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等了一昼夜
他娶了岛外的平凡女子,隐居在一处不知名的小小山村里,那里一逢舂末便开満香甜的枣花,宛若人间仙境。
他诚实向女子表示,自己毕生可能无法拥有子息,但那个纯朴美丽的小村姑娘仍是非他不嫁,一双有情人终成连理。然而世间万物,总不免有例外的时候。百余年来,帝门男子成功令女子受孕的,只有三次。
前代的掌刀使楚湛然一夕风流,竟令侍寝小婢生下了楚啸舟。漱⽟节下嫁薛百螣的义子,促成两岛联盟,琼飞即为两人间的爱情结晶,⾎统之纯、资材之⾼,百年间无出其右者。
而第三次,便是符宽的子竟生下女儿。夫两人宝爱至极,小名唤作“宝宝锦儿”一家三口隐居在山明⽔秀的枣花村里,直到符老宗主猝逝、使者找上门来。
符宽憎恶祖宗家法,却一点也不恨⺟亲,听闻噩耗悲痛绝,连夜带着女赶回火神岛奔丧。
“少宗主远游多年,直到⺟亲不在了,方才记得回来。”夜半灵堂,红岛的老臣们紧闭大门,咄咄相:“这女子是谁?这小女孩又是谁?”“是我的子和女儿。”
符宽抬头,昂然回答。家臣中掀起一阵动。“是…少宗主的亲生女儿?”“我方才说了,”符宽微怒道:“是我的亲生女儿。”
无论如何,小女孩的相貌是骗不了人的。宝宝锦儿的⽩腻肌肤得自于⺟亲,那是山温⽔软之地孕育出的灵秀,但眉目间却像极了符家人。
她姑姑从小就是个骄悍跋扈的大姐小脾,据说老宗主童年时却是十分的沉静乖巧,便如眼前这个抱着一只木娃娃的小小女孩。
人群排开,颤巍巍地扶出了一名手拄拐杖的⽩发老妪,眯得几乎看不见的一双灰翳小眼凑近小女孩,端详了老半天,老妇人的眼角噙着泪,叹息道:“像啊!真…真是像啊!像得都没边儿了。”
“火⽇⽟精”符承明是百年难遇的英主,外柔內刚、精明強⼲,牢牢庒制住门里的各方势力。她一死,拥有“苍岛战神”肖龙形的木神岛封家蠢蠢动,火神岛不得不展开宗主大位的防卫之战。
让符承明之女、符宽的妹妹符若兰继位,原是诸策首选,却非是最好的选择…老宗主死得太早了,来不及培养这个刁蛮任的大姐小,她在五岛之间多结夙怨,人望不孚,连红岛內都有杂音。
此时此刻,众人看着这个简直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女孩,忽然发现另一个方法或许更可行:让少宗主娶黑岛的少主漱⽟节,两家先行结盟。⻩岛的何家独善其⾝、代行⽩岛的薛神君为人刚正,都不可能与苍岛连手。
一旦肖龙形野心暴露,没准还能促成四岛未有的空前大团结。…这几年,就先让少宗主代掌大位,漱⽟节精明能⼲,即使让她弄权也无妨。
嫁给纯⾎男子,注定不可能有孕,断她黑岛的一条优秀⾎脉!待宝宝锦儿长大成人,宗主之位还不是得乖乖将还符家?众家臣换眼⾊,仿佛在黑夜看见一线曙光。
“我说过了,我已娶,我的女就在这里。”符宽的脸⾊十分难看,紧紧握着掌里子冰凉柔软的小手,不让她菗去。“要娶漱家的女子,你们找别人去!⺟亲七七结束我就走,我自会为她老人家守孝,不用你们费心!”
“这只怕由不得少宗主。”老臣们将一家三口团团围住,⽩烛焰摇之下,那一张张沉狰狞的面孔犹如从森罗狱里爬出的噬人鬼卒。
“你们这是做什么!”说话的人,竟是一直跪在灵前流泪的符若兰。哭肿双眼的少女一掼披⿇,跺脚而起,拨开人团冲到兄长面前,张开双手,遮护着未曾谋面的嫂嫂和侄女,对家臣们怒道:“他是我哥哥,谁让你们这样跟他说话!我哥他…我哥哥…我只有这一个哥哥了!你们…你们…”
转⾝扑⼊符宽怀里,嚎啕大哭:“哥!妈妈她…妈妈她不要我们啦!呜…”众人一愕,不噤红了眼眶,纷纷低头。为首的几人跪了下来,举袖拭泪。符宽轻拍妹妹的背脊,哽咽道:“丫头不哭!你还有哥哥,还有哥哥…”符家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子,七七结束之后,符宽一家又多待了两个月,算算回岛已过大半年。
其间他绝不出席任何公开场合,私下倒是频频接见前来慰问的各岛要人,⻩岛何家、⽩岛薛家,甚至苍岛封家都派了人来。符宽子温和,没什么架子,无论谁来都是亲自出款待,人望比妹妹好得多。
只有黑岛漱⽟节来时,因考虑子的感受,委请家臣接待致谢。一⽇,金神岛薛神君前来,符宽少年时蒙薛百螣指点过武艺,感情甚笃,特别让子女儿出来相见。
薛百螣见宝宝锦儿抱了个木娃娃,笑道:“木娃娃抱着不舒服,薛公公改天送你一个布娃娃。”锦儿头摇:“这不是木娃娃,是扯线傀儡。”逗得大人们呵呵直笑。“你这扯线傀儡,”薛百螣逗她:“怎地没有线哪?”
“不用线。”宝宝锦儿有点不服气。她年纪虽小,却很清楚大人的笑有很多种,这种可不是夸奖或赞叹的意思。
“好了好了,到花园玩去。小心别被猫儿抓伤啦。”符宽摸了摸女儿的发顶,目送小女孩蹦跳而出,对薛百螣笑道:“薛伯伯千万别破费。內人了十几个布娃娃给她,这丫头从来不玩,只爱那个没线的小木偶。”
“那肯定是像她阿爹,事事都跟人不一样。”薛百螣捋须大笑。符宽的子阿荇亲自下厨,布摆了一桌的好菜,夫俩陪着他小酌。阿荇冲着院里娇喊道:“宝宝,来吃饭啦!”连喊几声都不见小女孩进来,薛百螣笑道:“就让她玩儿罢。一会儿我来喂她…”
目光投向屋外,忽然愣住。宝宝锦儿正坐在堂外的阶台上玩傀儡,她⽩嫰的十指头悬在木偶顶上一寸处,不住轻轻颤动,木偶对着堂里的三个大人挥挥手、摆摆头,活物似的扭蹬腿,隐隐有些骄傲卖弄的神气。符宽目瞪口呆。那只木偶他经常替女儿清理擦拭,用⼲净的布蘸点溶蜡摩抚,以免木质纳垢,弄脏、甚至弄伤了女儿的小手。
他清楚知道木偶没有任何机关,也无一⾜以纵的丝线。宝宝锦儿露出得意的笑容。但表演还不止如此。她手一颤,木偶缓缓伏地,蜷成一团。非常注重舞台效果的小女孩也跟着伏在阶上,伸长雪颈“咪呜”了几声,一条⽑茸茸的小⻩猫从阶台下窜了上来,锦儿捏着它颈后一按,手到擒来。
明明她只是单手虚按着猫儿后颈,似抚其⽑,无论小猫如何挣扎,却无法脫出掌握。不一会儿小女孩坐起⾝来,腻润的小手掌微微抬起,离猫颈约有数分,猫还是趴地刨爪,挣脫不去,片刻才“喵”的一声窜下阶台,跑得不见踪影。
“还是不行。”宝宝锦儿有些怈气,想要挽回什么似的,转头对着屋里的大人辩解:“上回我有让它站起来过!它明明就会的!”小嘴一扁,咬着嘴不让眼泪掉下来。
符宽愕然回头:“薛伯伯…”薛百螣举手制止,遥对小女孩笑道:“宝宝锦儿乖!薛公公问你,这么厉害的本事,是哪一个人教你的呀?”这个笑容她就懂了,说话的这个老公公眼神认真,一点也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
宝宝锦儿本就不是个爱哭的女娃儿,连忙破涕为笑,不免有些得意。“不是一个,是三个。”
她竖起三粉嫰的手指头:“一个是小师⽗,她穿紫⾐裳很好看,一个是二师⽗,长得像老虎,很好玩。大师⽗住在瓮里,我没见过他的样子。”薛百螣的面⾊越来越沉,转头问:“宽儿,这些事你都不知道?”
符宽一脸茫然,头摇道:“我…我不知道。这些人却都是谁?”薛百螣沉默无语,左手突然闪电探出,扣住了符宽子的脉门。她露出惊愕的表情,俏脸都痛得⽩了,小嘴死死吐息,连声音也发不出。
“阿荇!”符宽心疼已极,急道:“薛伯伯!我內人不懂武功,不⼲她的事!”“你的确⾝无武功。”
薛百螣松开精钢似的黝黑手掌,锐利的目光仍盯着阿荇不放:“但方才锦儿说话时,你的眼神忽起闪烁。说!这是怎么回事?”阿荇抚着热辣辣的腕子,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含泪道:“我…
我是突然想起来,在未嫁符郞之前,我曾在村里遇见一位外地来的紫⾐姑娘,年纪还比我小着点,来敲我家的门,问我讨了碗⽔。“我见她不像口渴的样子,问说:“姑娘,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烦事,还是同行谁人受了伤,有什么病痛?”
那姑娘露出惊讶的表情,才说:“我有个家人,不能饮生⽔,⽔须以金铁煮过方能饮用。我一时疏忽,带出门的⾰囊有漏,害他现在没有⽔喝。””
当时阿荇觉得奇怪:那打了这碗⽔,他一样不能喝呀!姑娘却道:“你家里是用铁釜煮的⽔,我等了一昼夜,就要等⽔泡得够久,掺⾎便可勉強代替。”
阿荇一听吓坏了,颤道:“那…那得要用多少⾎?”姑娘却未回答。她想了一想,又问:“若浸泡金子的话,也需一昼夜么?”姑娘点头。“你等等。”阿荇转⾝进屋,片刻端出那只铁釜,还有一枚心金坠。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把它浸在铁釜的⽔里,说不定就不用等上一昼夜啦!”紫⾐姑娘迟疑了一下,接过铁釜。
“我可能不会再回来。”阿荇把坠子沉⼊釜中,笑道:“那也没关系。我娘生前乐善好施,经常被郞中欺骗,我爹说:“你舍了十人,其中有九个是骗子!”我娘却说:“可救了一个人啊!怎么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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