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说不出来

　　越咬着，正想着还是先离开的好，毕竟无意间听了别人的私事委实算不得正大光明。这事于扪拮荣绵二人都是致命的污点，往后若是被政见不合的人知道了。少不得借题发挥。若是她以后站在戚廉隅的对立面，或许可以用上一用。

　　但她私心里，并不想这么做，就当作没看见。越想罢，转过身去，却见正往她走过来的戚廉隅，眼下只有两三步了。越吓了一跳，正要拽着人走，人却毫不遮掩，疑惑般得开口：“阿姐？”越更加慌乱，这下若是被发现了。真是百口莫辩。

　　她原先伸出去要推他的手改为拉，直将人拽进小径旁边的竹林里，她回头透过竹叶间隙看过去，有不断的诵经声作掩，那二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眼神依然焦灼地纠。

　　“阿姐？”越松了口气，又听人唤她。这一回头，才发现她掐着人的手弯，牢牢按在景墙上。戚廉隅眼神也跟着她收回来，显然也看到了外面的人“阿姐怎么总爱偷听墙角？”越听出他话语中的调笑，还是忍不住脸上臊红，认真解释道：“当真是巧合。”

　　“哦…巧合。”他说得平静无波，越偏听出了九转曲折，当下有些羞恼，又后悔里面这般让他看了个正着，她刚准备说两句，先离开这是非之地，抬头就看见人目不转睛看着外面，她疑惑回头，目瞪口呆。

　　亲、亲上了？！荣绵手臂环过扪拮的脖颈，强硬地将人拉下，后者虽眉头紧锁，颇有些抗拒，指尖捏着佛珠用力得泛白失血，但终究还是没把人推开，直到边染上红。越自认为自己思想不迂腐。

　　对于男女间的亲密也看得开…但现在还是青天白啊！甚至还是在这样一个随时有可能会有人经过的小径，一个公主，一个高僧，真的合适吗？！戚廉隅只不过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身前的人倒是没有那个觉悟，直愣愣地盯着。指尖还要离不离地抓在他的手弯，却面颊羞红，看着别人的亲密。

　　林间仄，两人间不过不足一拳的间距，戚廉隅看着她微张的檀口，和变幻莫测的神情，突然有做些什么拉回她的神思的冲动，好在越没有再看更久，回过神拽着人的手臂，悄悄退了出去。

　　越沉默了许久，原先还想着要怎么开口叫他别说出去，但偏头看见他的侧颜，突然觉得说不出口。

　　他们本就是话本里的人，不管怎么勾心斗角，怎么你死我活，都不关她的事不是吗？她只要确保能完成任务，戚廉隅能够同余常成事儿，就能够回去了。至于过程怎么曲折，都无关紧要。

　　他们都只是话本里的只言片语罢了。-越倒是没想到老皇帝会专门来找她。两个太监将人搀到榻上坐下，退出去的时候连门都阖上了。要不是知道老皇帝迷信，断不会在佛门重地做出什么。

　　她都要怀疑他是要临死之前风一把了。皇帝呷了口茶，嗬嗬着气“听说戚廉隅下江南是你陪同的？”越应道：“正是。”皇帝指尖轻叩着案几。

　　即使病重，也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可有异常？”越道：“没有的，只是将养身子罢了。”

　　皇帝盯着她看了几个来回，自不认为一个架空的宫妃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聪明，更不甚在意一个世子。早些年或许还带着些同情与欣赏，但到了现在这般，在意的也只有自己的长生与权势。

　　他想起来来前同大师的对话，无心再叙旧“戚廉隅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以做亲了。你是他养母，此事如何看待？”越心跳停了一瞬，迅速稳住道：“全凭陛下做主。”

　　皇帝道：“你也照顾了他这么些年，可曾安排晓事的婢女通房？”越道：“这方面是依着他的，世子似乎没有这些想法，是以也未曾安排。”

　　皇帝嗤声不道：“朕将他由你抚养，这些事合该你上心安排，你也该要强硬点，他身份摆在那儿，到如今竟还不晓事，说出去真不怕惹人笑话。”越道：“陛下教训的是。”

　　皇帝见她无趣死板的样子委实烦心，心道还不如听大师诵经有意思“过些时，朕给他安排赐婚，你瞧着可有属意人选？”越机械应道：“臣妾听陛下的。”

　　皇帝当真有两分不耐烦“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说来听听。”三个字被越在喉咙间，不那么愿意吐出来。

　　但她最终还是吐出一口气，道：“在江南的时候，世子同邻家余府嫡女往来甚密，想来若是能成事，也是欢喜的。”皇帝道：“哦？姑苏新上来的翰林学士？”越道：“正是。”皇帝点点头“知道了。”

　　他并未久留，像是为了完成任务来走一遭。越将人送走后内心隐隐有些不平。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最终成了别家的女婿，大抵都是会有这样的情绪的，她想，她就同普天底下的母亲一样。

　　＊＊＊一连在洗华寺待了整五，皇帝才终于起驾回宫。越颇觉得皇帝中毒颇深，一个皇帝，在这些方丈大师面前竟一点架子没有，很是信奉恭敬的样子。像是觉得佛光普照之下，自己当真能枯木逢。

　　若不是国不可一无君，怕是还要再住上个把月。初七晚上，惯例还是要宴请百官的。越只觉得三年不曾见，生脸孔多了许多。

　　而她代掌后宫，自然要做出一副端庄娴雅的样子，因此行为很是受限。觥筹错，恭贺祝福绵绵不断，皇帝瞧着很是兴奋，瞧着席间的几个后辈，皆出落成各样的优秀。

　　他看向戚廉隅，问道：“筠心今年也有十九了罢？”戚廉隅起身作礼，恭敬答道：“正是。”皇帝放下酒杯，神色怅惘：“一眨眼都长那么大了。前些年的时候，朕都以为…罢罢罢，以往也是朕忽略你了。”戚廉隅道：“能有今，皆承蒙皇伯伯照应。”皇帝朗声大笑，龙颜大悦：“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

　　他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前些时还同贵妃聊起，这眼看着要及冠了。还未许下亲事？”戚廉隅目光扫过越，后者像是不大自在，但挽了个温婉的笑意，他道：“未曾。”

　　皇帝朗声笑道：“哪家的公子这么晚还孑然一身？正巧今大宴，筠心瞧瞧可有合眼缘的，皇伯伯给你做主赐婚！”

　　后者却只是神色顿了一瞬，一板一眼答道：“功名未成，不敢想儿女情长。”皇帝捋捋胡子，轻笑一声，道：“你倒是像你父亲，如出一辙的铁树。”

　　他另一只手在膝盖上点了点，道：“你说不出来，那朕说一个。前些时姑苏调上来的翰林学士余大人之女余常如何？”

　　越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紧，心里却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皇帝道：“余丫头今可来了？”余常未料突然被点到名，还不知如何反应，余夫人却在旁边悄悄搡她：“站出去答话。”

　　天子面前自然容不得无礼，余常走到前面，恭敬行了个礼：“参见陛下。”皇帝道：“不必拘礼，抬起头来。”

　　余常抬起头，眼睫仍垂着。皇帝端详了半天，道：“倒是个飒的相貌。听说在江陵那阵儿，余家丫头是跟着一起的，你们二人应该也是相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