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已被泥水打湦
张宁不做声,她又忽然问道:“你既率军打仗,为何不在军中,却自己跑回常德来了?你只需派人来递个消息,我自会去辰州的。”“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丢下您和小妹不管的。”张宁认真地说道“您信么?”
这下轮到姚姬默不作声,不置可否。张宁的脑海中突如其来又浮现出了那个模糊的⾝影,前世的亲妹妹。那么亲近的人,而今竟然连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那张脸在脑中总是模糊的。
但却给他留下了难以忘却的记忆,恐怕到老都不能消散的。于是他又动容道:“我不想以后再懊悔不已、在梦里也不安生,告诉自己一定要懂得珍惜…”
姚姬板着脸道:“你总这么瞻前顾后,如何成就大业?”张宁微微头摇叹息了一声,忽然发现头顶上有个白玉大茶壶一般的玩意,上面结了一条细长的竹管,下侧一头却包裹了什么凝脂一般软绵绵的东西。
他一时好奇,想起了什么又头摇心道应该不会?姚姬刚刚才稍微平和的情绪,顿时又激动起来,一把夺过来砸在地上,玉壶“哐”地一声成了碎片,说道:“我不要你帮忙了!你分明是成心羞辱我,给我滚,滚出去!”
张宁意识到好像是过分了点,姚姬的措辞也十分不善了,他忙站起⾝来拜道:“儿臣告退。⺟妃大人务必要安排好內事。”及至凌晨,张宁亲自去兵器局查验了火炮碎片之后,这才放心下来。
他自己捣鼓出来的长管野战炮,忽然变得如核武一般危险,不得不慎重其事。又吩咐老徐天亮后派人把碎片沉进沅水河底。骑兵团调配的两大队武装二百余骑护着几辆马车自南城出城,天还没亮,夜空上的点点星辰让整个天地显得额外宁静。
老徐等人送至城门口,张宁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扶起执礼的老徐,几句话到了嘴边终于没说出来。他本想说,万一城没守住,让老徐向官军投降,到时候兴许可以想办法用官军俘虏和一些财物看能不能换回来。
但是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不说,老徐也许会在没办法时选择投降。说了他就无法选择,反而只能丢掉性命。一行人出城便径直向辰州方向赶路。及至天亮,张宁才发现有两个人没跟着出城,顾舂寒和桃花仙子。
他忍不住策马到马车一旁询问。姚姬挑开珠帘,在里面说道:“我已派人叫了她们,她们回话要留下,我便没有勉強。”
张宁心下有些不快,但只得作罢。心情也愈发沮丧,或许古之英雄也有落难的时候,但他觉得连自己的女人都丢了,实在是挺不堪的事。***
行走两曰,便下起了小雨。所幸这两天大路上的人不多,道路还没被踩成泥泞,只是硬土表面打湿后有些路滑。
南方的土路一下雨踩成泥泞之后十分难走,张宁是早就见识过的。到了旁晚一众人便挑个地方扎营休息,姚姬等女眷也不下车,那马车是毡顶倒是天然避雨,连帐篷都用不着了。
护卫的骑兵只能升起帐篷,到林子里寻了些枯枝,好不容易才升起火来。大伙一边坐在火堆边烤淋湿的衣甲,一边煮饭吃,一时间倒也十分惬意”“最快。相比那些只是好看的冷食甜点心,张宁还是愿意和将士们一起吃胡乱煮熟的东西。
火上架一口铁锅加点水,把泡米、腊⾁、野菜等一股脑儿放锅里煮,调料只是放点盐,煮熟之后绿糊糊的看起来有点奇怪,不过吃起来味道还不错,比甜腻的东西更好下咽。
马匹则主要喂些五谷揉制的饼,然后牵到沅水边喝水。天黑后大家分派好换哨,便陆续睡了。雨点打在桐油布上沙沙直响,要是不赶紧睡着,一会儿就能听到营地上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正在睡梦之中,忽然一声木哨的尖啸把张宁惊醒,帐篷外随即响起了嘈杂声,有人喊道:“有警!”接着武将也在吆喝:“快拿兵器…”本来还有些迷糊的张宁猛地清醒过来,一轱辘坐起来,⾝上的盔甲哐当一声。
因为盔甲穿和卸都有点⿇烦,这两天露营大伙都没卸甲的。周围光线黯淡,帐篷里的火堆已经烧得只剩余烬。张宁终于摸到了搁置在枕边的剑鞘和头盔,忙把铁盔戴上。这时帐外徐文君的声音唤道:“东家,东家。”
张宁提剑走出来,对她说道:“你快去看看姚夫人和周二娘。”徐文君应道:“是。”不远处响起了马蹄声,显然不是自己人的,骑兵团的人都栓马休息了。
营地上十分纷乱,刚刚醒来的士兵从帐篷里跑出来,也有人牵到了马,马匹在营地上乱跑。王贤牵马来到张宁的帐前,拜道:“咱们的暗哨发现了一股人马,提前报了警,恐怕是冲咱们来的!王爷带人先走,卑职与剩下的兄弟抵挡一阵。”
“让将士们列阵迎敌,乱跑什么?”张宁道。王贤听罢忙喊道:“备战!拿到家伙的人到中间集结,其他人赶紧去牵马!”
张宁见王贤牵来的马正是自己的坐骑千里雪,便拿起了缰绳,急忙赶到马车停靠的地方。见姚姬和周二娘等人早已起来了,姚姬见到张宁便问:“官军来劫营的马兵?”“应该是。”
张宁道。自己的护卫有整编两大队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骑兵,一般的山匪绿林想动他根本就是送死,应该只有官兵所为。姚姬转头对徐文君说道:“短剑,给我一把。”
就在这时,一众铁器已突入营中,营地周围只有木桩和简陋荆棘围的藩篱,根本挡不住马兵。敌兵径直冲向营地中间的卫队,那里人最多。瞬息之间就响起了金属剧烈击撞的声音,还有雨中的惨叫。
一骑忽然向张宁这边斜冲过来,扑向马车,旁边的几个侍卫都没反应过来,张宁急忙子套剑、扬起格挡马刀的竖劈“铛”地一声,黯淡的光线中火花溅飞数点。
张宁被震得踉跄倒退了三步,虎口又痛又⿇,瞪目立在原地。“保护王爷!”王贤喝了一声,策马冲将过来。
张宁心道:老子穿着一样的灰军服和盔甲,你是生怕敌军认不出我来?说时迟那是快,一骑端着马槊向王贤刺冲过来,那王贤倒也很有些⾝手,躲过了刺杀,马肩被对付的战马冲撞一下也没摔下去。
却不料侧后另一骑拿着骑枪刺中了他的后腰,他大叫一声,竟能扭过⾝挥刀劈砍,将那⾝后的骑士斩将下马,飞溅的鲜血把纷纷雨点都染成一⾊。
终于许多朱雀军将士靠上来抵挡,战成一团,场面十分混乱。许多骑兵仓促下竟没拿到马,成了步兵奔走厮杀。张宁把周二娘扶下车来,问道:“你会骑马?”
见周二娘点头,这小娘到底是大将周梦熊之女,张宁便把手里的千里雪缰绳递给她“不能坐车了,骑马走,文君护好夫人。”周二娘握紧手里的短剑,急道:“二娘既随了夫君,一定不会让你蒙羞。”
张宁心下不是滋味,也顾不得多想,他忙转头对姚姬道:“看样子官兵有备而来,王贤恐挡不住,咱们得赶紧走了。”姚姬道:“我没骑过马,定会拖累了你…”张宁没法多说,上前一把将姚姬从车厢里横抱起来,把她扶上一匹战马,自己随即也翻⾝上马,侧头道:“⺟妃抱紧我、腿要贴住马背、⾝体重心前倾,我带你走。”说罢朝马腹踢了一脚,便瞅准没见敌兵的方向开跑,⾝边的人也策马跟了上来。这时官军一员武将浑⾝是血自战团中冲出,大吼道:“白袍者前头的人是贼首,枭首者加官进爵、赏银千两!”
张宁听罢赶着奔走,一出营地,雨天的夜里黑漆漆一片,幸好大路隐隐有白亮,只得沿着大路走,不然肯定得摔倒。
多次经历危险的经验后,他现在倒也很能镇定,情知路滑跑快了反而要摔倒,便凭感觉控制着速度。只不过姚姬⼲嘛穿着白⾊衣裙,太显眼了!张宁忙喊道:“⺟妃把白⾊的外衣脫了!”
他没听见答复,又急道“这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没关系的。”姚姬终于开口道:“我正在脫。”他回头看后面的光景,只见火光闪烁,一股人马点起火围追而来,也不知袭营的敌兵究竟有多少。
附近陆续听到沉重的声响,马嘶人呼,不断有人摔倒。⾝边的士兵都是颇有马术的专业骑兵,在雨天奔跑还是免不得摔跤,这种时候不如张宁驼了个人。
跑了不知多久,张宁忽然觉得⾝体失重一轻,心下暗觉不妙,果然片刻后脑子就“轰”地一声,浑⾝剧痛头顶金星乱冒。带着⾝上几十斤重的盔甲摔得十分重,更不幸的是因为惯性、百余斤重的姚姬也撞在了他的背上。
张宁喉咙一咸,吐出一口血来,⾝上的力气瞬间消失,差一点晕过去,只觉得天旋地转天地一片混沌,知觉都没有了。
接着又好像滚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渐渐地⾝上的疼痛感觉才回来,他仰在地上动也不想动了,也不知胳膊和腿有没有摔断。天已经开始发亮,林子里传来了⿇雀的叽喳叫声,好像昨夜是做个噩梦一般,他已不知自己⾝在何处。
“平安,平安…”一个声音唤他。他并没晕过去,便应了一声,接着忽然想苦笑了两声,不料牵动某处嗓子一庠就咳起来。
姚姬忙扶起他轻轻捶他的后背,轻声道:“你受伤可重?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不然追兵发现摔马的痕迹,定会在附近多少搜寻一番的。”“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走,腿摔断没有,很痛。”张宁道。
他转头看姚姬受伤没有,却见他上⾝只剩一件桃花绸缎抹胸,已被泥水打湿,饱満的胸脯十分显眼,胸前还印着两点起凸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