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下三滥（全书终）

　　“…”他刚想喊，话卡在喉间，卡不出来，月姑娘。那个会在他添碳时偷偷给他糕点果脯的善良大姐姐，就这么死在上了。

　　浑身赤，身上是被凌的血痕，他呆呆地走过去，拉起被子给她盖上，忽然她眉眼一皱，慢慢睁开。

　　小少年大喜“我马上去喊大夫！”“别…”她沙哑的嗓音止住他“别喊…”小少年愣住“为什么？”

　　月苍白的脸勾起丝淡淡的笑，声音轻得像絮“好不容易要解了…”她艰难地偏头看他“死前还能看看你，真好。”小少年连忙把碳装进炭炉，拿了火折子想点燃。

　　“不…不冷。”她看他白忙活“你过来…”小少年颤抖着手怎么也点不燃，他眼里含着泪，走到她边，见她带着笑意“为什么你还能笑得出来？”月道：“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她抬起手，似乎想拉他。小少年连忙伸手牵住她，她眉目淡然，透过他仿佛看到了远方的山水。小少年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他看着她，跪坐在她榻，低头，虔诚地亲了亲她的手背。

　　月显出一丝挣扎，低声道：“脏…”小少年蹙然抬眸。月的眼里闪着泪“姐姐，脏。”

　　“姐姐不脏。”他凑近她，把额头贴向她的“姐姐一点不脏，我最喜欢姐姐了。”他着泪说出自己隐藏了多年的小心思“我偷偷攒了钱，等攒够了。给姐姐赎身！我带你离开这里。”

　　月笑“就算姐姐不脏，姐姐也…大你太多啦。”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小少年倾身抱着她“没关系，我不嫌弃。”

　　她再没有动静，小少年抬头，她就像画一样定格在那里，她灿然的泪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宫妃与太监“小玩意儿的话…我可以给你编个草蚱蜢。”

　　小脸消瘦的大小姐抬眸，恹恹道：“草蚱蜢是什么？”“就是蚱蜢，不过是用草做的。”身形单薄的小男孩垂首立在下首，轻声道。

　　“那蚱蜢…又是什么？”“唔…一种可以跳很高的昆虫。”大小姐认真想了想“和蜻蜓一样？”“还是有点差别。”“那你编一个，我看看。”小男孩跑到外面寻了合适的草，又回到她病榻前，一边编著，一边陪她说话。

　　“阿磬，我不想吃了。太苦了。”“瞧着比昨有精神许多，可见还是有效的。”被唤作阿磬的少年柔声劝道。

　　“真的吗？”大小姐的眼里有些疑惑，又别过脸，抗拒道：“这比平里的药，都苦上许多。”阿磬把盒子打开，供她挑选：“有饯，还有刚刚做好的桂花糖。”

　　“不吃。”“大小姐…”“若要我吃，也有一个法子。”她故作不悦地斜他一眼“只是这个法子你不愿用。”阿磬的脸微红“大小姐，使不得…”

　　“你用着一点不顺心，你自己去找红姑让她把阿沁换来，不要你伺候我了。”

　　“大小姐，别…”阿磬跪在她榻的台阶上，手轻轻握住她的柔荑，她反握住她的手，倾身凑近他，委屈地撒娇“阿磬，好苦啊…”阿磬端了小桌上的药一口气喝了。

　　挪身抱住她，把药慢慢哺给她。“阿磬嘴里来的药，就不那么苦了。”大小姐笑得狡黠，像只狐妖。

　　＊＊＊昳丽的红妆像血一样蔓延了他眼，她坐在梳妆镜前，转眸看他，惨淡的脸对他扬起丝笑意“阿磬。”

　　他慢慢走过去，轻轻跪在她腿边。外面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但跟她，他，都不相关。“命运倾轧来的时候，我便什么都不是了。”她捏捏他的脸“也就只能欺负欺负你罢了。”

　　他抬眸，深深地看她。被他的目光笼罩，她强装的坚强崩裂开，委屈地瘪着嘴同他撒娇“阿磬，我好怕…我一个人，好怕啊…”阿磬柔声安抚：“大小姐不怕，阿磬随你一同去。”

　　大年三十的晚上，皇都璀璨的烟花映亮了一处偏远的冷宫。烟花逝去，此处又重归冷寂。“阿磬…”她从他身后抱着他。

　　“我伺候不了你。”他尖细的声音小小声，像猫。“你只要不拒绝我，我就足了…”

　　她把脸贴在他肩上，眷恋地抱紧他，他被她到着院墙的一角，她他的衣服，烈地与他拥吻“我来伺候你，阿磬。”他侧首避开她“走吧淑妃娘娘，你缺席太久，会被察觉的。”

　　“不许叫我淑妃娘娘！”她恨恨地跺脚“阿磬，你在怪我。”“不怪你。”“阿磬，我要你。”

　　“淑妃娘娘，时辰不早了。”“阿磬！”她不依不挠地抵着他，哀求道：“阿磬，我们来做吧！要了我啊！”他垂首“娘娘自重，我只是个阉人而已。”

　　“你用手啊！”她哭着乞求“那老皇帝马上病愈了。我一想到要把身子给那个老皇帝，我就恶心得想吐，阿磬给我破身吧…”

　　“大小姐…”“这条路我走不下去了…阿磬，我们一起逃吧…”她泪面，慢慢跪到地上“我真的走不下去了…”

　　“大小姐，活着才有希望。”他给她整理好衣衫“我送你回去。”除夕夜的雪下了一夜，正月初一，他端着皇上给淑妃娘娘的恩赐进到延圆宫里，宫女惶然。

　　他心中一泠，扔下手中的礼盒冲到大殿，她已经用三尺白绫了结了自己正直豆蔻的年华。因为他选择了放弃。所以她也选择了放弃。奈何桥，又有人在等他。

　　婧絮冷着脸“你这次倒是很快。”蹇磬挠挠脑袋“嗯。”她死的那天晚上，他殉情了。婧絮别过脸，默了默又转过身看他。蹇磬任她肆意的目光在脸上身上巡视。婧絮道：“我要看你化妖的模样。”

　　蹇磬老老实实化妖，继续任她打量，见她走近自己，眼看就要上手，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却没有挨打，她的指尖落在他的蜥蜴皮肤上，她责怪他：“为什么不带我走？”

　　蹇磬低声道：“觉得自己只配跪在你脚下，而且，我也给不了你荣华富贵，帮不了你的家族。”婧絮收回手“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那些！”

　　蹇磬看着她的脸，眼睑微微下遮住一些竖瞳，显得温柔平和：“可我甚至伺候不了你。”婧絮闭眼，她心里涌现出每一世死时的不甘，她是那么…那么！那么想和他在一起！

　　她终究…还是败给这个下三滥了，她向前一步贴近她，抬手在他口，指尖慢慢往上攀援，直到抓住他的肩膀。抬眸望向他的双眸，她轻轻抬起双臂。

　　蹇磬愣了下，倾身，把脑袋探到她双臂间，见她没动静，手臂猛地一捞，把她揽进怀里。

　　婧絮收臂圈住他的脖子。忘川河畔，他们长久地相拥。逃不掉的。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们谁都逃不掉。不管走过多少路，轮回多少世，他们结下的缘是如此深重，爱恨已如麻纠。

　　“下三滥…”“嗯。”“你对我死烂打。”“嗯。”她咬牙切齿，带着哭腔：“真是下三滥的手段。”

　　“我也是没办法…”她没好气道：“现在你得逞了？很得意？”他声音带着笑意：“嗯…有点。”“下三滥！”【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