间,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凤钗。
她今日戴了一整套头面,发间的赤金凤钗熠熠生辉,金光流转,腕上的鎏金玉镯碧绿辉煌,华丽贵重。
裴元滢唇边含笑,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镯给殷老夫人看。
“娘,这一整套头面都是南安侯府沈姑娘送给我的,这玉镯可是西金国的进贡,贵重得很呢。”
二嫂郑金珠是伯府嫡女,她家那伯爵的封号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郑家有钱,是大雍的富商,二嫂陪嫁来的金玉珠宝足足堆满了半间厢房。
但无论哪件首饰,都不能与裴元滢戴的这套相提并论。
殷老夫人低头细细瞧了一回,笑道:“这么珍贵的物件,是沈姑娘与你投缘,才送与你的。”
宫宴之时,殷老夫人见过南安侯府沈姑娘,是个花容月貌,知书达礼的姑娘,只是因老沈老夫人去世守孝,年近二十还未定亲,现在孝期已满,也不知沈老夫人会给沈姑娘挑个什么样的勋贵子弟当夫婿。
一想到沈姑娘还未定亲,殷老夫人心念微动。
沉吟片刻,喝了一口茶,慢慢道:“沈姑娘是只送与了你一人头面,还是也送给旁人了?”
裴元滢轻笑一声,脸上满是得意:“自然是只送给我一人了。”
说着,突地想到什么,忙道:“娘,我差点忘了,再过几日,沈老夫人要去香云寺礼佛,我婆母,左相家的老夫人,还有几位平日爱礼佛的老夫人都要去,婆母还要我请您一块去呢!”
殷老夫人摩挲着杯沿,出神了一会儿。
殷老夫人不常吃斋念佛,但京城高门贵地的妇人们素喜此事,为了交际应酬,老夫人偶尔也念两句佛应景。
若是以往,这种礼佛的事她会婉拒。
殷老夫人默默品着茶,布满细褶的眼皮掀起,认真琢磨起来。
长子的亲事是她的心头大事,这沈姑娘也还未定亲,那可是个家世门第模样性情都挑不出毛病的好姑娘,若是长子与沈姑娘有意,真真算得上一桩好姻缘。
想到这儿,殷老夫人心头一喜,道:“那我必须得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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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云寺礼佛定在下月初一,一共一旬。
应下礼佛的事,殷老夫人便吩咐灵芝准备去香云寺的用物。
一去十日,要带上府里的人随行。
灵芝与孙嬷嬷不消说,素来伺候在身侧,是一定要去的。
只是郑金珠快要生了,挺着大肚子出行不便,只能留在府内。
想来想去,殷老夫人道:“去木香院说一声,让姜沅跟我一道去香云寺。”
如无必要,殷老夫人是不打算带她去的。
只是一去十日,近日又偶感头晕目眩,需得姜沅在身侧伺候汤药,按摩筋骨。
木香院内,玉荷按照姜沅的吩咐,收拾了几套日常穿的裙裳。
眼看到了深秋十月,天一日日变凉,玉荷想了想,又在箱子里塞了件厚实的绛红色斗篷,好给姨娘早晚时候御寒用。
姜沅在箱笼里放了几本她日常爱看的医书,转眸间,看到桌上的桂花,不由蹙了蹙秀眉。
这几日,趁得闲暇时,她把院子里落下的桂花收起来,打算再加上枇杷叶,做几罐桂花枇杷蜜茶。
天气干燥,这茶可以润肺止咳,只是现下才做了一半。
玉荷见姜沅看着那罐蜜茶出神,自告奋勇道:“姨娘,做蜜茶的事,你就交给我吧。”
这干枇杷叶得煮几次,熬好的水方能与桂花一道做蜜茶,玉荷此前没做过,姜沅不怎么放心,便叮嘱她:“做好后,先不要冲水喝,待放上两日才可饮用。”
玉荷啪嗒一下扣好箱笼,信心十足道:“姨娘放心吧。”
将军府外,两辆马车已经准备妥当。
孙嬷嬷与灵芝一左一右搀着殷老夫人登上前面的马车。
待老夫人在车上坐稳,姜沅自觉躬身坐上后面的马车。
车夫还未扬鞭催马,姜沅坐在车内,却听到熟悉的声音,清冷磁性,低沉有力,似乎是将军在说话。
他也会陪同老夫人一起去礼佛?
姜沅有些意外。
接连数日,她已没有见过他的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