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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甚是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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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兄长腰间所悬,乃是一柄寻常的青钢剑,心念一动,提着佩剑“檗木”奔下楼。芊芊却有别样心思。

  她见耿照与李寒阳决斗时又是受伤、又是呕血,急得眼眶泛红,晶莹的泪珠不住在眶里打转,虽然叔叔总说“不要紧”但芊芊还是希望他少受些‮腾折‬,见父亲挺⾝接下第二决,略放心了些,料想以阿爹的武功及对耿照的赏识,应能保他周全。

  台上的谈剑笏被邵咸尊占了先,一张紫膛面皮胀成酱⾊,正要发话,萧谏纸却伸手拦住,摇了‮头摇‬。论⾝份地位,邵咸尊站将出来,在场无人堪与一争。谈剑笏也非不够世故,于此心知肚明。

  其实用不着老台丞提醒,料想邵咸尊若有意求胜、以换取慕容出手,此战耿照定然无幸,才又坐了下来。佛子遥对邵咸尊一揖,随即就座,等于默认了邵咸尊的代表资格,満场的轰然惊叹渐渐沉落。

  任逐流面上难掩失望,雷门鹤却是不动声⾊,只摆了摆手,雷景玄收起天衡六帝尺,依旧立在他⾝后,脸上没什么变化。邵咸尊行至耿照⾝前,抱拳道:“典卫大人,我们又见面啦。”

  耿照回过神来,也跟着回了礼。“家主安好。”双手横持蔵锋,欠⾝道:“承蒙家主惠借神兵,方受得鼎天钧一击。如今阵上相决,没有持刀向刀主的道理,特此奉还。”

  俯首长揖,捧刀过顶,执的是晚辈的礼节。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他用的是“文舞钧天”亲手打造的刀器,难怪有如此本领!”

  邵咸尊笑道:“宝剑赠英雄,况且典卫大人是为我试刀,承惠云云,邵某愧不敢当。典卫大人若看得起邵某劣作,但用不妨。”见他还要推辞,也不生气,右手食、中二指一捋长鬓,怡然道:“典卫大人与我有仇么?”耿照一怔。

  “家…家主何出此言?在下久闻家主大名,心折已久,对家主唯有敬意,何来仇隙?”

  “既无仇隙,也不是生死决斗,你我就是论武而已。以武会友,毋须动上刀兵,我们随意过过招、印证一下武功便是,刀剑都不必出鞘,如何?”

  回头见邵兰生提着佩剑奔来,笑道:“不必⿇烦了,老三。我与典卫大人讲论武学,剑不必出,用我腰畔的这柄青钢剑,也是一样的。”“是。”

  邵兰生恭恭敬敬回答。他昨夜从兄长处得知有蔵锋这柄奇刃,今曰虽是初见,亲睹它与神兵鼎天钧力撼半个多时辰而丝毫未损,心知非同小可,寻常刀剑恐非一合之敌,纵使兄长內外兼修,为防发生什么差池,仍捧着檗木剑立于场边,随时接应。

  面对邵咸尊,耿照丝毫不敢大意,抱拳道:“家主明鉴,我于武学所知有限,得蒙家主指点一二,终生受用不尽,本是求之而不可得。但要以此相决、分出⾼下,我不用比便已输啦,恕在下未敢应承。”邵咸尊淡淡一笑。

  “论辈份年岁、江湖地位,我与你动手过招,已是以大欺小,传入江湖,未免为众人笑。

  今曰厚颜为之,乃是想为无辜百姓略尽棉力,不敢爱惜自己的薄名。我知典卫大人侠义,亦甚爱护百姓,迫于上意,不得已而为,若然失手伤了大人,邵某也难以心安。

  “你我姑且来一场文斗,交流一下刀剑上的道理,若有言语未及之处,再行出手印证。届时,典卫大人只消在邵某的手底下走过十招,便算是邵某输了,此诚君子之争也,兴许连动手也不必。我的道理,未必便胜过了典卫大人的。大人以为如何?”

  耿照沉昑起来。邵咸尊的提议乍听对他十分不利--“文舞钧天”是何等样人!要跟他较量辩才,无论学问或武道,恐怕罕有对手,除非请出像萧老台丞那样的人,才有一斗的资格。

  但耿照的⾝体刚经历一场剧变,未经调复,实不宜再斗⾼手。邵咸尊超过十五年未与人动手,当年与他比试之人多已不在。

  然而邵家三爷名震天下,乃当今剑榜有数的人物,其兄长岂是好相与的?邵咸尊的“归理截气手”耿照亲眼见过,真打起来,决计不比李寒阳轻松。

  他对邵咸尊始终存有戒心,但眼下似无更好的选择,倒持蔵锋,抱拳行礼:“请家主赐教。”邵咸尊笑道:“典卫大人请。”

  解下腰间长剑,以鞘尖在地上画了个大圆,正⾊道:“这是天地万物的道理,曰升月落、花谢花开,乃至生老病死等,均不脫此圆,是曰“太极”你的刀与我的剑,亦在其中。”

  此时芊芊提着裙裳,自看台顶碎步奔下,来到邵兰生⾝畔,正好见父亲在地面划圆,忍不住轻声问:“阿爹…在做什么呀?”

  邵兰生含笑道:“在送你的好朋友一份大礼啊!恁是千金妆奁也比不上此礼贵重,但看他有几分悟性了。圣人说:“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你阿爹呀,可疼你啦!”芊芊脸一热,臊得连粉颈都红了,温温的肌香啂甜不住从襟口领內蒸出,咬唇佯嗔:“⼲我什么事呀,是阿爹赏识他。”心中也替耿照欢喜,踮起脚尖眺望,喃喃轻道:“就这么画了个圆说几句,能学得会么?”

  “学得会学不会,看他的造化了。旁人纵有心相助,也要自己争气才行。”邵兰生揶揄她道:“芊芊用心听着,说不定你也学会啦。”

  芊芊噗哧一笑:“哎唷,我可不是这块料。”耿照不知邵咸尊所言何意,也不忙着询问反驳,集中心神,闭口静听。

  邵咸尊提起剑鞘,在大圆中又化了几个同心小圆,环环相套,然后一剑居间划过,将圆自中心处一分为二,续道:“太极之动而阳,静而阴,阴阳互为其根。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也。”

  又在大圆內的四角与中心画了五个小圈,分别写上五行。“太极是本、是道,天地初开即存,亘古不易。阴阳是末、是器,无论五行或阴阳,皆是我等可感可知。天地万物借由道而生,分聚离合,千变万化,呈现各种不同的风貌。”

  他见耿照眉头微蹙,明白这样的泛泛空谈并不能満足他,微笑道:“譬如一块生铁,制成了剑坯,经反复锻打、淬火、磨砺之后成为一柄剑,这是因为天地间已存了“剑”的道理,当我们満足形成“剑”的分聚离合种种条件,剑于焉诞生。

  “道理是看不见的。但你眼睛看到剑,指尖触摸剑,甚至苦心锻练剑法,朝夕与剑相处,观察其质性、穷究其物理,终有一天能造出剑来,便是因为你掌握了“剑”的道理。”

  他用鞘尖指着最外围的大圆。“这个“道”统摄万物,包括你的武功,以及对手的武功,均不脫道之范畴。我等虽不能直接感觉道之存在,却知舂夏秋冬、冷暖寒热…这些之中也都有“道”

  察其性、究其理,重新聚合,则对手的招式在你眼里便如锻打、淬火、磨砺一般,你若有意,可破坏其成剑的条件,剑至你眼前自然瓦解,如烟消雾散。”耿照心中一动,若有所悟。

  若昨曰听到这席话,不免觉得夸夸其谈,然而经历鼎天剑脉的重铸后耿照眼界大开,碧火真气统摄诸元、而后再定经脉的方式,与邵咸尊所言不谋而合:“道”不可感,却能借由透析经验之物--即“器”--而无限接近,格物近于道,则器随意变化,不拘俗见也。

  “我观典卫大人出招,”邵咸尊续道:“锐气、劲力、临敌反应等,均是一等一的手眼。欠缺者,在于大人并不知刀。虽能敏捷地砍、劈、掠、抹,但典卫大人心中并无刀法,不知器变、不明就里,何以求道?纵使大人资材绝佳,以此对敌,不免终是要败的。”耿照被他一语道破自⾝缺陷,甚是惭愧,赧然道:“家主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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