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娘娘足
“这是娘娘的足迹，沿着这条路，我们很快就能赶上娘娘。”雾凌道。“那…这是上午那道声音的杰作？”琊犽更惊。“娘娘又不是故意的，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雾凌不悦地皱起眉头“别一副看到鬼的表情。”两人离开不周林的庇阴时，天上已经挂起了一轮明月。“原来树林外头是长成这样的啊？”有生以来第一次走出不周林的琊犽，望着没有密林覆盖的荒凉大地道。
“好奇怪喔，怎么和听说的完全不一样？”雾凌把头上的外套收起，脸上难掩困惑“人间有这么荒凉吗？听说镜泉国土地丰饶，甚至有鱼米之乡的别号呢！”
在两人眼前展开的大地，尽管浴沐着银白的月光，却是⼲硬无比，连根杂草也没有，有的只是断折的长枪、破碎的旗帜，一堆一堆白骨在夜风下发出凄凉的呼嚎。
“啊，对了，森林外面的人一直在打仗，一定是连续打了十年，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琊犽恍然大悟。
“什么？”雾凌一脸茫然“连续打十年的仗？人类全是笨蛋吗？”“没错、没错，人类全都笨得可以。”琊犽拍手大笑，对雾凌这句话极表赞同“所以还是赶快把他们全都杀光比较好。”雾凌脸⾊一沉，恶狠狠地瞪了琊犽一眼。
“⼲嘛啦？”琊犽吓了一跳“之前我讲杀村民的故事的时候，你也是这样，难不成你喜欢人类？”“谁喜欢那些又笨又弱的东西。”雾凌皱眉道“不过，就算不喜欢，也不能随便乱杀，天上的佛祖会降罚的。”
“佛祖？那又是谁啊？”琊犽困惑不解。“哼，”雾凌不答，重新披上外套“快赶路，应该没剩多少距离了。”说完，自顾自地往前飞去。“真搞不懂，到底怎么了？”琊犽自言自语“一下笑一下生气，仙女真是莫名其妙。”＊＊＊
银白的大地彼端，一团火红冉冉升起。一开始，琊犽以为是天亮了，但很快便察觉事情不是这样。前方燃起的灿烂火光并不是来自于太阳的光辉，而是松明和篝火的光亮。
黑黝黝的帐篷与点缀在其间的⾼大灯火，在琊犽的眼前迅速朝左右展开。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荒凉的大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金碧辉煌的营帐，火光底下走着的男男女女都是琊犽没见过的妖怪，穿着和雾凌一样的服饰。
琊犽看得眼花撩乱，不知自己的眼睛究竟该往哪里摆。人群逐渐聚集在琊犽和雾凌的四周，说话声此起彼落，有人和雾凌说话，也有人和琊犽说话。这…这是哪里？
怎么有这么多神仙？“你们总算来啦，怎么拖得这么晚啊？”曾在不周林里听过的声音此时再度响起，四周的人声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娘娘，小的回来了。”雾凌欠⾝道：“还有…小的也把不周林里那名妖怪带回来了。”“好。”那声音笑道。
“走了啦，别发呆。”抓住琊犽的手，雾凌往营地的內部走去，四周的人纷纷让出路来。
在万花筒般的营地央中，耸立着一座特大号的鲜红⾊营帐，足足有其他营帐的七、八倍大，众妖似乎都很敬畏它，无人敢靠近其方圆十尺之內。
“娘娘就在里面等我们，你可千万别像跟我说话时那样没大没小。”在靠近那座大营帐之前，雾凌正⾊道：“否则娘娘只消吹一口气，就会让你魂飞魄散了。”
雾凌并不是在恐吓琊犽，虽然琊犽一开始被眼前的五光十⾊给吓着了没注意到，但他现在也发现了，从那鲜红的大营帐里散发出的庒力异常凝重。
牵着琊犽的手，雾凌踏进大营帐的十尺方圆內，四周的空气在一瞬间变得像是石头一样沉，短短几步，琊犽走得极为吃力。“娘娘，小的进来了。”
雾凌停在营帐入口的布幔前喊道。“进来。”帐內的人悠悠回答。这是谁…好可怕的感觉…虽然知道帐內的人没有敌意，但琊犽还是本能地感到畏惧，不管里面的人是谁，她的力量已经強大到让他无法理解的地步了。
“要进去啰。”雾凌低声道。“嗯…”琊犽点头，把背上的骨灰坛置于入口旁，同时发现自己的腿双在颤抖。穿过了布幔，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浓厚熏烟，营帐內一片灰蒙蒙的。琊犽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帐中的状况。
赫然，琊犽见到一头金⾊的大巨野兽盘据在营帐央中，野兽细长如梭的头部枕在前脚上，深邃的银白瞳孔一边注视着他，一边像车轮般滚动，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都看透一般。
巨兽的后方，数十、数百、数千条的尾巴层层堆叠，把整座营帐都塞満了。“啊…啊！”琊犽吓得后退一步。“你怎么啦？”雾凌惊道。“我…咦？”回过神来，营帐內空荡荡的，什么金⾊巨兽，连个影子都没有。
我…我刚刚看到的是什么？只见营帐央中摆着一张有靠背的床，床上女子背对着琊犽和雾凌，细长的手指捏着一枝金头烟管，口中呑云吐雾。白雪的肩膀从那人紫黑⾊的长发底下露出，肩头又薄又细，好像一阵风也能将之吹折似的。
不，天地之间没有风能吹折那个肩膀的…绝对没有…“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女子开口问道，虽是随口一问，但每一个字里都蕴蔵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強大魔力。
“我…我叫琊犽。”琊犽颤声回答。“琊犽啊，好奇妙的名字。”女子笑道，肩膀在黑发下轻轻摇晃。“当、当。”她把烟管在床边横几上的烟盒缘上轻轻敲了敲，把里头的烟灰弹了出去。
“第一次见面就能看出本宮真⾝的人，近百年来你还是第一个，琊犽。”“咦！”雾凌大惊“娘娘，您不是说笑吧？”“不过，本宮却看不出你的真⾝为何，这可真是有趣。”
女子笑道，缓缓从床上站起，转过⾝来。穿着镶红边的黑纱单衣，那人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又弯又长，眼珠是银⾊的。
单衣衣襟半敞，几乎要从⾝上滑下，深邃的诱人啂沟在胸前摇荡，⾝体的轮廓在黑纱下若隐若现，系着鲜紫腰带的腰⾝极细，修长的腿踩在床上，是赤脚的。这人…是什么？
有这样的神仙吗？琊犽在原地发呆，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这用言语无法形容的美人，其美貌已到达魔境，就算是天界神仙，恐怕也无法抗拒她的诱惑。
她张开红润的唇，住含了烟管，轻轻昅吮。看见她吮唇的动作，琊犽只感到心神晕眩，不但听不见雾凌的声音，连那女子讲的话也听不见了。
琊犽的双脚往前踏，像游魂般地朝着妖魅的瞳孔走去。一步、两步…琊犽感到双手失去了力量。一三步、四步…意识停止。五步、六步…呼昅中断。七步…心脏…“到此为止，退下！”
女子笑容收敛，喊道。手中烟管一翻，一股大力撞在琊犽胸口“喀嚓”一声，将他笔直地击飞，滚出帐外。“咳、咳！”琊犽滚在地上，滑了好几尺才停，眼中只见到満天星斗，拼了命地喘气。
“你在⼲什么？你这笨蛋，我刚刚讲的话你没听到吗？”雾凌气急败坏地奔了过来“突然靠近娘娘，你是想死啊！”把琊犽从地上搀起。“别怪他，把琊犽带进来。”帐中人道。“可是，娘娘…”雾凌担心地看着琊犽“万一这笨蛋又…”
“不会的，刚刚是本宮在试探他，小兄弟不是自己主动过来的，不会有第二次了。”“这…娘娘？”雾凌又惊又疑。“雾凌，这次你带回来的可不是普通妖怪呢，嘻嘻…”帐中人笑道，笑声中带着一股诱人的魔性。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琊犽心有余悸地问道。虽然只是一击，但刀枪不入的琊犽却被这一击打得肋骨几乎全断，花了快半刻钟，⾝体才完全复原。
琊犽一辈子还没被谁打得这么惨过，他只知道，眼前的女子绝非普通人物。“嗯…既然你都告诉本宮你的名字了，礼尚往来，本宮也该报以名号才对。”
她娇滴滴地坐回床上，烟管轻轻在床边一敲。轰然一声，容貌几乎可令星月无光的美艳魔女连人带床转了过来，正面对着琊犽和雾凌侧腿而坐。
“不过，该从何讲起呢？本宮的名字随便也有两、三百个啊…”从琊犽眼里看去，她皱起眉头的模样显得万分媚娇。
“凤昭宮主、辉夜姬、月真华…嗯，名字虽多，可是每一个都不怎么样…”魔⾊妖女思索了一会，笑道：“这样好了，你就跟着雾凌叫吧，她叫本宮九千院，你以后就这样叫。”
“娘娘！”雾凌一听，连忙议抗“小的可是您八十六代孙，这乡巴佬跟您无亲无故，怎能…”“不要紧、不要紧，他马上就会变成本宮的亲戚了。”名为九千院的妖女掩嘴而笑“本宮刚才想到，雾凌，你差不多也该开始修习房中术了吧？”
“什…这…我…娘娘！”雾凌的脸蛋在一瞬间变得像是火炉一样又烫又红，看得琊犽嘴巴都阖不拢。“娘娘，您该不会…要小的和这乡巴佬…”雾凌瞥了琊犽一眼，迅速回过头，气急败坏地道。
“当然啰，不然本宮要你把他捡回来做什么？”见到雾凌困窘的模样，九千院显得乐在其中“既然你都把他带到这里了，当然要负起责任啊。”
“那…那是因为娘娘的吩咐…”雾凌气得两眼含泪，又跺又跳，但对方可是九千院，纵然她有満肚子的苦水也无处可吐。“这么不甘愿，那本宮问你，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九千院突然收起脸上笑容，正⾊道。“这…我…”
雾凌一愣，羞窘万分，又瞥了琊犽一眼，迟疑了一会，才道：“小的是没、没有什么心上人啦，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琊犽，那你觉得雾凌如何？”九千院不等雾凌说完，又望向琊犽，一副万事了然于胸的表情。
“她很漂亮…虽然没有你那么漂亮。”琊犽回答。“你这笨蛋胡说什么！还有，别你你你的乱喊，叫娘娘！”雾凌怒道。
“哈哈哈哈！”九千院张口大笑，露出白玉般的皓齿，笑声令整座营帐都如松枝般摇晃“本宮是例外，不能比的。不过说实在话，像雾凌这么标致的孙女，在本宮众多子孙辈里也没有第二个了。”
“不过，本宮是问，你喜不喜欢雾凌？”九千院泛着银光的眸子瞪着琊犽，似乎在暗示只要他敢说谎，一定当场⾝首异处。
“嗯…喜欢啊。”琊犽被看得浑⾝不对劲，只好把心思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这么漂亮的人，我从没见过，只是…她好像不喜欢我…”边说，琊犽边偷瞄⾝旁的雾凌，但她早已羞得用外套将脸遮住，只露出一对在头上不断窜动的银白大耳。
“就剩你了雾凌，说真的，你觉得琊犽怎么样？”九千院话锋一转，又回到了雾凌⾝上。“娘娘…您究竟在想什么？”雾凌的声音隔着一层外套，听起来闷闷的“为什么小的非跟这乡巴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