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连翻都没翻过
“这…这是您画的?”“技艺耝疏,又搁下许多年啦,委实见不得人。”老妇人淡淡一笑,略略别开视线,看得出对少女的反应十分満意。怎会见不得人?
简直…简直比教门內专门培养的画师优秀百倍!图纸间活灵活现的自己,让她几乎看得⼊,回过神时,不知哪来的勇气,开口向姥姥讨了那部图册珍蔵。
“有机会姥姥再画一本给你。”蚔狩云倒是⼲脆地拒绝了她,不过接下来的话,却教盈幼⽟羞红小脸,心子扑通扑通地击撞着満⾼耸的脯,差点自檀口蹦出。
“…这是为盟主绘制的,我想让他鉴赏鉴赏这路剑法,指点一二。盟主年纪轻轻,不惟遇合神奇,心亦有过人处,乃天生的武学奇才。奇才所见,定与我等凡人不同。”
她想像少年翻阅图册,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的酥、长腿与脸蛋,时不时以指尖轻轻抚过,那股令人战栗的酥⿇…若非还在姥姥房间,习惯仰视老妇人的无上权威,盈幼⽟怕已生生晕过去,小声道:“我…我给姥姥送过去。”
连吐出的香息都是灼热的。盈幼⽟是內四部的凤凰儿,从小到大用不着争,无论什么好差使最后都会自动落在她头上。唯独亲送这部剑谱图册往越浦的工作,她不能让给任何人,连一点闪失也不能有。蚔狩云宽慰一笑。
“过些时⽇罢,就让你去。总得先让姥姥画完呀。”算是允了她。然而盈幼⽟却低估了等待的难熬。这夜之后,她的生活只能以“度⽇如年”四字形容,今儿终于按捺不住,向姥姥编了个理由来越浦采买,却在蚔狩云离房开间后,悄悄将那部图册蔵在怀里,带出了冷炉⾕。
自从她为郁小娥求过情,两人见面便有些尴尬…当然,这也可能是盈幼⽟的一厢情愿。每回返⾕后仔细一想,还是觉得郁小娥对自己很坏,嘲讽、刁难等相较往⽇,也只能说是有增无减,因为郁小娥待在盟主⾝边就认为她“颇受教化”着实太牵強了些。
郁小娥不冷不热地安排她在大厅等候,说是盟主刚出门,没代几时回来,让她改天罢,一副连敷衍都提不起劲的模样。
约莫做贼做出贼胆,盈幼⽟未如往常般好打发,不知哪来的一股气,坚持要等盟主回来“我有很紧要的物事,须亲自面呈盟主,”藌⾊柔肌的少女柳眉倒竖,气势汹汹,总算有几分金枝凤凰的架势了:“是姥姥吩咐的。”
“那还不容易?”郁小娥冷笑:“给我,我帮你代呈便了。”“…不行!”盈幼⽟有些慌。“怎地不行?”她也不晓得为什么不行,脑子里一片空⽩,本想不出理由。
“就…就是不行。姥…姥姥吩咐的。”郁小娥上下打量她几眼,忽地露出贼笑。“本没有东西,对罢?你只是想见…”盈幼⽟“唰…”的一声小脸酡红,本没勇气听她说完,小脑袋瓜一热,抢⽩道:“有!怎么没有?”
手忙脚掏出图册来。郁小娥瞥了一眼,转⾝拿出一只织金绣面、奏折似的大摺子,往她鼻下一摊。
“喏,放进来,我搁盟主桌顶,他老人家回来瞧见了,自然会看。”见盈幼⽟満脸的不可置信,冷笑道:“别说我没关照你啊。
这金线摺子是最优先级别,盟主若回来晚了,只有这折里的东西是他一定会看的,我要拿红线、绿线的给你,就明⽇请早啦。”盈幼⽟双手将图册抱在前,仿佛怕给人抢了去,苦苦挣扎。
“不…不成!这是…是秘笈,是姥姥的绝学,怎知你会不会偷看?我…我等盟主回来,亲自拿…拿给他。”
郁小娥观察她脸⾊变化,在“拿给他”三字时红得最厉害,巴掌大的精致小脸简直成了一只透的玲珑椒,亏得她肌肤深如琥珀藌膏,这得要多羞啊!
女郞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咳两声,将打开的摺子往她前递。“也行,你跳进来罢,我直接把你搁盟主桌上,他回来了,自会打开来瞧。”
这话纯是挖苦,但不知为何,盈幼⽟只觉“搁盟主桌上”和“自会打开来”云云,说得她一阵心慌,竟无法拒绝,支支吾吾半天,看来是真心考虑过跳进折里。
郁小娥忍着窃笑,桃花眼一乜,趾⾼气昂道:“我带你到盟主书房,你坐椅子上,盯着桌顶的摺子,这总行了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哼!”扭着小庇股用力转⾝,神气一如宅邸的女主人。于是,她就在这儿了。朱雀大宅占地广袤,即使在豪门富户、达官贵人聚集的朱雀航,也是有数的豪阔府邸,回廊曲曲绕绕,一路也不知绕过多少院落,但盟主的居停非惟不是最大最华美处,更无园林胜景,一进洞门,便是三间房围成“冂”字型的窄仄小院,庭除连挖个小塘养鱼、种几棵树木的空间都不够,坐在廊间直能眺进对面的房底,实难想像是七玄盟主理事的地方。
但越是狭小的屋院,细部越能看出建筑装饰的考究,盈幼⽟益发兴叹,感觉自己和“他”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了。
能够这么贴近“他”的生活,这还是头一次,郁小娥领她进⼊书房后,当着她的面于累牍如山的桌上摊开折封,撇了撇尖细的下颔。
盈幼⽟一看,果然桌边整摞的各⾊摺子,有红有绿,而金⾊数量最少,仅露出两截尖角,心不甘情不愿地取出剑谱搁进去。
郁小娥练地研墨拈笔,在一叠裁好庒住的⽩笺顶上写了几个字,汲⼲余渍,一并夹⼊,阖上金线摺子,仔细放在书桌正央中,这才走到盈幼⽟对面的太师椅一庇股坐下,笑昑昑望着她。
“你…你⼲嘛?”盈幼⽟给瞧得浑⾝不对劲。“你瞧摺子,我瞧着你呀!”郁小娥冷笑:“这屋里多少重要的公文,是你能见的么?你怕丢了剑谱,我还怕你擅阅机密哩!你要这么瞎耗着,姑陪你。”
盈幼⽟瞠目结⾆,一时无话可驳,举目环视,除了靠墙的大之外,角落里另有一张面如曲⽔的斜长椅,批阅公文疲累之余,可以舒适地躺靠歇息。
椅背披着一领男子外⾐,想也知道是谁的。上被褥齐整,再无其他起居的痕迹,不知是郁小娥整理得太⼲净,抑或他忙到连觉都不怎么睡。
她忍住向外衫伸手的冲动,心中暗叹一口气,板着俏脸起⾝。“你信不过我,我到院外等。”郁小娥似笑非笑,装模作样地瞥开视线:“哎哟,怎么使得?万一盟主心疼了,又要见怪,你可别害我。”
“你…你胡说什么?”盈幼⽟红着脸啐她一口,像被蜂针螫了翘臋,霍然起⾝,闷着头便行出。郁小娥双手一拦,笑道:“逗你两句,至于翻脸么?你爱等等去,我可没空陪你。”
小鸭梨般的圆浑臋股一款摆,掩门走了开去。盈幼⽟直到蛩音出了洞门、怎么运功都听不见时,才将箭⾐拿起,终究没那个脸⽪埋首掌中,仿佛会被周遭无数看不见的围观者讪笑似的,痴望⾐衫,指尖轻轻捻,仿佛这样便能感受他肌肤的温度。
你在哪里?近来可有好好吃睡?还…还记不记得我?回神才发现面颊了,自己也不噤失笑。
有甚好哭的?对着⾐衫掉泪,这要多傻才做得出来!一抹眼角,不知怎的鼻头又有些发酸。时间流逝的速度异常缓慢,⾜够盈幼⽟反覆复习长衫的感触,又按原本模样披搭回去,郁小娥中午给她送饭时,似未发现有异。
两人聊些不着边际的闲事,兴许是心虚之故,郁小娥同她搭话,盈幼⽟倒是罕见地有问有答,不似过往冷淡。
除了午饭,下午郁小娥又送过一次点心,略带怜悯的眼神让盈幼⽟如坐针毡,只是等了这么久,不惜欺骗姥姥、夹带剑谱出⾕,这样都还见不上一面,一切岂非毫无意义?
少女难得执拗起来,带着豁出去的狠劲,铁了心不走。直到夕西斜,婢女给她掌灯送饭,问起盟主回来否,那小婢连“盟主”是什么都不知道,头摇得波浪鼓似。
(连郁小娥都不来了…这是在可怜我么?)盈幼⽟露出自嘲般的苦涩笑容,面对精致的菜肴,却没什么动筷的念头,怔坐了会儿,才见郁小娥推门而⼊,神⾊有些尴尬。
“他…盟、盟主回来了?”盈幼⽟没发现自己的语声有些颤。郁小娥露出微妙的表情,似在斟酌遣词。盈幼⽟发现她手里抱着自己的佩剑。
“回来一阵啦,不过…盟主现下有些不方便,我给你安排了厢房,你先住一晚罢,明儿我一大早便替你通传。喏,这是你的剑。”将长剑还给她。盈幼⽟难掩失望。
留宿越浦,姥姥那厢是无论如何也代不了了,难道真是天意,连见一面都如许困难?少女柔肠百转,那股气汹汹的执拗劲早被自怜自伤所取代,香肩垂落,苦笑:“也罢,时候不早啦,我先回冷炉⾕,改…改⽇再来罢。”
迳至桌边,翻折取剑谱,岂料竟空空如也。错愕并未宰制少女太久,她马上就明⽩是谁搞的鬼“铿”的一声长剑出鞘,抢在郁小娥动⾝之前,剑尖架上她纤细的雪颈,剑术造诣大见精进。
“难怪…难怪我等了忒久,什么也等不到!”她怒极反笑,切齿咬牙:“郁小娥,我道你在盟主⾝边耳濡目染,纵未痛改前非,好歹也规矩做人,岂料你狼子野心,连姥姥的剑谱也敢染指!你…无可救药!”
“且、且慢!”郁小娥唯恐她反手一抹,自己不免要成断喉鬼,急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剑谱…我拿给盟主啦!但、但先前若对你如是说,你肯信我么?这才偷偷拿过去。我…我非但没独呑,连翻都没翻过,你…你莫冤杀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