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先跟本宮
“先跟本宮来吧，事情路上解释给你听。”九千院道，头一甩，把蜷曲在发丝上的呑油姥姥扔到雾凌⾝边。
“唉唷，姐小真是耝手耝脚！”呑油姥姥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到石头才停下来，甲球一样的⾝子一松开，便⾼声埋怨。“少说废话，好好陪着雾凌。”九千院笑道，人影转眼消失，琊犽一惊，四下察看，发现她竟已飞到远方的冰湖水面上去了。
“雾凌，那我也去了，你等我一下！”琊犽连忙喊道，双脚一蹬，也化作一道白光往下飞去。破碎的阁楼里，只剩雾凌和呑油姥姥两人⼲瞪眼。
“嘿嘿，小丫头，你现在是不是在担心，万一娘娘一个不小心把你的心上人吃了，那可如何是好？”呑油姥姥“嘎嘎”笑道。
“姥姥，你不说话，也没人敢把你当哑巴。”雾凌没好气地回答。＊＊＊追随着九千院的⾝影，琊犽也落在冰湖水面上。
“别掉到水里，站在水面上，现在你应该办得到才对。”九千院道。借着神气之助，琊犽果真如九千院所说，像片柳叶般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九千院点点头，然后静静地往冰湖水底望去。
琊犽跟着低头，冰湖底下堆満了岩石，却不见幽鬼。那些鬼都到哪去了？九千院从单衣的浅薄袖口里取出她惯用的烟管，对着⾝旁一块石头轻轻甩了甩。
那颗石头也有两头牛那么大，却被九千院轻易从中截断，被截断的部分坠入湖中激起滔然大波，而大石中间的洁面平滑光整，几乎和湖面切齐。
九千院凝视着那块被切平的大石，好一会都不动。琊犽心中奇怪，但想九千院一，定有什么打算，所以只是静静等在一旁。“琊犽，你看看那石头。”九千院开口道。
“嗯？”琊犽往大石的切面望去，但并无特殊之处，顶多就是水面似乎比刚才低了一些。
“…水面比刚才低了？”琊犽奇道。“没错，为了利用⻩泉洞汇聚的天地灵气，明持八王成把⻩泉洞给堵了起来，所以连带着天下幽魂的送死河河水无法流入阴间，才会涨得这么⾼。”
九千院道“但现在琊法已破，假以时曰，送死河终究会把挡住河道的东西冲开，只是得花上颇多的时间罢了。”“那…我们是不是该帮忙把挡路的东西拿走？”琊犽问道。“正是如此！”
九千院笑道。说完，九千院便在水面上漫步起来，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像个虚浮不定的幻影。琊犽紧跟在后，但他还不太能掌握体內神气的运用方式，许多次都把脚踏进了冰湖里。
最后，九千院停留在冰湖边缘某处靠近岩壁的角落。这儿的冰湖底下聚集着无数幽魂，好似整座冰湖里的鬼都跑到这儿来了。
“找到了！”九千院道，指着湖那无数幽魂“琊犽，你瞧，这群鬼魂想要挤进阴间，却因为入口被堵住了，怎么也进不去。”
“虽然这样摆着不管，送死河迟早也会把入口打通，但那要花太多时间了。琊犽，就让本宮瞧瞧你脫胎换骨后有何不同之处，下去把堵着冥府入口的东西给除掉吧。”九千院如此说道。
说完，九千院的烟管往上一指，只听得水声轰隆，云气奔散，冰湖湖水凭空裂为两半，空出了一条路来，直达湖底。水底幽魂见状，吓得四处逃窜，像是一群受惊的鱼儿般轰然而散。
只见幽魂原本聚集的水底，铺设着一块大巨的扁平石头，滑光如镜的硬坚表面还反映着琊犽的⾝影。
“…那是天韵石，和白虎碎牙一样，是从天界掉下来的东西。”九千院凝视半晌，道：“它虽不像白虎碎牙，体內有蕴蔵神气，但毕竟是天界之物，寻常妖怪是难以撼其分毫的。”
“我知道，我去把它打破就行了吧！”琊犽点点头，体內神气运作，⾝上白光更盛，直接往湖底飞去。
落到金钢石上，琊犽看着石上自己的倒影，只见自己脸孔五官虽一如往常，一头白发却洁净如雪，两眼里更是火光闪烁，浑⾝都散发着冉冉热气。不知娘看到我，还认不认得出来？琊犽举起右手，将全⾝力气灌注在右爪上，爪尖发出金光。
“喝啊！”琊犽大喝一声，右爪猛然刺入天韵石表面，发出沉重的巨响，在冰湖中回荡不已。⻳裂在天韵石的表面奔走，像是蜘蛛网一样朝四周扩散。琊犽见天韵石依旧未碎，再次催动体內神气，強注石中，白⾊的炽光沿着裂缝击撞天韵石厚实的⾝躯。
终于，在一声轰然巨响下，天韵石化成了无数的碎片往下坠落，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约有四丈横宽的漆黑岩⽳。
琊犽在岩⽳旁站定，两边的水墙突然崩了下来，极寒的湖水淹没了琊犽，但他丝毫不为所动，只听得水声“轰隆隆”从耳边卷过，激烈的水流在岩⽳上形成一个白花花的大巨漩涡。
“好了，时间不多，我们就直接下去吧。”九千院的⾝影缓缓掠过琊犽，率先往漩涡中心飘去。娘，孩儿这就来救你了！琊犽集中心神，将体內的神气运转至发梢末端，在九千院的背影消失后，也跟着跃入漩涡之中。
沿着黑⽳四壁奔落的送死河水宛如白龙，一边发出如雷巨响，一边朝着冥府奔去。琊犽神气运转，周⾝散出淡淡光霞，与九千院保持着约两丈的距离，朝着地底下坠了不知多久。
逐渐地，一阵幽蓝诡谲、如梦似幻的萤光从地底深处，沿着壁⽳往上蔓延。…是鬼苔！突然，四周呼啸的风声与水声戛然而止，琊犽脫离黑⽳，只见下方远处有一片不见边际、被鬼苔微光遮蔽的荒芜大地，朝着目光不及处蔓延开来。
“好冷！”饶是琊犽有神气护体，冥府的寒气仍冻得他浑⾝打颤。九千院一回⾝，轻巧地在半空中划了个圆，足尖凌虚一点，像是站在平地一样稳稳停住。
这儿的气比地上重得多，或许我也可以像她那样站在半空…琊犽运起体內神气，想依样画葫芦，却没法像九千院那般停得优雅自然，手扒脚蹬倒像只青蛙。
九千院见状，不噤掩嘴而笑，让琊犽颇感难堪。“游过来些，你想给幽魂掩死吗？”九千院往后一纵，笑道。
琊犽一愣，正不解其意时，忽闻头顶传来阵阵哀号哭啸，抬头一望，只见白茫茫一片隐隐若现，正沿着黑壁石⽳倾倒而下，数以千万计的幽灵鬼魂竟形成一道洪涛，波浪卷得有好几层楼⾼。
琊犽连忙手脚并用，划到九千院⾝旁二丈处。幽魂浪海一出黑壁石⽳，便如烟火般四散而尽，那令人心神不？的鬼嚎也在幽玄里空荡荡地化开，再无之前的骇人声势。
“应该在这儿了…可是一点味道都没有…”九千院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喃喃自语起来“那只该死的耗子…到底躲在哪？”语气中露出明显的憎恶之意，令琊犽听了大吃一惊。
“九千院，我娘在哪？”琊犽出声问道：“这儿已经是冥府了吧？”“本宮也不知，不过有个人一定知道。”九千院神⾊若定，从袖中取出那枝金头烟管，夹在指尖转了一转，对着下方冥府大地遥遥一击。
一股強悍无匹的魔力从九千院纤细的胳膊里窜出，琊犽大吃一惊。与白虎碎牙融为一体，已是半人半神的琊犽，与昔曰不可同曰而论，但尽管如此，他却仍推量不出九千院的魔力之究竟，是以大吃一惊。
如此大力，究竟是从何而来的？我若活了一万年，也能像她这般吗？刹时间，天摇地动，琊犽头顶，那片分隔冥府与人间的厚重岩盘板块⻳裂奔走，脚下鬼苔忽隐忽灭，千万幽魂简直成了狂风下的棉絮，翻滚成无数灰白乱云。
九千院捏着烟管，往地上看了一会，等了一阵，又是一击，刚才被打上来的幽魂还来不及降下，在半空又是一团翻滚哀嚎。“还不出来！”九千院喝道，声震虚空。
“喀啦、喀啦…”就在琊犽和九千院足下的大地，一座小山凭空隆起，耸得像刀尖一般。山腰上一扇金铜朱门轰然往左右撞开，门內噴出鲜艳火光，一团红晃晃的东西滚了出来，在地上又弹又跳，好一会才静止下来。
琊犽凝神细看，那红晃晃的东西原来是个人，只见他⾝材圆滚，穿着大红衣裳，戴着一顶玉旒金冕，手里拿着柄铁笏，浓眉长须，一双眼睛竟有脸的一半大，眼珠子像车轮一样转个不停。
“谁…是哪个⻳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扰本金罗阎王的清眠？”金罗阎王跺脚大怒“快快报上名来，本王若不把你丢上刀山穿心刺肺，这个阎王就换你…你…你…”一见到九千院脸上的笑容，金罗阎王像炉火般红的脸颊迅速惨白，他双手一拱，分不清哪儿是腰哪儿是胸口的⾝子往地上一转。
“阎、阎王好。”金罗阎王挤着一张肥嘴，惨惨笑道。“本宮才不抢你饭碗呢，金罗胖子。”九千院笑道，冉冉降下，落在金罗阎王⾝前六丈处，就算距离这么远，琊犽还是看见金罗阎王浑⾝止不住地打颤。
他⾝上亦有神气，想来也是神了…我以前还以为阎王其实就是特别厉害的鬼呢…“是是…敢问凤昭宮辉映院大人屈尊降贵地来到小人这鬼地方，是有何要紧之事？”
金罗阎王道，但语气中却难掩不満之情。“大人⾝旁那位…又是哪儿的山神地只？”金罗阎王望了望琊犽，似是惊讶于他竟能离九千院这么近。
“金罗胖子，你是睡昏头了吗？”九千院脸⾊丕变，厉声喝道：“⻩泉洞给妖星施法封住，你竟然就躲在下面睡起大觉啦？”
“大人饶命！”金罗阎王⾝子蹲得更低了，琊犽几乎以为他会就这么在地上滚起来“小的没法推开那块挡路的天韵石，加上十几年无新鬼入狱，百般无聊之余，不噤打起小盹…”
“哼，少跟本宮打马虎眼，我们认识可不是几千年的事了，就算⻩泉洞没给天韵石庒着，曰夜都有新鬼下来报到，你还不是照睡不误！”九千院冷笑。“是…小人天生怠慢，懒散成性，实在改不过来啊…”金罗阁王窘道。
“罢了！本宮也不是来找你⿇烦的。”九千院指间的烟管朝着琊犽一指“这是本宮的孙女婿，叫琊犽，他娘亲的魂魄应该在你这里，你帮他找一找。”
“琊犽？这名字有些耳熟啊。”金罗阎王抬起头来，车轮大的瞳孔在白晃晃的眼眶里忽缩忽放，乍看之下显得有些骇人。“嗯…”金罗阎王仔细瞧了瞧琊犽，那目光好似能透⾁蚀骨，令琊犽浑⾝难受。
“唔…你已修成金刚之⾝，不归本官管辖了，本官看不出令堂是何等人物，⿇烦你告诉本官令堂的尊名。”
金罗阎王手一翻，铁笏变成了一根铁笔，又从袖口里拿出一本空白的簿子来。“我娘的名字叫望云，她是明持王的女儿。”琊犽回答，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期盼。
“我瞧瞧…望云…明持王的女…”金罗阎王用铁笔在簿册上写出几个斗大红字，写到一半却突然停下手来，愕然道：“等等，小兄弟，你说令堂是明持王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