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就是不喝不喝
“这么窄的路,失了火消防车都进不来呀!”我一边走,一边拍着两旁低矮的屋墙,叹息着。
“其实,这儿原来的胡同都挺宽的。都是这些棚厦子,占了道。”季小霞解释说。我们正说着话,前面突然传出了嗡嗡营营的人声。
“到了。”她提醒我,用手往前指了指。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用木棍架设的小院门。进了院子,左面右边堆満了旧报纸、旧纸箱,破瓶子,废塑料袋子。一条拥挤的小空地上,摆満了纸扎的花圈。
此时,一个剃了光头的小伙子正挥起铁锹,朝这些花圈奋力地砸下去。刚才还支支楞楞、五颜六⾊的花圈架,几下子就被拍得稀巴烂,成了一堆垃圾。
是的,人已经死而复生,这些祭奠的纸品就失去了意义,又不能像真正出丧那样搬到火葬场去烧,只好这样处理了。
“大亮,这是庾总裁。”季小霞喊住了小伙子,介绍着我。随后又低声告诉我:“我的男朋友,林大亮。”“林大亮?”我定睛一看小伙子,浓眉大眼,直率中透出一股英气。“季小霞,你不是说,大亮在外面给人跑长途运输吗?”我转⾝问。
“修车,歇几天。”季小霞小声告诉我。“庾总裁,你好。”小伙子弯腰向鞠了个躬。接着便朝屋里大喊:“阿姨,庾总裁来了!”
“庾长市,你好你好!”没听见阿姨的应答声,倒是有一位中年妇女热情地打着招呼迎出门来。我一看。原来是这儿的社区记书白雪。过去,我在府政当长市,这儿的再就业工作总是完不成任务,我没少批评她。
现在一想,这也怪不得她。矿山封闭之后,几万名下岗工人无业可就。这里的环境差,投资商都不来办厂,他们哪儿来的就业机会?“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见这位记书,不由地觉出了几分尴尬。“周大娘是我的小学老师。她现在有病,我来看看…”到底是社区导领,脑袋瓜儿转得飞快。话也说得恰当。一次死亡炸尸事件,让她轻松地改说成有病了。
“那…你是来?”她眼睛盯着我,露出了一点怀疑。“我是季小霞的同事,听说老人家有病,来看看…”我支吾着。“白阿姨,庾总裁是来听我奶奶事情的。”季小霞看到白雪眼里的神⾊,连忙解释。
“你专门来听老人家的事情?”白雪显然有些不大相信。“是的。”我強调了一句,又告诉了她我的新工作岗位“现在,我不是长市了。我到重化公司了。”“重化?”白雪再次显露了自己的机警“你成了大老板了,今天,你来得正好。人,都在这儿哪!”
***她把我领进屋子。我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位死而复生的老太太。87岁的⾼龄,形⾊难免犹如枯槁。然而,仔细观察她的眼睛,倒是分外的明亮。她一把抓了我的手,颤颤薇薇地说:“庾总裁,你是小霞的恩人呀!那个吕強辞退她。
是你给她找了这份工作,我们还没感谢你呢!喂,季工啊,快去小饭店安排饭,招待贵客呀!”季工是她的儿子,季小霞叔叔。
虽然下了岗,天天*拣破烂养活一家老小,人却是很有骨气。他从不伸手要求府政救济,也不去参加访上闹事。老婆离家出走后,他和老⺟亲、嫂嫂一起,拉扯着小侄女儿生活,曰子虽然艰难,却任劳任怨,模范地尽着叔叔和儿子的职责。
提到他,卧地沟人没有不称赞的。季工听了⺟亲的话,就要阵往外走。这时,一位白胡子老头儿喊着走进了院子:“喂,老季嫂,我和医院说好了。他们的救护车下午就过来。”
“是他林叔呀!我没有事儿了。还叫救护车⼲什么?”老太太听到老头儿的声音,连忙溜下了小炕。
“就算是没事儿,检查一下⾝体也不吃亏。再说,到医院仔细瞧一瞧,孩子们心里也踏实呀!”说完,他看了季小霞的妈妈一眼,问道“你说是不是?侄媳妇儿?”季小霞⺟亲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又拿了一个塑料凳放在老人面前。
“啊,有客人?”白胡子老人看见我,礼貌地冲我点点头,随后问了一句。“林爷爷,他就是庾总裁。”季小霞告诉他。“庾长市,你好啊!你为老百姓办事,是个好官呀!”老头儿冲我竖了竖大拇指。“老人家,别这么说,季小霞的工作是她凭自己的条件被公司录用的。我不过是提供个意见。这,全*家里教育得好哇!”
“呵呵,我不是说小霞这件事,你当长市时,听说几次跑到省里要钱,要改造咱这卧地沟棚户区。你心里想着咱们百姓啊。嗯,今天,既然来了,就在这儿吃饭吧,如果不嫌弃,老朽我陪你喝两盅。”
“谢谢,”我朝老人家拱拱手“嗯,听说你是卧地沟的‘老⾰命’。我一直想请你老人家吃饭呢!”“林爷爷,庾总裁想来听听***事情。”
季小霞见我着急,赶紧切入正题。“呵呵。其实,这老太太复生,是因为她积了大德,老天爷不忍心让她早走哇。”老人家叹息了一声,往对面墙上指了指“看见了吗?墙上挂的那根棍子?”
我抬头一瞅,果然有一根旋得滑光的柞木棍子挂在墙上,棍子的握把上,缠了一根鲜艳的红布条。“你别小看这根棍子。”老人家告诉我“那叫震尸棒。”“震尸棒?”我觉得好奇怪。
“是啊,我们这矿区啊,旧社会屈死的冤鬼太多了。动不动就出现炸尸的事情。虽然大家都盼逝去的亲人死而复生。可是,这种事总是惊吓子孙,让他们心不安呀!
后来,远方的一位老道士路过咱这儿,他看了看山后的水风,砍了一棵小柞木树做了这个棒子,又拴了红布条,嗯,打那以后,谁家再出现这事儿,只拿棒子轻轻一举,尸体就平静了。
“是吗?”“是啊。”老人家先是不可置疑地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来了个转折“可是…这棒子,用到季老太太⾝上,就不灵验了。”“怎么不灵验了?”“呵,这事儿说来挺怪啊!”老太太听到这儿。
接着老头儿的话诉说起来“当时,我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觉睡,就听见轰隆一声响,一个拴了红绳的棍子朝我砸过来,我就吓得大声喊:‘别打呀,我没有死。’我这话一说完,儿媳妇就扶我坐起来了。”
“奶奶,你躺在这灵床上,看见什么了吗?”季小霞忍不住好奇,第一个发问了。“这事儿说出来啊,你们谁也不能信。”周老太太呷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地回忆起来“我呀,像是睡着觉了。
忽然,有两个穿黑衣的差人从后门进来,说是带我去天堂。我就迷迷糊糊跟他们走出了后门,对了,当时,小霞你在自己的小屋里看书,临走我还看你一眼呢!”“是啊,昨晚,我正看《鬼吹灯》呢!”季小霞证实着。
“什么鬼啊神的?小孩子别瞎说。”此时的季家人,最忌讳别人说鬼啊神的话,季小霞⺟亲听了女儿的话,不由地制止了。“真的…”季小霞分辨说“看完,我还做了恶梦呢!”“那…以后呢?”
白雪听到这儿,倒是着急了“以后…我跟两个差人像是到了一个阎王殿前,呵,那地方,人可够多的。嗯,还排着队呢!殿门口那儿摆了一口大大的泔水缸,里面臭哄哄的,几年没刷了吧。
排队的人到了缸前,都要喝几口脏水,喝了这水,才可以走过小桥那边去。”“那小桥,是奈何桥吧?”白雪到底读了几年书,学问多着呢!“是呀,桥的形状就像公园养鱼池边的小砖桥。”
老太太想了想“当时,差人催我快喝水,我一看,水太脏,说什么也不喝。尽管他们催我,我站在那儿,咬紧牙关,就是不喝。”“不喝,行吗?”老头儿好奇,也发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