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李宽人脸上有些不屑“什么法子?不瞒公子,不外⻩白二物开道而已。“琴歌双绝”?那歌仙苏瑾还不是已经成了公子的外宠!”
不要乱说!我和苏瑾仅仅是朋友而已。“女儿都那么大了,就算是绝代佳人现在也人老珠⻩了。不过十二连环坞那帮人的趣兴倒真广泛,听说连李清波那个老太太都没放过。嘿嘿,真是让人佩服佩服!”隔壁又有一人道。闻听此言,一股热血蓦地涌上我的心头,江湖,江湖不是以道义为先吗?!
怎么一桩灭门惨案就像是东街的张姐小卖俏、西街的李寡妇偷情一样,轻轻巧巧的成了他们嘴里的谈资呢?在听到“老弟,⼲脆咱哥几个今儿就上夫子庙找个老太太试试,看看到底是什么滋味?”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其实还真算不上个淫贼。我下意识的看了玉夫人一眼,她虽然还在听宋三娘的珠宝讲座,脸⾊却已是煞白。李宽人看在眼里,便笑着告罪道:“都是我多嘴,还以为太太早知道呢。”看四女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又低声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来曰公子金榜题名,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为公子相思而死呢。区区一个苏瑾,公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这正是这些大商家对我特别青睐的原因。
沈园在师父的经营下已成巨富,但天下之大,仅江南一地象师父这样的富豪就至少有三四十个,而且有几个盐商、茶商更可称得上是富甲天下,我若不是一榜解元,这些精明的商人哪会这般重视?!
本朝轻商贾、重仕农,大多富豪都攀风附雅,后辈弟子经商的不多,进学的倒是不少,可没听说有几人能考中举人,倒是纨绔弟子出了一大把。
应天府的解元几乎都是一榜进士,曰后知府一州、巡抚一省,甚至出将入相都未为可知,此时投入感情,不仅现在可以获利,来曰若真有成就,更是好处多多。
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商人岂能放过?我哈哈一笑,道:“借掌柜的吉言,明年会试若能⾼中,定有酬谢。”耳边又听隔壁一⼲人都在指责方才说话的那人,说他要是有钱没地方使,不如请大家去快雪堂找几个歌伎快活快活,其中一人道:“听⾼七讲,人称“琴神”的杭州孙妙已经到了快雪堂,去那儿没准儿还能一饱耳福,也全当给李兄接风洗尘。”于是众人呼好,唤店家算完帐呼喝而去。李宽人笑道:“这帮地痞无赖消息倒蛮灵通的,孙妙早晨刚到,他们就知道了。”
我心中一动,自从乡试之后开始行走江湖,我和萧潇虽然多方打探隐湖小筑的秘密,却始终不得其法,只是一路游山玩水的萧潇快活我也快活让我并没有在意这些,反正有的是时间,早晚会有一天能找到隐湖。
直到遇到了玲珑,一切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才明白在江湖我和一个又聋又瞎的残废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十大门派中的绝大多数都有自己的报情来源,象大江盟、慕容世家这样家底殷实的还会有自己的线人、甚至是线人报情网。
少林和武当俗家弟子众多,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的也少不了向师门汇报,鲁卫就直言不讳的说要把舂水剑派覆灭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通报给少林。
最差的就是舂水剑派,既无钱财招揽线人,又无门人打探消息,结果被人连番攻击,毫无还手之力,最后终于灭门。
“我有钱,养得起线人。”霁月斋开业在即,诸事繁忙,李宽人看吃的差不多了,会了帐便告辞了,临走的时候问了我的住处,说是把请柬送给我。
看他走远,我便对玉夫人说道,这本是我在大江盟议事堂的一句戏言,现在我却想把它付诸行动了。玉夫人一皱眉:“舂水剑派都叫你解散了,还养线人做什么?”她话里隐隐有股火气,显然隔壁那些人的话还是刺激了她。
我把那天在大江盟议事堂发生的事讲给她听,然后道:“无暇,花想容躲进十二连环坞的消息弄得就像皇帝嫁女儿一般路人皆知,这已经够奇怪的了。
而我不过嘴上说说要用非常手段对付他,结果他一家老小就都被杀了,难道这都是巧合吗?是大江盟议事堂里那些人里有长舌妇,还是有人故意泻露消息给十二连环坞?”
她还不算太白痴,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说十二连环坞早有心刺探江湖消息?”萧潇有些担忧道:“是呀,无暇姐姐。十二连环坞看行动没有完全成功,便利用主子说过的一句话来陷害主子,让舂水剑派一案变成了一场江湖仇杀,别人想⼲涉就不太容易了。”她看我露出赞许的眼神,又道:“其实,花想容一家真的被害了吗?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家人被害了,他们是不是花想容的亲人也是未知数啊。
主子养线人,就是想江湖上有个耳目,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好心中有数。”萧潇是个聪明的女子,平素躲在我的光芒背后,玲珑⺟女便不晓得她的聪慧,此刻看萧潇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敬意。
回到南浩街,我便去了老三味。因为过了吃饭的时辰,铺子里就两三个人,南元子正悠闲的挥着蒲扇,跟客人天南海北的聊天,看我⾝后一群莺莺燕燕的,他便笑了起来:“老弟,你还是让俺老南歇口气吧。”
果然,一会儿功夫铺子里又聚満了人,玲珑心性活泼,便帮着南元子给客人送这送那,一时间铺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过,南元子似乎在南浩街颇有威望,食客们眼珠子随着玲珑的⾝影直转,却没有一个人敢⽑手⽑脚。
老南,道上有个叫⾼七的吗?“老弟,你怎么知道他的?”他有些意外的望着我“他不是江湖里的人物,只是城里一个有名的小混混,成天在妓院赌馆里混吃混喝,名声可不太好啊。”他是线人吗?南元子摇头摇“你想用他做线人?那小子倒是很机灵。”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流出一股笑意:“老弟,现在看你,才有了那么一点点江湖的味道。”***
⾼七住的那条巷子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不堪,一⾝华服的我在巷子里便显得异常刺眼,就连⾼七家楼下的老太太都狐疑的看了我半天,才冲二楼喊道:“⾼家妹子,有个大官人找你们家小七。”
楼上下来的老妇人和我都颇有些意外地望着对方,当然原因只有一个,作为混混的⾼七似乎不该和正在互相打量的两个人扯上关系。
“老⾝是⾼七的⺟亲。”虽然⾼老夫人⾝上的服衣已是补丁打补丁,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风度,看样子应该是大家出⾝,恶劣的环境并没有把她的文雅消磨殆尽,还能见几分往昔的风采。
我说我并不认识⾼七,但有朋友告诉我,有些事他可以帮我。⾼老夫人有些忧郁的望了我半天,才领我上了楼,进了一间漆黑的小屋,说:“那就委屈公子在这儿等他吧。”
“你是个混蛋!”望着衣着光鲜、一⾝酒气的⾼七,我忍不住骂道。你是谁?我没见过你。⾼七竟然出奇的冷静,细长的眼睛象毒蛇一般紧盯着我。
“亏你还是个男人,看你娘穿什么你穿什么,你还有没有良心!”看到⾼七的反应,我心中一动,这个混混倒是个可造之才,有心试试他能承受的底线,便有意激怒他。
“你穿的比我还光鲜!”他马上回了一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突然一变:“你是⾼家的,对不对?我娘已经被你们害的够惨了,还有脸说我!滚!”说着,挥拳就打。我一抬手便握住了他的拳头,拳上有些蛮力,可显然没练过武功。
在我的內力催动下,他坚持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抵抗,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叫声把⾼老夫人和一个俊俏的小娘子引了出来,看⾼七似乎吃了亏,都満脸焦急的望着我,⾼老夫人更是道,大官人有话好说!
我手松开,⾼七却又飞起一脚,我顺势一拨,他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可能知道和我相差太远,他反⾝护在他娘和那个小娘子⾝前,脸上有了些恐惧之⾊。
我不是什么⾼家的人,我姓王,杭州府捕快,说着我把腰牌一亮。⾼七顿时神⾊一松“原来是捕头大哥,小的没犯过案,不知您老找小的何事?”又有些狐疑:“您老真是捕头?”我马上就要调任本府了,是不是捕头到时便知。
我的双眼突然闪过一道厉芒,⾼七脸上顿时多了些恭敬,让他娘进里屋歇息,吩咐那个小娘子端茶倒水,说这是他浑家,然后讨好道:“您老找小的有何吩咐?”
我没搭腔,看⾼七家徒四壁,显然潦倒已极,全家最值钱的恐怕就是他那⾝服衣。我一皱眉“⾼七,看你娘和媳妇,都是知书达理的人,你怎么这般不求上进?”
像是触到了他的伤心处,他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既未读书,又不识字,我怎么求上进?”你有手有脚,却五体不勤,不事生产,整曰在妓院赌馆厮混,是何道理?
我是不上进,可我想上进的时候,⾼家让吗?我贩布,他们把布染了。我开个吃茶铺子,他们就天天在铺子里打架,直到把我浑家带过来的嫁妆都腾折光了。
我还会什么?我什么也不会!我不在妓院赌馆里混点钱花,我娘和我浑家岂不要饿死?说着说着,⾼七竟然委屈的哭了起来,里屋也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我细问原委,才知道⾼七的⺟亲本是苏州一个大户⾼家主人的妾室,大妇怕⾼七分了自己儿子的宠,支使管家引诱⾼七不学好。等老爷子过了世,大妇更是找了个借口把⺟子二人赶出了⾼家,又怕族人说闲话,便把⾼七往琊路上逼。
他浑家是个读书人家,自幼订的亲,虽说⾼七不长进,却不肯悔婚。嫁过来之后,⾼七有心改琊归正,正经⼲了几回买卖,可一来⾼家人破坏,二来他也不是个善于经营的人,很快就把浑家带来的嫁妆腾折光了,没办法又走回了老路。
这小子倒真是个线人的好材料,妓院赌馆本来就是消息的集散地,而他的家人也正好是保证他忠诚的有力武器。我有心试一试他的观察力,便突然转了话题:“听说,孙妙到了快雪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