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于是一轰上
晚上熄灯后,总有几个同改把陆冬山拎上,厚棉被往头上一罩,让他举办独唱晚会。头夜一,陆冬山拼命挣扎,死活不⼲,被蒙在被子里暴打了一顿,还有人用上鞋针锥扎他,差点儿把他弄死在厚棉被下。
早上点名时,陆冬山向管他们监号的中队长潘向告状,藩向本不当回事,也没追查,反要陆冬山记住自己⼲过的坏事,不要再寄材料,胡诬陷好人。
陆冬山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姜维峰的举报是大错特错了,许峻岭也许帮不上他的忙,也许能帮也不来帮,…
个在押服刑犯对许峻岭算得了什么?而姜维峰⾝居⾼位,是省委纪常务副记书,并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只要姜维峰做点暗示,他就会不明不⽩地死在监狱里。
然而,他却不能死,越是这样越不能死,姜维峰应该得到自己的报应!从第二夜开始,陆冬山学乖了,同改们把棉被往他头上一蒙,独唱晚会马上开始。
好在他过去风光时歌舞厅没少去,卡拉OK没少唱,会的歌不少,倒也没什么难的。主要是头上、⾝上捂着被子,热得受不了,便要求从厚棉被里钻出来好好唱,让歌声更加悦耳。
同改们不同意,说是不能违反监规。他只好大汗淋漓在棉被里一首接一首唱,从邓丽君到彭丽嫒,从《三套车》到《东方红》,热爱乐娱活动的同改们就把耳朵凑在厚棉被的隙处欣赏。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夜夜要为同改们开独唱晚会,陆冬山便生出了新的感叹:歌到唱时才知乏啊,这才到第三天呀,怎么一肚子歌都唱完了?
连小时候的儿歌都唱完了?这都是怎么回事?是他过去败腐得不够,还是被同改们腾折糊涂了,把很多歌烂在肚子里了?
这夜给他开独唱晚会的抢劫強奷犯汤老三和同案的两个小兄弟倒还不错,没坚持要听新歌,而是不断地点歌。汤老三把被子往他头上一蒙就说了,他们哥仨都是小头闯祸,大头受罪,全是因为腾折“爱情”才腾折进来的,他们大哥都为“爱情”把脑袋玩掉了…判了死刑,所以,今夜就请他专场歌唱“爱情”
陆冬山便歌唱“爱情”从《十五的月亮》开始,一连唱了几首。热,实在是太热了,美好的爱情已悲哀地浸泡在连绵不绝的汗⽔中了。被子里的气味又不好闻,汗味、脚臭味,还有小便失噤时流出的尿臊味,几乎让陆冬山不过气来。
就这样还得坚持唱,不唱,上鞋锥子就扎进来了。陆冬山便唱,声音嘶哑,上气不接下气:“…这绿岛的夜是那样宁静,姑娘哟…”
实在唱不下去了,浑⾝上下全透了,头脑一片空⽩,好像意识快要消失了。恍惚中,一个无聇的声音钻进了被窝:“唱呀,姑娘怎么了?上了吗?”
陆冬山张了张嘴,努力唱道:“…姑娘哟,你…你是否还是那样默默无语?”那个无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好听,不好听,陆冬山,唱个《十八摸》吧!”陆冬山冒着挨扎的危险,把头从被窝里伸了出来:“这歌我…我真不会唱…”锥子马上扎了上来,陆冬山痛得“哎哟”一声,把漉漉的头缩了回去。
汤老三骂骂咧咧:“你妈,老子喜听的歌你偏不会唱,那就唱邓丽君吧!”陆冬山又⿇木不仁地唱起了邓丽君,像一只落⼊陷阱的狼在嘶鸣:“在…在哪里?在哪里见…见过你?你的笑容这…这样悉?我一时想不起…”
这时,夜已很深了,监号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陆冬山从棉被隙中透出的哀鸣般的歌唱被同改们的呼噜声盖住了,谁也不知道一个曾经做过长市秘书的人,一个在狱中还拥有过特权的人,一个那么自以为是的人,竟被最让同监犯人瞧不起的強奷犯着歌唱“爱情”
陆冬山也看不起这三个下流猥琐的強奷犯,转到三监后他就听大队长朱⾚说过,汤老三五年前因为参与抢劫L奷,被判了无期徒刑,现在减刑为二十年,那两个同案犯一个十二年,一个十五年。
朱⾚当大队长时从不拿正眼瞧他们,他们在号子里地位也是最低的,陆冬山拥有特权时,他们连给他敲腿捶背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这三个強奷犯竟不知在谁的指使下参与了对他的害迫。陆冬山认为,指使人肯定是监狱⼲部,没准就是他们的中队长藩向。
藩向不知是从哪里调来的,违规违纪事件发生后,监狱⼲警进行过一次大调整,包括朱⾚在內的许多人被调离了监管岗位,另一些完全陌生的管教人员充实到了监管第一线,潘向便是其中一个。
陆冬山曾试探着和藩向套近乎,想请潘向带话给朱⾚,让他和朱⾚见个面,汇报一下最近的改造情况。话没说完,便被藩向厉声喝止了。藩向要陆冬山别忘了自己的⾝份,明确告诉他,从今以后别想再见到朱⾚了,要汇报就向他汇报!
向藩向汇报完全不起作用,这人先是装聋作哑,后就变相整他,说他“太调⽪”夜夜被号子里的同改们磨折着,⽩天还要⼲活儿,就算是个铁人也吃不消,有几次,陆冬山正⼲着活儿睡着了,藩向手上的警就及时地捅了上来,让他诈尸似的从梦中惊醒。
然而,陆冬山却不恨藩向,恨的只是姜维峰。事情很清楚,让他落到这地步的罪魁祸首是姜维峰!如果没有姜维峰装模作样的狗庇批示,朱⾚不会被撤职调离,他不会被严管,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举报,…
他为什么要举报呢?七年前,他是那么维护姜维峰,许峻岭手下的人明确问到姜维峰的问题,他硬给顶回去了!如果那时候他态度含糊一些,姜维峰没准也是号子里的一位同改。他真傻呀,还以为姜维峰会帮他,会救他,等了七年,大梦都没醒啊!
真困,真乏,仿佛⾝子不是自己的了,嘴里还在唱,唱的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了。一个遥远的声音传了过来:“…陆冬山,怎么唱起光了?他妈的,这里有光吗?”
陆冬山仍在⿇木地唱:“…我们的生活充満光,充…充満光…”针锥隔着被子扎了进来,恍惚是扎在背上,陆冬山已感觉不到多少痛了。
声音益发遥远了:“…爱情,他妈的,还是给我们唱爱情,就是?巴什么的…”陆冬山便又机械地唱了起来,没头没尾,且语无伦次,但仍和巴无关:“…
美酒加咖啡,我…我只要喝一杯…虽…虽然已经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记…记住我的情,记…
记住我的爱,记…记住有我天…天天在等待…"唱着,唱着,陆冬山完全丧失了意识,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昏死过去。醒来后,陆冬山觉得自己庇股痛,痛得厉害,继而发现庇股上糊満了脏兮兮的东西。
陆冬山这才悟到了什么,挣扎着从臭烘烘的厚棉被里钻出来,破口大骂汤老三等人:“強奷犯!你…你们这…这帮強奷犯!”后来又捂着鲜⾎淋漓的庇股,点名道姓骂起了姜维峰“刘…姜维峰,我…我你妈!你…你不得好死…”
这时,天还没亮,不少同改被吵醒了,于是一轰而上,对陆冬山又踢又踹。陆冬山不管不顾地痛叫起来:“救…救命啊…”值班的中队长藩向这才算听到了,不急不忙地赶了过来。藩向赶来时,受磨折的陆冬山再次昏过去…陆冬山被強J那夜,藩向的值班⽇记上仍然没有任何犯人违反监规的记录。十天前,郭建设已从“双规”转为正式逮捕,是西败腐案中第一个被批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