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比成人还髙
明栈雪似无所觉,咬吁吁细,彷佛又回到那静谧的木造禅堂里追逐嬉戏、抵死绵,彼此依靠相孺以沫的时光,很享受这异样的暧昧似的,片刻才轻声道:“不只我,你当时也中了毒。
这药对女子特别厉害,但于男子也非全无影响,我当时虽未能细究如斯,也明⽩那柄刀对你我有害无益。它一直被搁在那间破庙梁上,直到我伤愈后才取回,并不是故意骗你。”
这说法与琴魔所授颇有扞格,但指剑奇宮研究受⾚眼所害的女子、管刀上的毒叫“牵肠丝”云云,亦不过是妖刀起的三两年间,虽有诸多奇才,毕竟时间有限,情况又格外紧急。魏无音前辈也说,除了“精可解药力”这点,其他尙有诸多不明处。
至于他老人家何以能够手持⾚眼,与那鹿彦清斗许久,可以想成此毒对男子的影响或许眞远逊于女子,以琴魔之武功修为,在生效前便已被护体眞气化去,是以不觉有异。
“将药反覆涂抹镔铁上、使之渗⼊⽑孔的秘法,据说古之大匠即有传落,不过你那口⾚眼妖刀更厉害。”
明栈雪悠然道:“铸造之人,用了一种叫‘骨槽钢’的锻造手法,能在镔铁表面留下无数⾁眼难见的细小孔眼,而不影响材质之坚韧,药深深吃进钢铁肌理之中,已⼊其髓,如骨中的蜂巢糸眼,不仅洗不去,就算扔进⽔中浸泡,也无法彻底除去药。除毁掉之外,别无他法。”
耿照浸铸炼一道已逾十年,替他启蒙的七叔更是不世出之大匠,能造出丝毫不逊妖刀的重剑昆吾,但耿照从未听过什么“骨槽钢”
明栈雪虽未必不骗人,却没必要在这点上骗他,耿照听得満腹狐疑,忍不住问:“明姑娘,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我打了这么多年的铁,眞没听过什么‘骨槽钢’,今儿算是长了见识。”
明姑娘眉宇间微露一丝诧异,然而她见机极快,只笑了笑说:“这段⽇子里,我躲在二十五间园养伤,偶尔气闷,也会溜到越浦府尹衙门,梁子同大人不愧是进士出⾝,家中府內蔵书甚多,我闲来无事翻完了整部《建武威宏妖金始末考》,其中便有提到骨槽钢,是萧谏纸求教于青锋照的心得汇整,推断⾚眼刀乃采此种技法冶成。”
他原以为是何等惊人的失传绝技,不料二十几年前青锋照便知其来历,听这口气,指不定也能锻造出这种骨槽钢来。
以七叔之能,要说不懂,委实令耿照难以服气。至于明姑娘会挑全越浦最大最美、最豪奢富丽的园林蔵匿,只能说毫不令人意外,论食精寝适、药材齐备,何处更甚于此?
况且慕容柔与梁子同并非一路,平⽇相敬如冰,其麾下岳宸风出⼊二十五间园的可能,直是微乎其微。
耿照一想到梁大人被抄之前,府中说不定也闹起了狐仙,不由莞尔,仅余的一丝不忿也随之烟消云散。眼下,便只剩一个非问不可的问题。“明姑娘,妖刀⾚眼现在何处?”
这个问题牵连重大。以⾚眼的异能,毋须刀尸,放着不管也能酿成巨灾,按明姑娘所说,她伤愈后即取回蔵刀,迄今未见⾚眼为祸,应归功于她保管妥适,未曾现世成灾。谁知明栈雪的回答却大出他的意料。
“我给人啦。”她嫣然一笑,似觉此事理所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答谢救我一命的人,他既开口要了,我也只能给他不是?”以她的个,就算用不上⾚眼,决计不会轻易送人。况且此物于女子有大害,不为世上妇女着想,也该防着被拿来对付自己…
明栈雪让出妖刀⾚眼,怕无关意愿,而是不得不然。得⾚眼之人,并未倚之为非作歹,取刀的目的自然只有一个…绕了半天,终于又回到七玄大会。
“明姑娘,你此番⼊⾕,除了针对姥姥外,对昔⽇师门沦于匪徒之手,教门破败、道统危殆,难道不觉痛心么?”明栈雪“噗哧”一声,媚娇地瞪他一眼,努努小嘴道:“你不只长大了,心思也学坏啦。你想让我帮你对付鬼先生,是不?”
耿照笑道:“能得明姑娘臂助,胜师百万啊!”“嘴贫!”女郞笑啐一口,轻舒柳,娇慵无那。
“你别忘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狐异门的余孽攻破冷炉⾕,我还嫌他们温呑无能,连杀人放火、奷掳掠也不会,教他们都来不及啦,何必把朋友变成敌人?”耿照微微一笑,摇了头摇。
“明姑娘这话,有两处不对。第一,你决计不是他们的朋友,一旦行踪暴露,鬼先生不会问你与天罗香恩怨几何,如孟代使那样,才是他们理想中对明姑娘的处置。他们有无能耐是一回事,用心若此,明姑娘不会想这样的朋友。”
明栈雪听得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彷佛很享受这种“我的男人眞不错”的丰收愉庆之感,虽一个字没说,眼里那种既満意又欣喜、偏偏又极力忍着,不教怈露心思的模样,让耿照打心底觉得她可爱极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确定她俩不会是敌人。他定了定神,续道:“鬼先生的目标是混一七玄,所有能提供助力的人,他都不惜代价威胁笼络,纳于麾下。
明姑娘做不了其部属,可姥姥未必,横竖冷炉⾕已陷于敌手,不从则沦为阶下囚。选择合作,便是新主的侧近军师,眞能一统七玄的话,所得还在死守天罗香一脉之上。
该怎么选择,答案昭然若揭。“要这样的话,鬼先生和姥姥便是一边的了,明姑娘不止要对付天罗香,还得面对至少包括狐异门在內、甚至更多的同盟势力,其中优劣,毋须我多费⾆。
唯有天罗香归天罗香、狐异门归狐异门,明姑娘才不用面对最多的敌人。助我瓦解鬼先生的谋计画,对你的复仇最有利I”话还没说完,忽然香风袭面,她轻软的⾝子已扑上膛,两瓣柔软温热的樱堵住了他的嘴,吻得他心魂醉。
他不知在心底想像过多少次,两人的重逢会是什么景况。届时,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些…妖刀⾚眼、阿傻、天罗香的恩怨情仇…
又将会如何地改变彼此的关系…明栈雪却再一次令他措手不及。她的吐息是如此香甜,热的嘴混合了热情与优雅,同时散发出一丝危险气息,像是要人深⼊噤忌。但这个吻是眞诚的,他二人四贴合,忘情昅着、需索着彼此,毫无保留…
耿照终于卸下防备,伸手去搂她结实苗条的肢,明栈雪却推着他的膛微向后仰,柔软细腻的片脫开他的求渴,⾆尖淘气地在他下外一舐,勾出一抹晶莹丝。
少年被她推得碰上门扉,明栈雪咯咯笑着躲开他的环抱,柳一拧,借力扭⼊门中,点⾜飘退。耿照这才回神,不噤大悔:“糟糕,这便教她逃了去!”
然而梁柱廊庑之间,天下何人快得过她?丽影一晃,佳人已无声无息飘出门橘,连⾐影都看不清。
耿照便有她快,自忖无这般静悄,唯恐惊动鬼先生黑蜘蛛,断了拦截的念头,忽一缕语丝钻⼊耳里,却是佳人喁喁,巧笑倩兮:“说得极好,赏你点甜头吃!我问你:若我与天罗香只存一方,你要帮谁?”
以“传音⼊密”与他对话,向是明栈雪的拿手好戏。这问题耿照想过千百回,并无良解,答案却是早就备好的。
“我要知你为何非毁掉天罗香不可,才能决定是不是帮你。”他此际武功內力均不同凡响,但“传音⼊密”是极⾼深的技艺,不能无师自通,只得硬着头⽪追出廊间,依灵觉一路循声,庒低嗓音喊道。
明栈雪静默片刻,耿照几以为追丢,待传音再起,已在另一头,无论沿梯上或下,都是转瞬无踪的收场。
“你连这个问题,都答到我心坎里了,看来是不能不帮啦。”余音悠悠一叹,忽促狭似的娇笑起来:“你若猜到要来哪里找我,我便源源本本说与你听!”
三天转眼即过,倏忽便至七玄大会之期。胡彦之起了个大早,先从天⽔当铺的后墙翻⼊院中,无声无息来到十九娘房门前。
糊纸窗后并无灯影,但与轻匀细鼾不同的低促呼昅,清楚告诉老胡榻上丽人非但无眠,心头正自着,不知从何时一直睁眼直到现在。
“我不能同你说话,无论说什么都是背叛。我不是叛徒。”十九娘娇糯的黏腻鼻音透出纸门,比往常都要闷沉,一如还未全亮的郁蓝天幕。“我希望你记着,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别忘了你们是手⾜,是骨⾁栢连的亲兄弟,他不是你的敌人。”
胡彦之明⽩她的难处,没有说话,悄悄离开了门廊。没能说动漱⽟节,利用五帝窟与游尸门结盟抵制狐异门的构想,已行不通,胡彦之特别求见青面神,希望游尸门果断放弃蹚这趟浑⽔。少一派随之起舞,对鬼先生的“大计”本⾝就是种妨碍。
“游尸门早已退出江湖,我等本无意参加。”匿于瓮中的大长老,直接以心识透⼊老胡颅中,表达了游尸门的立场。“我很敬佩你,胡大爷。”送他出门之时,符⾚锦对他如是说。
“只消你说一声,我倒想走一趟,瞧这捞什子大会变什么花样。”胡彦之只耸肩一笑。“我兄弟不会让你去的。”“他会跟你一起去。”
符⾚锦笑着,直视前方的眸光出乎意料地坚定果敢:“你敢说不是我一刀揷死你。讲话还有没有良心啊。”“我眞没想到会跟你说这样的话。”老胡摸摸下巴,神⾊不无感慨。
“等我回来,再找你们吃酒。如果你们还没走的话。”“再歇几⽇罢,小师⽗⾝子还没全好。”
胡彦之想起那抹⽩皙腴丽、婀娜动人的紫⾊⾐影,不知怎的便微笑起来。直到行出大门,他和符⾚锦都没再开口说话。昨⽇他打发陈三五回郸州,出城前还在不文居吃了顿饯别酒。陈三五从天⽔当铺赎回的,活脫脫一口狭棺,长近八尺,比成人还髙,宽却仅尺许丄筒度更薄,竟不到半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