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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披衣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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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兰生的剑尖刺⼊黑⾐人之,再难寸进,知道斗篷下穿有软甲护心镜一类的物事,不敢浪费时间调息,剑柄一送,正要顺势封住⽳道,岂料那人亦不调复,右手一扬,邵兰生左臂被三道锐风削过,裂⾐迸⾎,如中兽爪!

  邵兰生吃痛,旋知不过⽪⾁伤而已,未损筋骨,不敢松口调息,闭着一口气反手撩去!黑⾐怪客若不闪避,势必以肩臂铆接处接剑,此间強度不比甲环,稍有不慎,左臂便要报废。

  但他同样是一息将尽未能调复,难施轻功纵远,想要避开这一剑,除了欺向邵兰生,别无他法,如此一来距离缩短,更加不易摆脫。两人各受了內外创,却都憋着一口余息,不肯让出先手。眼看邵兰生要摆脫劣势,黑⾐怪客忽然伸手,握住剑刃。

  邵兰生一抖腕,本拟留下他半只手掌,却只绞出一蓬刺亮火星,黑⾐人的手套被绞得支离破碎,露出一片细密的连缀钢环。

  邵兰生这才看清他掌中镶了块甲片,甲上铸有三枚长约两寸、弯如鹰钩的狞恶钢爪,每枚爪钩的位置恰于四指的指隙间,无论握拳挥掌皆可伤人。(这是…掌心手甲钩!)这种奇门兵刃据说起于梁上飞贼,来路不甚光彩,武林道上少有人使用。然江湖传闻未可尽信,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手甲钩要使得出神⼊化,须精通拳脚擒拿,连轻功、內力也要有相当造诣,抢短避长,煞费苦心。

  险逾暗器,却无暗器之利。与刀剑大争胜,若非一力庒倒,便是一败涂地,往往穷一代之心⾎,也未必能出一名⾼手。最后一个以“掌心手甲钩”闻名的门派,绝迹江湖达数十年,约莫与此脫不了⼲系。

  这黑⾐怪客不只⾝上,连手套底下都戴着以钢丝圈缀成的连环甲,无怪乎能空手应付兵刃。手甲钩住长剑,黑⾐人五指攒紧,邵兰生运劲一夺,居然未能成功,这下形势逆转,黑⾐人得以缓过一口气,抓着檗木剑将邵兰生拖近,右掌“唰!”举起挥落,挟着掌间狞恶乌光,邵兰生若不撤剑后跃,难逃开膛之厄!

  便在这时,两侧⾼台羽箭错,分据台顶的巡检营弟兄领令开弓,清掉近对面⼊口的大批流民,哀号、惊呼此起彼落。

  芊芊与孙某便于左近,她的悲泣邵兰生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三爷神⾊不动,果然抢在爪风及体前松开剑柄,点⾜飞退。

  而黑⾐人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膝弯一屈一弹,连上半⾝的‮势姿‬都不及变换,整个人平平滑开,眼看要没于蜂拥退来的流民阵中,消失得无踪无影。孰料邵兰生作势而已,⾝子一顿一猱,猿臂暴长,忽又攫住剑柄,运起十成功力一转。

  蓦听一片铮铮錝錝的清脆声响,黑⾐怪客闷哼倒退,左掌的细甲已被绞得碎散迸飞,只余満地裂环,裸露的一只肥厚⾁掌殷红如⾎,似受了极重的外伤,竟无寸许完肤。邵兰生总算能稍稍分心,转头叫道:“芊芊过来!留神羽箭…”

  话还没说完,远处一人出声示警:“留神!”邵兰生心念微动,回⾝已然不及…黑⾐人举起那只涂朱般的“⾎手”五指箕张,隔空一抓,邵兰生蓦觉一股腥风透体,痛,厚厚的襟处裂开五条爪痕,鲜⾎直向天!

  他惨叫着⾝‮弹子‬开,黑⾐怪客还待补上一爪,⾝后罡风已至,扫得他几乎立⾝不稳,遑论击。

  黑⾐人回⾝推掌,顺势倒飞出去。来人倏然顿止,大剑回旋一扫,厚如砖头的剑尖距黑⾐人尚有半尺,劲风已扯得他飘转几圈,踉跄落地。剑出无幸,这等惊天之威现场只得一人,正是随后赶至的“鼎天剑主”李寒

  黑⾐人弓背微搐,面具下淌出一抹亮,浸透襟领,双手不停,抓了⾝边的流民便往李寒扔去。他指爪如铁,随手一抓便是⼊⾁穿骨,滑腻的肌⾎抓得“唧唧”有声,当者无不惨嚎。

  奇的是一经掷出,纵使在半空中叫得惨烈,落地时无不僵直,露出⾐外的头脸手脚殷红如⾎,再无声息。李寒对他的兵刃本只存疑,见这手“破魂⾎剑”的歹毒武功,再无疑义,厉声道:“蝎虎蔽世,⾎甲传人!你是祭⾎魔君的什么人?”

  那人冷笑不语。李寒对其来历已有七八分把握,小心闪避被指爪污染过的新尸,叫道:“鼎天钧剑专破力,阁下功体受损,造不出堪用的⾎尸,这便不用再伤人命了罢?”

  ⾎甲门恶名昭彰,即使在七玄之內,也难有堪与比肩者,故百余年前即被正道合力消灭。侥幸逃脫的⾎甲门余孽,易容改名潜伏于各门各派,甚至从这些门派里昅收新⾎,延续传承,每隔十数年便有人以“⾎甲传人”之名策划谋,兴风作浪。

  此一琊脉化明为暗,寄生黑⽩两道各个山头,其名虽逐渐为世人所淡忘,却始终未被连拔起,不意今⽇竟出现在阿兰山上。黑⾐人左掌殷红如⾎,指甲却透着乌紫,正是运使“破魂⾎剑”的特征,他被李寒叫破来历,哼声冷笑:“我杀邵三爷时,还未会过鼎天钧剑。”

  喉音既嘶哑又尖亢,闻之牙酸。李寒会过意来,更不轻放此人走脫,大剑一挥:“留下解药!”黑⾐人反手揷落,五指洞穿一名流民膛,揷得那人浑⾝菗搐,软绵绵地垂挂于指爪上。黑⾐人拖过尸体一掷,哼笑道:“药在此间,未必有解!”

  语声未落,半空中新尸突然暴碎,⾎浆、碎⾁、残骨等诸多红⽩物如雨落下,状极骇人!李寒听前辈说过,破魂⾎剑虽有个“剑”字,却是一门歹毒功,将腐尸毒练进十指指甲,用以攻敌、借尸传染,极是难防,赶紧提运功力,巨剑朝天旋搅,神力到处,将飘落的尸块通通扫至一旁,黑⾐人却已混⼊流民之中,再不见那张诡异的山鬼女面。

  “叔叔…叔叔!”芊芊奋力将邵兰生扶坐起来,李寒一掠而至,见邵兰生面皆⽩,却无乌紫泛青,不像中了尸毒,想起二人斗,互争一息之先,黑⾐人应无余力提运腐尸毒功,略略放下心来。

  只是⾎甲门的武功带有奇特的力,若未及时袪除,不仅损伤功体,力也将逐渐侵蚀⾝子,使伤者早衰而亡。

  李寒顾不得场上混,赶紧盘膝运功,为邵兰生出体內劲。忽听远方杀伐声大作,凤台之下金戈影动,原来金吾卫士见流民近,竟主动杀出。

  这帮金吾卫皆是平望的世家‮弟子‬,一辈子没上过‮场战‬杀过人,见场面流⾎失控,泰半吓得‮腿两‬发软,却有一小部分好事之徒跃跃试,‮奋兴‬不已。没等任逐流下令,数十名披甲卫士⽩刃出鞘,自行杀进了人堆里,初时如切菜砍瓜,当者披靡。

  本还有些犹豫观望的,这时也纷纷拔剑加⼊战团,唯恐落于人后为同侪笑,投⼊战团的人数一下膨到百余之谱,既无指挥也未结队,如脫缰野马,四散嘻笑冲杀。

  然而,流民的人数何止十倍于此?孤军深⼊,徒然消耗体力而已。要不多时,这批逞凶斗狠的京师少年渐觉左右周遭皆是敌人,前仆后继,杀之不尽,豪笑声慢慢转成斥喝、惊叫、呼救,乃至哀嚎,暴民却仍不断涌来,金甲终于一一为黑嘲所呑没。

  不仅攻势受挫,占据上风的流民更回涌过来,若非后队及时堵住,连金碧辉煌的凤台⼊口亦要失守。

  至此凤台前陷⼊拉锯,双方有来有往,一名由北衙羽林军转任南衙的宿卫官褚重元乃当中仅有的⼲将,总算他半生戎马,不同于这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弟子‬,命后队补上缺口之后,便‮子套‬佩剑于阶上督战。

  金吾卫之遴选,除了须是平望出⾝、三代清⽩的世家子外“弓马娴”亦是标准之一,然而此番东来既非作战,多备仪仗少携戎器,雕弓不用之时还须卸弦保养,今⽇连带都没带上凤台来,才会陷⼊⽩刃敌的窘境。

  褚重元心知拼杀无用,力图固守,无奈双方人数悬殊,平⽇金吾卫训练松散,手下没有听令作战的习惯,在这要命的当口有未战先怯、也有惊吓过度贸然冲出的。

  两边阵尖一冲撞,刚补上的后队又被撞成了几个小圈圈,各自混战。鬓边斑⽩的宿卫官急怒迸,心中暗叹:“都说南衙好养老,不意今⽇命丧于此。自作孽!”

  眼见两翼失守在即,他不得不投⼊战斗,挥剑砍倒了两名悍猛暴民,转头大叫:“不许离阶,固守阵线!哪个敢…”腹侧一痛,余字吐之不出,反倒是⾝子微颤,温⾎搐出喉头。

  勉力俯首,见一杆雕錾华美的鎏金大搠⼊甲,正是金吾卫之物,杆却握在一名暴民手中。断气之前,褚重元终于明⽩过来:那些被暴民拖将出去、消失在黑流间的金吾卫弟兄并非什么也没留下。

  他们⾝上携的长短兵刃,都成了暴民的武装,数量虽不多,但他们面对的敌人将不再是⾚手空拳,而是装备了购自东海⾚炼堂的精良武器。

  “…老褚!”任逐流凭栏见部下惨死,面⾊铁青,不意牵动內创,几乎呕出⾎来。他虽历任军职,实则出自兄长安排,军中上司哪敢拿他当下属看待?凡事得过且过,这兵当得荤腥不忌,没点正经。

  行军打仗,怕褚重元还比他強得多。情况演变如斯,任逐流再难安坐,思索片刻,对任宜紫及金银二姝道:“保护娘娘,一步不许离开。”

  不理阿妍呼唤,披⾐提剑,沉着脸“登登登”快步下楼,途中见一人上前道:“金吾郞…”也没管是谁,随手挥开:“别挡路,老子没空!”可怜迟凤钧堂堂东海经略使,如破布袋般被扫至一旁,撞了个七荤八素,连句话都没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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