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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 看姑榭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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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峡猿双掌轻击他两额太⽳,圆胖的⾝子一翻,轻飘飘一掌印上他头顶百会⽳,崔鼸月绷紧的⾝躯一松,闭目斜颈,像睡着了似的,发出匀细的轻酣。

  “好!好俊⾝手!”古木鸢难得抚掌一赞,这简直是别开生面、骇人听闻了。巫峡猿半点也笑不出,这几下可说是聚他平生功力的得意杰作,耗损极大,然而为救刀尸,也顾不了这许多,趁背转⾝时一摸颔下,及时接住了自面具內缘滴下的汗⽔,没怈漏。

  1丝疲态,唯恐被古木鸢瞧出端倪,一言不发,低着头收拾台上针砭器具,装作生闷气的模样。直到调匀气息了,才冷冷说道:“离垢刀尸的情况,我将如实回报权舆。

  待他苏醒之后,你最好试试他有没烧坏脑子,你若给权舆一个⽩痴…”“就得请你美言几句了。”

  这话无赖已极,但自古木鸢口中说出,却无一丝泼⽪混赖之感。说是恫吓,又不⾜以形容言外的威严冷峻,如仰望万仞险峰,峰壁不倾,人自惊惧。“于你没坏处的。”

  “我明⽇再来。你好自为之。”巫峡猿冷哼一声,拂袖出门,眨眼间,矮胖的背影便消失在夜幕深处,灵活得不可思议。

  古木鸢伫立良久,才推门而出,从秘穹中取了那柄乌沉沉的离垢刀来,重新锁上铸铁门扇。返回屋里时,台上的崔鼸月已坐起⾝,单臂支额,露出宿醉般的痛苦之⾊。

  “主…主人…”刀尸的感应十分灵敏,远胜常人,他毋须睁眼抬头,便知来的是谁,此非眼见耳胎鼻嗅所致,更近于兽类的直觉。

  “刀…我的刀…”他吐出的声音带着磁震,开口说话时,口鼻中仍时不时掠过一抹电光石火般的炽芒,虽一现而隐,模样却颇为吓人。

  看在无知无识的乡野村人眼中,怕要以为他⾝上宿着焰火灵官,其实是适才火元之精极力对抗秘穹仪式,威能发之下,残留在⾝上的些许余劲。

  古木鸢将离垢刀斜靠在壁角。这柄曾于⾎河‮杀屠‬⾚炼堂帮众无数的凶刀,此际却无一丝火光,形状殊异、柄锷宛若风箱的妖刀上杂着烈焰熏燎的碳焦,以及虹⾊的⽩亮灼痕,只觉得怪,半点神异的感觉也无。

  被周围的杂草、毁损的家俱一衬,与院中的柴斧相差无几。“现下不是拿刀的时候。”古木鸢拖过一条板凳,在他⾝边坐下,替他号了号脉,又撑开他的眼⽪检视瞳孔,重复着巫峡猿做过的,动作出乎意料地温和。“头疼不疼?”“疼…疼…”“那就歇会儿。”

  他的医术决计不会比巫峡猿更⾼明。这些,不过聊以‮慰自‬罢了,老人,心知肚明。“主人…我…何时…报仇…”“就快了,就快了。”

  古木鸢低声道。以崔月此际周⾝布満火元之力,要想封住他的⽳道,便以老人的武功,怕也要全力施为,或有机会办到。这可比直接杀了他要难。巫峡猿催鼓眞元,勉強镇住两两暴冲、拿崔五公子四肢百骸当‮场战‬的火元与秘穹之力,也算舍命陪君子了,要说没个损伤,未免厉害过头。

  他今⽇来此之前,断没想到会演变成这般局面罢?老人嘴角微扬,既无法以外力令其昏睡,只能温言慰哄。“染…二掌院…她…在…哪…想见…”

  这一桩却难倒了他。秘穹祭仪虽然戕害脑智,但崔月之所以得巫峡猿、乃至他背后的权舆如此看重,盖因崔五公子对痛苦的忍耐力超乎寻常,迄今进行过的秘仪次数,远超过其他同期炮制的刀尸,比之⾼柳蝉亲自培养的种子尙且不如,却⾜以傲视余子,果然在⾎河初试⾝手,即得到组织极⾼的评价,恐怕是截至目前为止,最有资格被称为“刀尸”的一位。

  在古木鸢的试验当中,刀尸良窳,取决于“保留自我意识”的多寡。完全丧失自我的刀尸,连野兽都说不上,易放难收,连号刀令都无法控制,最多只能将它们从甲地驱赶到乙地,斩杀至刀尸消耗殆尽,方能歇止。

  然而,若保有过多的自我意识,甚至能抵挡其天敌I号刀令的无声笛音,于刀尸灵敏的知觉,本⾝就是种伤害^终至无法控。

  ⾼柳蝉育成的种子刀尸便是极其荒谬的一例,用之无谋,不如毁弃。崔滟月在这点上就相当理想,几乎是古木鸢心中完美的刀尸,这点连掌握培育关键技术的⾼柳蝉亦不得不承认。

  刚结束仪式、离开秘穹时,崔II月不免智识浑沌如幼儿,经过⾜够的休息,甚至能正常谈行动,在战斗中也拥有出⾊的反应与‮场战‬决断。

  但古木鸢没想到他会对一名女子如此念念不忘,在神识刚被仪式狠狠‮躏蹂‬、脑中布満无数烧灼烙印的情况下,仍本能地唤起对她的思念,这是何其惊人的意志!说是“执念”怕也使得,可与其执刀之念、复仇之心比肩。

  所幸话才出口,崔II月堪堪用完最后一丝清明与体力,猛然仰倒,老人及时起⾝,将他接个正着,轻轻放落。

  不及额手称庆,咿呀一声,一团乌影随着晃开的门隙踅进了屋里。来人⾝形竟比巫峡猿更矮,体宽似只有一半,宛若幼童。

  全⾝裹⼊一袭乌氅,只露出一颗⽩发蓬的大脑袋,氅中⾝子佝偻,既像罗锅子,又有几分扫晴娘的模样,搰稽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更怪异的是他走路的方式。一跛一跛的倒还罢了,每一跛⾝子便往前一矮,肩歪颈摇,彷佛转至力竭、将止为止的陀螺,步履愈是轻快俐落,愈显形容殊异,已有几分不似人形。

  山林中夜行的魑魅魍魉,不过就是这样。这人踅⼊屋內,氅內忽伸一臂,抄起壁角的离垢刀,古木鸢竟不及阻止。

  但看他枯痩纠劲的左臂提起刀来,举重若轻,行走时歪跛失衡的⾝子,不知怎的不受沉重的刀器影响,睁着一只独眼凑近刀刃,虹⾊的刀板上映出半毁的苍老容颜。

  “没有外人,就别让我蒙脸了。”他端详刃口受损的程度,満意地放下,嘶哑的嗓音混着气声,像是肺上破了个大洞,又被生生作一团。

  “反正那厮也戴一气。难不成没有‘⾼柳蝉’的面具,我就成了别人?”***不同于适才离去的冒牌货,此际现⾝屋中、手握妖刀的,毋宁才是货眞价实的“⾼柳蝉”

  其怪异的⾝形及跛行的特徵,兴许是他始终隐于骷髅岩的幽影深处,绝不在其他姑成员面前出现的原因之一。

  古木鸢轻哼一声,迳自转⾝,确认崔滩月已沉沉睡去,仍不放心,趁火元之力逐渐平息,拈起针灸用的牛⽑金针封住几处⽳道,才将面具解下,信手搁在一旁。

  过程之中,⾼柳蝉始终立于他⾝后,是抄起离垢即能挥中的距离,古木鸢却毫不设防,轻易便将背门要害卖给了对方,不知是艺⾼胆大、欺其⾝残,抑或信任至深,全无猜疑。

  “忒快便回,看来是失败了。”他冷着脸道:“是对方⾝手太快,还是你早该服老?”⾼柳蝉鼻中出气,也拉了条板凳坐下,冷笑:“你让瘸子去跟踪‮腿两‬俱全的,还巴望着别追丢了,随便拉个人问问,这脑子还好不好使?”

  古木鸢默然片刻,才“噗”的一声笑出声来,旋又板起脸:“的确,怎么看都是我脑子不好使了,才该服老。可为了让那胖子跑慢些,差点毁我一具刀尸,蚀本之甚,这还不行?”

  “本来行的。”⾼柳蝉撩起乌氅,但见袍底以极小的角度,被斜斜削去一条约尺半长短的狭角。

  “要转出山坳之际,斜里忽来一刀,差点卸了我一条腿子…是好的那条。我转念即退,没见是谁出手,自也没让对方瞧分明。那胖子早有准备,是我们低估他了。”

  换作古木鸢,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为暗着,⾼柳蝉⾝上背负的机密,怕是十个巫峡猿也抵不上。逮着联络人,权舆未必痛庠。失却⾼柳蝉,古木鸢等若被掀了老底,不惟十数年心⾎付诸东流,权舆得其所,翻脸背约也非不可能事。

  巫峡猿多年来受权舆信赖,担任两方联系的桥梁,为古木鸢‮导领‬的姑提供协助,无论武功心计,皆非泛泛,古木鸢未想轻易取之。

  此番设计,不过试试能否找到联系权舆的蛛丝马迹,得之天幸,不得自然,若非⾼柳蝉坚持追踪,原本古木鸢是打算自己来的。

  “好险的刀!”望着老搭档的袍角,台面上姑的‮导领‬者喃喃道:“看来胖子那厢尙伏有好手,暂时莫轻举妄动为好。”⾼柳蝉却有不同看法。

  “那刀还欠了点火候,否则我⾜胫难保。且说不上⾼,之所以险极,乃出刀决绝、毫无犹豫所致,却是个刀动心止的主儿。

  我料他并未见我,一感应气机便即出手,偏又不带半分火气。若非顾虑胖子回头,或有人埋伏打救,原该当场毙了,以绝后患。”“最后两句我要写在墙壁上,烦你画押为证。”

  古木鸢正⾊道:“下回你再说我拿刀尸的命开玩笑,我便指这两行壁书与你。”⾼柳蝉冷哼。

  “权舆麾下,岂有余辜!崔滩月他却⼲了什么事,合该家破人亡?”“你去问死在风火连环坞的⾚炼堂帮众,看姑麾下,何有余辜。”古木鸢并不昂,甚至敛起了平⽇的讥讽冷峭,静静说道:“我不是劝你冷⾎。

  刀尸是我等复仇之本,若‘权舆’眞是你我推想的那个人,要除掉他可不简单,一个崔月尙且不够,下一个还不知在哪里。提升刀尸能为,是眼下最快的捷径。”“我以为刀尸是复仇的线索。”⾼柳蝉斜睨他一眼,并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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