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心中发虚
原来之前便已有好些⽇不妥了,东府那边忙请几位大夫老爷来瞧,结果这个说是喜,那一位说是病,这位说不相⼲,那位说怕冬至,总之没有个准话儿。
后来又请了个说是极⾼明的大夫,开了一张方子,里边要上好的人参须子,东府那边一时没有,蓉哥儿便过来跟二讨,二叫我去唤平儿回来开阁子哩。”
宝⽟听了,心中登时大,忙从侧门出了荣国府,迳往东边来。到了东府,尤氏忙将他请进上房喝茶,说起秦氏病情,顿然愁眉不展,唠唠叨叨道:“原来已有半月了,这两⽇才愈发不好起来,话也懒得说,眼神也发眩。
我唤她好生养着,这些⽇再不必拘礼,就是有亲戚一家儿来,我也代着招呼,这时候谁又会怪她呢。连蓉哥我都嘱咐了,我说:”你不许累着她,不许招惹她生气,叫她静静的养着就好了。
她要想吃什么,只管到我这里来取。倘或我这里没有,只管往你琏二婶子那边要去。‘“宝⽟听见可卿病情竟然这等严重,心里愈发忙,遂求尤氏带他去秦氏房中瞧一瞧。尤氏道:“我先过去瞧瞧她睡了没有,若是醒着便带你过去。”
宝⽟应了,苦等了片刻,尤氏折回道:“真不巧,她已睡了呢。”宝⽟只好赖着不走,搜肠刮肚找话跟尤氏聊,熬了许久,又央她去瞧可卿醒了没有。谁知尤氏这次回来,却道:“醒是醒了,不过她觉⾝子乏得很,一时起不来,要我代她谢二爷过来探望。”
宝⽟蓦地一呆,忖道:“我去瞧她,她也无需起来呀,分明是不愿见我…她竟不想见我!她竟不肯见我!唉…原来…原来我在她的心目中只不过如此而已…
“他原本就觉得可卿宛如梦中仙子,如烟如雾的始终捉摸不透,且又素对自己毫无信心,一时心灰意懒,于是辞了尤氏,厌厌地回荣国府来,忽地不想再见任何人,便去了小木屋,将自己反锁在里边。
宝⽟失魂落魄地一头栽倒榻上,突忆起可卿那⽇在此与他的魂销绻恋,那⽇在此跟他说过的绵话儿,泪⽔顿似打开闸门般滚滚而出,滑过脸庞滴落在枕上,痴痴地自语道:“为什么不肯见我了…
为什么不愿见我了…莫非我又做错了什么了…卿卿…你说过的,要是世上真有在梦中相会的法子,你就夜夜都来陪我,那好,我清醒时见不着你,梦里能瞧瞧你也好…”竟不知把可卿思念了多少遍,心神困顿已极,不觉渐渐睡去。一觉醒来,宝⽟心情缓和了许多,只觉人生不过如此罢了。百无聊赖间,突记起蔵在榻下的小藤箱,便俯⾝拖出搬到榻上,把里边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弄。
待瞧见那本有趣的《无极谱》遂忍不住翻开来看,过不一会,渐又如上次般着了起来。当看到一节教人如何移骨缩肢改变体形时,心中甚是不信:“这比前几节教人改变声线摹仿他人声音还要离奇许多,要是真的能这样,完全扮做他人也非不可能。”
倏尔想起⽩玄那次扮成薛蟠去占香菱的便宜,不就是将体形变胖了许多,遂细细往下读去,愈看愈觉匪夷所思,愈思愈觉惊心动魄,竟连中饭和晚饭都忘了出去吃。
***正值更深露浓时分,一条人影跃过围墙,掠⼊会芳园中的梅林,风驰间倏尔转了个折,在一只秋千旁刹停下来。
那人静静凝视着秋千,忽在月⾊下露出了一张温柔的笑容。可卿突然醒来,只觉胃中一阵恶心,赶忙滚下榻跌跌撞撞地奔到屏风后,趴在马桶上⼲呕起来。
瑞珠听见,急从侧榻下来,跑到旁边帮她拍背。呕了好一会,可卿方渐缓过劲来,周⾝已是香汗淋漓,息着由瑞珠扶回榻上,只感口中⼲渴,便对丫鬟道:“去倒茶。”
瑞珠应了,便去桌上倒茶,见壶內的茶已冰冷,忙到外间叫人起来烧⽔煮茶。可卿斜倚被上,望着灯火怔怔地呆了顷刻,仍不见有人送茶进来,心中焦灼,娇弱无力地唤道:“怎还不来?”
谁知外边却是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宝贝莫急,这就来了。”话音方落,已有一人托着茶盘掀帘进来,笑昑昑地望向自己,但见其面如美⽟,⾝若长柳,顶上束着⽟麟髻,不是北静王世荣又是谁。可卿目瞪口呆,俄而方回过神,心脏猛地收缩,不觉把被子⾼⾼扯起掩住口。
世荣见她面⾊苍⽩,整个人仿似瘦了一圈,一副弱不经风的憔悴模样,不噤吃了一惊,忙走近前去,关切道:“你怎么了?脸⾊这等难看。”
可卿颤声道:“别…别过来。”世荣微笑道:“宝贝莫怕,外边的丫鬟婆子都给我点了⽳道,天亮之前绝不会醒来的。”说着把手捂上她前额,又道:“可是病了么?”
可卿浑⾝微抖,息道:“不…没有…你快走。”世荣道:“定是生病了哩,我帮你瞧瞧。”
正要为她把脉,却见女人迅速将手缩进被窝里去了,脸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不由叹声道:“卿卿,你可是生我的气么?唉,这么久没来看你,实是情非得以的,待会再慢慢说与你听,先把手拿出来让我把把脉,乖。”
可卿摇头摇,⾝子又往里缩了些,仍只道:“你快走。”世荣反坐上缘,连被一把拥住妇人,笑哄道:“莫生气儿啦,乖,快把手拿出来,脸⾊这样难看,只怕病得不轻哩。”
若是从前,可卿只怕早给融化在这柔情藌意中了,但此时芳心已给那个梦中人儿完全占据,其他任何东西便再也难以撼动分毫,忽挣出男人的臂弯,推开被子跪在榻上,啜声道:“王爷,求求您⾼抬贵手,从此放过小女子吧。”
世荣笑容蓦地僵住,寒星般的俊目凝视着女人的脸。可卿抬起头来,眸中已充盈着泪⽔,竟目不稍瞬地与他对望。世荣从未见过她这副神情,心中大感诧异,隔了好一阵,忽又展颜笑道:“好厉害的小妖精,今生今世算是栽在你手里啦。”
一把拉过妇人,将她脸上的泪珠轻轻吻去。可卿立时挣扎起来,口中唤道:“不要!不要!别碰我!不要碰我!”世荣低声道:“不闹了,你可知这些⽇来,我是怎么想你的。”
嘴触着妇人吹弹得破的香肤,心中不噤一,遂又朝她那人的朱印去…谁料可卿却倏地浑⾝绷紧,竟一把推开男人,趴在榻缘剧烈地⼲呕了起来。
世荣一呆,忙帮她轻轻拍背,瞧着瞧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陡拿住她一条雪臂,把指搭在腕上,片刻之后,怔怔道:“你有⾝孕了?”
可卿浑⾝一震,她知这王爷神通广大,心道:“前⽇几个大夫中就有人说我是孕,如今连他也这什么说,那决计是没错的了!”
其实她这半月来一直惊惶不安,早已怀疑自己有孕,心中发虚,因此今⽇才不肯见宝⽟,眼下终于得到确定,更是芳心大五內如焚,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世荣心知自己的“月华精要”尚未练成,每次精只是有形无质,绝无令女人孕怀的可能,闷哼道:“贾蓉那小子又碰你了?你不是答应过我,绝不再让他近你⾝子么!”
旋又暗暗亟盼是自己哪次太过魂销,忘了运功化去精中的精华,才致可卿成孕。可卿失魂落魄地摇头摇,心中如痴似醉地思道:“果真是有孕了…我真的是有孕了…我竟怀上他的孩子了…宝⽟,我怀上你的孩子了!”
原来她体质与众不同,乃是那万中无一的纯之体,与普通男子合极难成孕,因此同贾蓉已婚数年,却始终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