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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虽不是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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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数月前还是官军的骑兵将领,现在却要去打官军。对这次突袭冯友贤胸有成竹,因为他打听到了官军马队的指挥是张忩。

  冯友贤认识这个人,在都司主持训练的时候,张忩一向都是负责步军,对马队可以说一窍不通(因为冯友贤觉得张忩连马都习性都搞不清楚),他本人也是资质平平。

  冯友贤根本没把他看上眼。让冯友贤心里有些牵挂的反而是內心里的一些矛盾,他其实很不愿意与官府为敌,哪怕后来决定投奔朱雀军以后,仍然不想和官军厮杀。

  但是他心里又一腔怒火,对成国公朱勇的不満,进而对整个明朝官场也十分不満。他本来一直的想法就是替朝廷征战,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但是官府宁肯启用张忩这等庸才,也容不下他冯友贤。

  被朱勇逮捕之后,他从来就没服气过、更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私下里对那次陷害的黑暗失望透顶。马队缓缓地在稻田中间的大路上行进,马镫里的脚能感受到露水的凉意。

  天还没亮,但东边的天空已渐渐发白。在充満了相间气息的庄稼之间,骑枪竖立的黑影和盔甲金属‮擦摩‬的声音显得格格不入,好似在这大自然的景象中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冯友贤的內心也并没有因为宁静的凌晨而安宁,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地浮现出往事。作为一个武将,服从军令是基本,当时他未接到命令便不能擅自出击。

  等到进攻时,他也尽了自己的本份努力杀敌,无奈那时官军步军兵溃如山倒大量军队竟无法做出一点配合。

  冯友贤多次在心里认定,⾼都之战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蒙蒙亮了,各队马兵陆续穿过一片树林,对面有一个种着菜的山坡旱地,翻过山坡就应该是官军骑兵营的驻地了。

  前面的斥候来报,许多官军骑兵已经离开营地、正在前面布阵。冯友贤却淡定地回应道:“官军扎营后极可能在南边的路上安揷了暗哨,在我们行军时就察觉到了。

  这是情理之中,如果一支兵马在睡梦中被攻击倒是反常。不过他们刚得知有情况,必定准备不足,奇袭仍然是成功的。”冯友贤随即策马爬上了坡顶,东边的微光和远处营地里的火光顿时驱散了山下的黯淡,‮场战‬就在眼前。

  从山坡菜地冲下去,距离官军营地还有大约一里的旷地,路边的庄稼地里大约种着一些豆类,并不影响骑兵横向展开。

  远处传来了人马的喧嚣,据报官军正在营外列阵。冯友贤的脸⾊浮现出一丝嘲意:“马兵到了张忩手里也成了骑马的步军,他一受到袭击首先想到的就是列阵防御。”

  越来越多的马冲上了山岗陆续集结,战马的头颅在晨光中展现出了昂首挺胸的气质,将士们纷纷眺望着前面的猎物。

  朱雀军这些马兵的骑术可能很多都比不上官军,除了一部分是从官军俘虏中征募的,很多是朱雀军內选拔的新丁:骑马倒是很容易学会,但骑马作战或许有点生疏。

  不过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在冯友贤看来,马队不是一个个骑兵分开的,而是一个整体,重要的是斗志、信念和军纪。

  ‮场战‬的气息让他逐渐‮奋兴‬起来,作为一个武将,现在应该做的仅仅是是打败面前的敌人、很纯粹很简单的动机,没有军人愿意面对战败的聇辱。

  整个骑兵团分四哨建制,前哨、后哨、左哨、右哨,称呼除了是个名称、也便于在扎营时分派地方,但不代表战阵上的位置。冯友贤当即下了军令。自带前哨、后哨共约七百五十骑,以总旗为两排单位,对官军‮央中‬发动冲锋,意图直接洞穿撕开其阵营。

  左哨右哨分别机动到敌军两翼,集结之后,待中路进攻得逞,便从两翼冲锋,再度分割撕裂敌军阵型。

  布置十分简单,冯友贤的命令十分明确,保持大队的冲击力,无须在中间缠斗,冲破之后,转⾝整顿继续冲击。各哨千总得令后整顿了兵马。冯友贤喊了一声:“出发!”

  顿时一千多骑在山野间小跑起来,他们先从山坡上俯奔而下,马蹄声顿时隆隆作响,如同云间酝酿的雷鸣闪电。无数的战马在⾝边奔腾,风声在耳边呼啸,朦胧的景⾊飞快地闪在⾝后。

  此时此刻冯友贤几乎忘却了內心的矛盾,他已经念头通达了。如同鸟儿在空中飞翔,鱼在水中畅游,只要一骑在马背上冲锋,他就感觉自己在飞翔,此生从未想象过不能骑马作战的人生是多么无趣。

  闪电般击败敌手,其中的信念已经远远脫离了杀戮。并肩作战的兄弟、骑兵冲锋无法后退,同甘共苦的战马,马在冯友贤的心里不是‮口牲‬、而是骑兵团中的一员,值得信赖的伙伴。

  这种信赖和命运相系的感受,只有同样经历过的兄弟才能真正领会。一百五十步,不需要命令,将士们已纷纷准备好了武器。冯友贤从马上‮子套‬了细长的马刀,指向前方大喊道:“杀!”众军条件反射般地喊出了训练时的话“为了荣耀”一些人也大喊万岁。人们的血已经沸腾了。

  一百五十步、一个步军用弓箭抛射也不能达到的远处,骑兵团不到二十弹指间(二十秒)就冲到了官军跟前,几乎就是眼皮眨几下的工夫。

  同样大股骑兵冲锋,什么武艺之类的巧活几乎派不上用场,箭一般的速度飞驰而来,连来势都看不清楚。前锋马兵拿着丈余的骑枪,凭借这急速的冲击力,将钢铁的锋芒刺入了被动防御的官军马兵⾝上,盔甲完全挡不住如此锋芒。

  骑枪直接洞穿了人的胸口,鲜血在风声中飞溅。说时迟那是快,冯友贤的两哨兵马如同炮弹击穿土墙一样,直接贯入官军阵营。

  前面丢掉骑枪的人‮子套‬马刀,‮狂疯‬地劈砍。没有什么叮叮当当的拼杀,一触几乎是一刀毙命,冲锋的骑士躲不掉官军的攻击,官军也别想招架挥砍上来的刀锋。

  人们没法停止,哪怕是⾝上的血在飙,只要没死就无法停下来。后面有多达三十余列的纵队在飞奔,一旦停下来只能被铁蹄践踏。

  除了那叫人骨头生寒的金属刺入⾁体的声音,还有砰砰砰的火器爆响,这回的枪响却全是官军发出的,只有官军骑兵才装备了三眼铳。血红的太阳升起时,旷野上的草木已经被血染红了。

  ***府衙的二堂內,薛禄仍然用质疑的口气第二次问:“张忩的马队被击溃了?他在…那个地方叫…”

  旁边有个幕僚提醒道:“石场湾。”这并不是因为薛禄玩忽职守,他是清楚自己手下骑兵位置的,只是昨晚驻扎的那地方实在是个太平凡的小地方,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名字。

  如果不是张忩的骑兵‮队部‬多达三千多人在‮夜一‬之间在石场湾伤亡惨重崩溃如山倒,想来那地方可能永远也无法幸运地出现在府衙的‮员官‬口中。

  于谦在一个早晨就仿佛疲惫了许多,他的脸⾊也看起来有点枯⻩。此时令他心里难受的不仅是战败的消息,沉迷的气氛也叫人十分难受。

  突然损失了一大股马兵,官府里的人却一个个沉默少言。于谦忽然有种感觉,地方上就如一滩死水一样,没有一点活力。府衙內陈旧的雕窗,红木椅子、以及上面四平八稳坐着的文官武将,都像上了年纪的人一样。

  大家一脸正然,个个都貌似很有城府,言行得体稳重,你很难从中找出一丝纰漏,可偏偏用起来就十分的不顺手。大明帝国已经建国快有六十个年头了,在大一统的中原王朝里,她仍然很年轻。

  但是自永乐时期以来,卫所军制已呈现固化趋势,各层上的将领就像这房间里的几把椅子,上面坐的总是那几个人,偶尔有人被群起排挤才会换上新的面孔。

  这种莫名的感受让于谦也感觉到了一丝疲惫和厌倦。或许他自己也很所有人没多大的区别,他虽然还不到三十岁,但坐姿比其它人还四平八稳,浑⾝一股官气,就算头发胡须花白的官吏也没人敢小视他的气度。

  而且走着同样的路子,科举谋出⾝,和朝廷重臣抱团,时刻观察着官场上的风向。年少时的一些梦想好像已经有几年没想起过了。过了一会儿,于谦总算渐渐从这种低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现实很简单:在大明朝,在智力天份等方面強于常人的人都愿意做官,这条路不仅能得到财富、更有社会地位和名声等等,总有一样是你想要的。“以武阳侯之见,没有骑兵是不是就无法击退叛军了?”于谦慎重地问道。

  薛禄皱眉道:“既无炮,又没了马兵,仅以步军对战恐怕极为不利。带过兵的人都知道,使用步军首重结阵,所以通常都是以破敌军之阵为要。

  下策双军交战,以杀伤敌方兵马迫使其无法承受伤亡而至丧失士气溃散,趁势掩杀。而今叛军步兵以犀利火器以待,百步內可穿铁甲,双军对垒,我们尚未接敌就坐实了下风,这等战法实难取胜。”

  于谦微微点头赞同,他虽不是武将,但也想象得到‮场战‬上的情况。对于叛军火器百步穿甲的厉害,应该也是可信的。

  不仅薛禄、朱勇用实战证实了,连锦衣卫掌握的消息也是如此。渐渐地总算有人开始提一些法子,有人说应该把主力撤进常德、武陵等城內,依托工事先行固守,再下令长沙增派马兵驰援。

  但是没有人敢拍着胸脯保证在几十门大炮的攻击下,城防能坚持到援兵到来,况且长沙又不是在场的官将们管的地盘,也无法保证他们是否能及时驰援。到了更难保证一定能击败叛军。这个时代的战争动员速度很慢,特别是农耕‮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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