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又说贼人中有妖人会用声音魔功惑人的心智,故而大家都堵上了耳朵,进退完全看张长弓的手势。”言罢,他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别情,我原本很看好张长弓的,在他⾝上也下了不少功夫,没想到他竟是大江盟的卧底!”
“这么说来,他反而不太可能是大江盟的人。”心思转移到张长弓⾝上,这个谜一般的人物也颇让我头疼,沉昑片刻,才道:“换作你是大江盟的卧底,有机会打⼊慕容世家,你会拒绝吗?”
慕容千秋的心思我洞若观火,他巴不得把一切罪名都推到大江盟头上。可张长弓究竟是什么来历,我一时也找不到答案,而其中的关键自然是他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宗设有杀我的理由,虽然在我看来,他这种同归于尽的杀自式复仇未免不划算得近乎儿戏,武功尽复的他若是能耐下心来,很可能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以最小的代价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乐茂盛同样有杀我的理由,夺之恨,这可是每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聇辱,⾜以让人失去理智。如果张长弓是这两人的同,那么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剩下的只是要深挖宗设和乐茂盛之间的秘密。
然而,出⾝寒门的张长弓⾝世却是相当清⽩,他师傅顾海是湖广道上的成名人物,虽然名气远不如自己徒弟,可那套“⾎战十刀”的确是他传给张长弓的,只不过天分甚⾼的张长弓把它练到了顾海无法企及的⾼度罢了。
师徒二人都是湖广⻩州人,那里本没有倭贼出没,说他是宗设的人,自然相当牵強,何况素卿和宋廷之也说,宗设虽然很想在中土收买拉拢江湖中人,却极不成功,至于华青山和赫伯权完全是特例…华青山的⺟亲本来就是倭人,而赫伯权则是被丁聪所迫。
于是我很快就把宗设排除在外,张长弓和宗设应该只是合作而已,绝不是什么隶属关系。而他来江东进⼊槽帮不过两年,似乎也很难和乐茂盛结下如此深厚的友情…昨晚他的所作所为可是冒着杀头的危险,而事实上他果然为此丢了命。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江湖客过得就是刀口⾎的生活,这是每个江湖汉子应有的自觉,可无论如何,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倘若是乐茂盛说动了张长弓,那么他到底下了多大的本钱,让张长弓甘愿为他两肋揷刀呢?
我突然想起慕容千秋方才的话,慕容千秋是个很慷慨的人,为了拉拢张长弓,开出的价码定是相当人,然而张长弓却出人意料地拒绝了。面对一个富贵不能的汉子,乐茂盛有那么大的人格魅力来得到并维系他的忠诚吗?
不过,不管张长弓是隶属于哪派势力,他的⾝分却是槽帮的副帮主,想削弱乃至瓦解槽帮的势力,这是一个绝佳的借口。
只可惜眼下已是⽇上三竿,离事发⾜有四个时辰,⾜够让在镇江有着深厚官场人脉的李展上下打点,把一切责任都推诿到张长弓的⾝上了。
“槽帮这么大的行动,⾝为帮主的李展岂能不知?昨晚的事,他难逃其咎!”“大人,窃以为,或许眼下并不是追究槽帮责任的最佳时机。”
我话音甫落,却见门帘一挑,昨晚一去不复返的隋礼施施然走了进来,进屋便深施一礼:“不才有负大人和东主的厚望,未能请到援兵,反累大人和东主受惊,实是罪该万死!”
慕容千秋见我脸⾊有些不豫,连忙解释道:“隋先生出⻳鹤楼没多久,就被槽帮弟子扣押了,直到今早上槽帮大,他才得以脫⾝。”
“扣押不才的槽帮弟子并无害人之心,只是在执行张长弓的命令,张说,东主涉嫌勾结倭贼,只因没有证据,故而先行扣押。而不才在槽帮听到消息,说李展昨夜大醉,早晨还是范大人把他从被窝中拎出来的,对旷晚的一切他一无所知。”
我冷冷望着隋礼,却一言不发。隋礼讪笑了两声,道:“当然,知与不知,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明⽩。不过,这却给了我们一个缓和关系的借口。”
“倘若李展并没有反⽔,他最怕的就是东主误会他,而昨晚之事又落下了口实,镇江卫可以名正言顺地镇庒它,事实上,镇江卫已经开始抓人了,一旦大人和东主抛弃他,槽帮覆灭指⽇可待,那李展反⽔的可能究竟有多大?就算他反⽔了,现在也该明⽩,大江盟是拿他当使,哪像我们东主这般推心置腹地待他,他怕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倘若槽帮覆灭对大人、对东主有利的话,我们自然可以顺⽔推舟,可如此一来,东主不仅少了一个強援,而且槽帮不甘束手就擒,势必要竭力反抗…拉起造反大旗,李展是绝没有这个胆量的,可经营槽运这么多年,跟几任槽督都有着不清不⽩的关系,完全可以上告打官司,而它弟子众多,无法一网打尽,像⽩大人那样以霹雳手段处置南海剑派的方式在槽帮⾝上很难行得通,最后必然演化为庙堂之争,对大人、对东主都无益处啊!”慕容千秋频频点头,显然隋礼已经说动了他,而我冷静下来,也明⽩槽帮的覆灭至少目前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一旦镇江出现真空,我一时还没有力量来占据这个要冲,反倒便宜了别人,索先让槽帮多活几⽇。
不过,藉机削弱槽帮的实力却势在必行,否则,⽇后很可能成为我驾驭镇江的绊脚石。和慕容千秋、隋礼商议了一番,我遂秘密拜会了乌德邦。见我无恙,乌德邦自然喜出望外,而沉希仪的面子和两万两银票也让他痛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李展由镇江府看管,严加搜捕除李展之外的槽帮中⾼层⼲部,并放出风声,说槽帮勾结倭寇,以动摇其基层弟子对帮会的信心。
临告辞前,我似乎无意中提起了乐茂盛,乌德邦不虞有他,说乐正在府衙做笔录。匆匆赶往镇江府衙,却不见这厮⾝影,花了二十两银子才打探出来,他和田见明几人刚刚离去不久。
一路追了下去,却是往东门而去,我很快就猜到,乐茂盛定是想逃离镇江了!这厮倒是属耗子的!我心中不由暗骂,一时踌躇起来,本想易容在城里狙杀了他,不成想他竟然溜得这么快。
而到了城外,弓箭可以尽情发挥,面对乐茂盛和他四个部下五张強弓,仅剩五成功力的我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看来只能让六娘想办法在半路狙击他了。我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决心调整计划。
乐茂盛的马再快,也快不过老马车行的八百里加急,六娘应该有充⾜的时间做准备,等乐茂盛到了苏州,六娘加上竹园众女特别是解雨的暗器,完全有能力把他留下。
东门便有老马车行的门面,送出八百里加急密函后,我尚不死心,想试试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出机手会,遂出了镇江城。
城外不远处茶棚里一个焦急张望着城门进出行人的小伙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认出他是随萧光一道来镇江的魔门弟子郭太平,心头不由一动:当初给萧光的命令,是两⽇后在此汇合,莫非他发现了什么不成?
打出魔门秘传的手势,郭太平这才认出我来,一边好奇地望着我的脸,一边小声禀告:“教主,属下等在城南三十里的桃花坡发现了一队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共十三人,眼下正落脚于桃花坡的一个小客栈里。
这帮人行踪诡秘,不像是要去应天参加茶话会的样子,萧师兄怀疑是倭贼的同伙,怕打草惊蛇,便让属下和王子杨王师兄一道回城请示教主,要不要先解决了他们。可王师兄进城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却不见他回来,属下都快急死了!”
“城里出了点事,子杨找不到我,自然没法出城,你不必担心。”见郭太平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我心中颇感宽慰,魔门弟子本就没有多少,我自然希望他们能亲爱如兄弟,携手一致对外。略一沉昑,待茶棚老板几句,吩咐郭太平跟我走,遂打马如飞,直奔桃花坡。
桃花坡是南下苏州的必经之地,这条官道也是通衢的大道,只因已是数九寒天,路上行人少了许多,且多是结伴而行的商人,还有零星北上的江湖汉子。
行商们见有马匹狂奔而来,俱都连忙躲到路旁,一脸警惕之⾊。顿饭工夫,转过一片树林,远远便望见桃花坡了。
坡上好大一片桃树,坡顶十几户人家错落有致,坡下路旁几间瓦房简陋而整洁,正是中午时分,坡上坡下炊烟缭绕,缭绕的炊烟,就像正午和煦的光,让那些在寒冷冬⽇里依旧为生活而四处奔波的行人倍感温暖。
“教主,那十三个江湖客昨夜就住进了桃花客栈,至今尚未离开。”与我汇合一处的萧光指着路旁那几间瓦房,介绍着侦查到的报情:“其间,共二百九十七人在客栈歇过脚,十六人仍在店中,其中有三个是自己弟兄,而最近的一批客人,是半刻钟前刚进客栈的六个军爷。”
“嗯?那为首的是不是个国字脸的千户?”我把乐茂盛的模样形容了一下,萧光点头称是。我心念电转,桃花客栈固然是歇脚的好地方,可那是针对靠两条腿走路的穷苦人来说的,像乐茂盛这样骑马的行人,绝大多数都是在离镇江六十里的丹打尖歇息,乐茂盛在此逗留,是因为正好到了吃饭时间,还是和那十三个江湖客有关呢?“小光,方便联系桃花客栈里的弟兄吗?”
“方便。”萧光道:“客栈是桃花村李柱开的,他爹李有时是此地保甲,就住在坡顶,已经被弟兄们控制住了,让他往客栈里传个话不成问题。”
又说李老头一副死倔的脾气,多亏了一块锦⾐牌才把他摆平,而怕弟兄们在客栈待久了引起那帮人的怀疑,萧光每次只派三个人进客栈,待上一段时间便撤出来到坡上李老头家休息,客栈则另换一批新面孔,眼下已是第三批,也是他所能出派的最后一批了。
“很好!”我赞了一句,萧潇的这个远房侄子看来很有些智谋,值得下功夫培养,转头对郭太平道:“你让李老头传个话,务必严密监视那六个军人,查清楚他们和那些江湖客究竟是不是同,另外,告诉他们小心点,对方是⾼手。”
郭太平应声而去,我又问萧光还查出什么别的消息没有。萧光摇头摇:“这帮人谨慎得很,彼此之间很少谈,仅有的几句说的又是方言,听不大懂。”迟疑了一下,又道:“听苟师弟说,这些人说的好象是湖州话,不过,他也拿不大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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