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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6章 得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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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他有意,西宮川人、乃至秋霜洁,实已等若死人。数谈剑笏平生动武,没遇过如此使不上力的荒谬景况。

  “白兄…”徐沾喃喃道:“莫要滥杀无辜啊!”白头蝰回眸一瞥,嘴角微扬,松开剑柄,走下阶台,经过徐沾⾝畔之时也不相让,径直撞了他肩头一记,哑声道:“无有金银,谁人肯杀?”

  他本是梁斯在重金雇请的打手兼保镖“白头蝰”乃浑号,姓名、来历、师承武功等俱都不详。

  据说他每杀一人,梁斯在还得多付I笔“去厄资”索价不赀,是以入梁府数年来,梁斯在罕教他杀人取命,最多就是断手脚、剜耳鼻,耀武扬威之类。

  梁公子好不容易扶起,一阵温热腥臊扑鼻,众人循味低头,才发现不是说笑,公子爷眞个是吓尿了,却谁也不敢稍置一词。梁斯在狼狈不堪,迭声道:“走…咱们走!玉马…玉马给少爷收好了,那捞什子连城剑的,也一并带走!”

  众伴当面面相觑。怎么说梁斯在都是为美人而来,便是要劫,也该劫⾊才对,怎地忽然劫起财来?一名胆子大的⾊眯眯地瞥了秋霜洁一眼,忝着脸劝道:“公子爷,那小花娘I”话没说完,已被梁斯在一脚踢翻。

  “别…别废话!快走!”満厅堂的人,片刻间走得⼲⼲净净。梁斯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山庄,若非顾及颜面,临走前还抢了那匣残剑,权充获卤,简直同逃命没两样,胜似白曰见鬼。

  这已是第一1回发生这样的奇事:在听完秋霜洁的筝曲之后,宁函青签下⻩金五镒、三年还清的借条,而梁斯在却像瞧见什么可怖物事,不仅口称“妖怪”还仓皇离开…但要说那曲子有什么问题,自己也听了呀!

  怎地还好端端的?谈剑笏想起老台丞曾说他不懂礼乐、不读诗书,难怪生就一副木耳,举世无非驴嘶马鸣,不噤有些心惊,以前还不觉怎的,这会儿终于认眞检讨起来。

  西宮川人取素帛裹手,命人抬伤者延医。面对梁斯在抢剑,他既未拦阻,也没唤人抢回,眉头不皱一下,冷眼旁观的程度,比萧谈还像外人。

  待梁氏一行走远,转对萧谏纸道:“肃老先生请了。先生入庄,可有欲鉴之物?”谈剑笏听得“肃老先生”四字,头皮发⿇,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萧谏纸神⾊从容。

  “连城剑剑如其名,价値不斐。梁少君纵下抢夺,先生若及时报官,在彼等出得⾩阳水域之前,尙有追回的机会。”言下之意,以梁裒的财富威势,一旦梁斯在回到茎川,这桩案子怕是无人敢査,无人敢审了。西宮川人淡淡一笑。

  “敝庄失物,总能自行返回,老先生毋须在意。老先生欲鉴何物?”萧谏纸想了一想。“有一柄剑,应无名字,剑棱近锷处,有两行剑铭,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贵庄若蔵此剑,记述之上,或与剑铭有关。”谈剑笏心想:“眞有这把剑的话,不知簿册里该怎生写法儿?”

  西宮川人翻出记录,逐行査阅,足足花了半个时辰,点头道:“有一把剑,以剑铭为名,便叫‘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说明仅‘仲氏所遗,君子之器’等八个字,并未注明铸者与来处。

  威宏二年三月…是了,近三十年前,有人求鉴过这把剑,但庄主并未记下是谁。老先生说的,可是此剑?”萧谏纸強抑心弦震动,淡然道:“听来便是。

  烦总管为我取来。”剑匣转瞬即至,內中所贮,乃一柄朴实无华、毫无花巧的长剑,钢质温润,褪⾊的⻩穗长逾两尺,较常制更长,分外儒雅。

  西宮取出剑来,却未捧交老人,双掌平托剑鞘,先掂了掂份量,又举与眉齐,端详片刻,才喃喃道:“…眞是一口好剑!”“吹⽑可断,其锋却不张狂。平和中正,风骨更甚快锐。此诚君子之器。”

  西宮川人如梦初醒,沉醉的模样一霎收敛,捧剑下阶:“老先生请赏剑。”萧谏纸把手一立,正⾊道:“先生留步。我当迎君子,不可令君子趋我。”西宮川人神⾊一动,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

  谈剑笏心想:“台丞风范,便不显山露水,依旧服人。这总管同台丞掉书袋久了,居然也像个读书人啦,此乃教化!”

  正欲推送轮椅,蓦地老人浑⾝气机一凝,只比老台丞稍慢些许,谈剑笏感应危机,內力自行发动,掌底的油竹握把窜出一缕烟焦!

  一抹乌影飙入厅內,落地时微一踉跄,还出原本的黑袍⾝形,但听“铿”的一声激越龙昑,西宮川人擎出那口“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明锋斜指,剑气隐隐成形,无论功架或气势,均是一流剑客的手眼!(这人…是⾼手!)谈剑笏早看出这位西宮总管⾝负武功,不料他一⾝艺业全于剑上,拔剑出鞘的刹那间,整个人的气场陡地膨胀数倍不止,彷佛化为一柄脫鞘利剑,锋芒內敛,生机勃发,面对不带敌意的对象,自无丝毫利害。

  对手若怀抱恶意前来,瞬目间便能化极静为极动,立毙其于剑下。…人剑合一。谈剑笏忽明白西宮川人,何以对这柄无名的⻩穗剑爱不释手。

  他所修练的剑法,与这柄剑有着极为近似、甚至可说是一脉相承的气质:敌不动我不动,后发制人,蔵匿锋芒,以理止杀…这是儒者之剑。飞⾝入厅的不速之客,与“儒”之一字丝毫扯不上关系,却意外与西宮川人有着殊途同归的武功特质:两人毕生心力之所注,只于一个“剑”字,其余种种。

  不过是追求剑道的辅具,毫无意义,轻易便可舍弃。唯有持剑在手,才能显出眞正的造诣。白头蝰稳住⾝形,缓缓抬头,原本就阴郁的眼神,此际更显冰冷。他⾝上的黒袍处处渗出亮渍,谈剑笏愣了一会儿,才省起是血。白头蝰一条左臂垂在⾝侧,肩膀有着不自然的歪斜,推断是受了重创,曰后不知,此际绝难运使自如。

  所经之处,地上均留下怵目惊心的血迹,却非来自他⾝上,而是腰间一枚圆瓜大小的血包袱。

  不仅如此,黑衣剑客青白的面孔、焦枯的灰发之上,更溅満斑斑血点。那同样不是他的血。以其一剑封喉的毒辣剑法,除非⾝陷重围以一敌多,大可一击即退,断不致如此狼狈。

  梁府一行出事了…这是谈剑笏心中第一个念头,急急追问:“你家公子呢?还有徐沾徐兄弟…他们怎么了?要不要报官?”

  却见白头蝰单臂解下一只长匣“砰!”扔在阶前,匣盖不堪承重,撞地时爆开铰链,贮物弹散,竟是被梁斯在抢走的连城剑。

  “宝剑在此,月角不缺。你速清査,妥善收蔵。”白头蝰淡道,咬碎満口赤⻩,呼昅时鼻端不住吐出鲜血沬子,显是受了极重的內伤,难为他背着忒沉的连城宝剑,一路奔回。

  这可是伤上加伤、全然不顾后果的莽行。西宮川人见他一副亡命之徒的狠戻模样,居⾼临下,剑指要害,冷道:“此剑你如何得手,为何交还?梁公子呢?”

  白头蝰冷冷一笑:“自是杀人夺物。你放心罢,那厮好得很,死的都是些从人伴当之流。茎川梁氏家大业大,手底死得十几号人,不算个事,梁斯在完好无缺,査不到浮鼎山庄来。”

  谈剑笏又惊又怒,料不到此人如此棘手,才出山庄,便即开杀,若当眞伤了十几条人命,梁斯在此番所携,死的还比活下来的多。同样令谈大人百思不解:既是杀人越货,得手之后,又何须负伤狂奔,送还贼赃?

  有这般侠义心肠,岂能信手剥夺十数条性命,犹谈笑自若?(莫非…是移祸江东!)西宮川人显也想到了同一处,低喝道:“谁让你这样做的?说!”白头蝰冷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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