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知道自己蔵不了多久,我颇有些沮丧地从供桌后站起。在火摺子昏暗的火光中,一柄铁剑带着风声毫无花巧地直刺过来,正是铁剑剑法中的“一往无前”而持剑人那张伤痕斑驳的脸加上蜂熊背的⾝材,让我认出他就是胡一飞。
“堂!”胡一飞被我一剑震了出去,他⾝后的一个⾼大汉子伸手一接,举重若轻地化解了胡一飞的后冲之力,只是彼此见到对方的容貌,都惊讶地喊出声来。
“动少?!”“⾼光祖?!”那汉子摸了摸下巴,尴尬地笑道:“俺可真是错生了一副臭⽪囊,不仅空闻大师认错了人,就连动少也看走了眼,俺姓宗名亮,可不是⾼光祖那厮,动少你再看仔细了!”
他的声音虽然嘶哑,可依旧能听得出那不咸不淡的山东口音,与⾼光祖确实不同,听声音正是众人口中的二哥。
而细看他的容貌体态,除了比⾼光祖多了一只好眼之外,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显得比⾼光祖精⼲许多,左颊从眼角到耳垂多了一道淡淡的刀痕,看那疤痕,该是很久以前留下的,越看似乎两人的差异越大,倒是和在此地遇到的那个会使天魔刀的蒙面汉子极其相像,而他也正是在杭州文公达府上后花园阻击我的那个汉子。
“江湖上怎么突然出现了你这么一个⾼手,着实惹人疑窦,宗亮,且吃我一剑。”那张⻩梨花的供桌在斩龙刃的锐利剑锋下顿时变得四分五裂,的碎木中,斩龙刃舂⽔一般地住了宗亮。
“动少…不也是如此吗?”宗亮一面挥舞着铁剑抵挡住我的攻势,一面紧了两口气一语双关地笑道。他虽然一步一步后撤,可我察觉出他的內力甚至还在⾼光祖之上,眼下后退得这么快,该是兵器不顺手吧!
难道他真是魔门弟子?想到这一点的我心中竟生出一点点的关心和喜悦,魔门虽然洛u艘狺√式a可毕竟是我的师门呀!“不打了!”
我突然停下了脚步,冷笑道:“宗亮,你的武功竟然比⾼光祖还強,真是让人吃惊,铁剑门那湾小⽔塘怎么能容得下你这条蛟龙?还有,上次你袭击福临镖局的老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转眼看其余二人,正是胡一飞和齐默。“没办法,只有万门主肯收留我们嘛!袭击福临镖局?动少怕是认错人了吧,万门主怎么会让在下⼲那种事情?!”
他眨巴眨巴眼睛笑道,目光却投向了我⾝后的解雨。我顿时哑口无言,解雨在那里杀了好几个人,真的追究起来,对大家可都没好处,这宗亮还真够险的。
收了斩龙刃,知道若问他们洛u颡荞v,他们定然有无数个理由等着我,便突然道:“宗亮,我要查你的路引。”宗亮嘟囔了一句:“我的大少爷,您是苏州府的推官,总不能越界管到人家镇江府来吧!”
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痛快地把路引递给了我。路引是山东青州府下发的,证明宗亮乃是青州府蒙县沙坪镇人,年龄三十七岁,体貌特徵也与宗亮相符。
我知道这绝对是一张实真的路引,不过想获得这样一份路引并不困难,只需像李岐山那样做一番长期工作即可,而经过人事变迁,想要证明宗亮乃是个子虚乌有的人物则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而现在的当权者愿不愿意追究前任的过失还是个问题。
“不是想查你,而是新的江湖名人录即将公布,给百晓生的资料当然越详细越好,像你这样的⾼手,怎么能让你就这般籍籍无名于江湖呢?”***藉口查案把宗亮三人轰出了花宅,魏柔才从房梁上落了下来。“动少曾经和宗亮打过道?”
“是呀,虽然蒙着面,不过应该是他,只是那时他使的是天魔刀法,而不是铁剑剑法。”转头问解雨:“雨儿,看宗亮他脸上的疤痕是真的还是假的?”
“光线太暗了,我看不太清楚,不过,七八成是真的。”我知道解雨是在魏柔面前刻意隐瞒自己那敏锐的六识,如此说来,那疤痕几乎是真的无疑。
“莫非他真的不是⾼光祖?”虽然他的內功路子似乎是天魔变中的筑基,可我隐约觉得其中还有些不同,只是两人脸上的显著差异,还是让我暂时把⾼光祖和宗亮看成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天魔刀法?”魏柔那对明亮的眸子注视着我,沉昑道:“这么说,魔门是借铁剑门的名义行走江湖?”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眼下魔门四分五裂,能不能统一起来都是问题,光这么几块料,又能对江湖局势产生多大影响?说实话,原来躲在暗处还抓不住他们,现在自己跳出来,对付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江湖上至少有五六家门派可以一口吃掉他们,眼下宗亮这帮人还处在寻找江湖生存空间的阶段,想成气候恐怕是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这五六家门派里是不是也包括秦楼呢?”“那可要看仙子肯不肯嫁给我喽!”我顺杆往上爬,笑道。
“动少…说笑了。”失去了火摺子照明的內堂昏暗无比,让我看不出魏柔脸上的变化,而她的声音则显得十分平静,既没有被人追求的喜悦,也没有被人调笑的厌恶,只是话题却很快被她转移了。
“未雨绸缪,除恶务尽,如果任由魔门发展的话,不知道要给江湖带来多少灾难。”“大明是个法治社会,就算是魔门,也有生存的权利,只要他们的庇股是⼲净的…”
打着正义的幌子,让手中的屠刀沾満鲜⾎,这向来是我最讨厌的事情,不过,想到自己化⾝王谡时那藐视法律、视人命如草芥的感快,我知道我和魏柔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差距罢了。
魏柔没有再反驳我,事实上解雨的动作很快昅引了她。“相公,你先出去嘛!”解雨就这样把我推出了內堂,等片刻之后二女出来的时候,魏柔几乎变了一个模样。
魏柔那超凡脫俗的气质并不是仅仅靠一张面纱就能遮掩去的,可就连她的⾝形都发生了变化,我不得不佩服解雨她易容手法的⾼超和极具杀伤效果的亲和力,看魏柔眼中偶尔流露出来的涩羞和突然耸⾼了的双峰翘臋,我就很容易想像出来解雨究竟在她⾝上做了些什么。
“这样,宗亮他们就认不出姐姐来了。”解雨一脸天真地道,只是在魏柔上车的时候,她偷偷对我扮了个鬼脸。
“少爷回来喽!”马车直驶进了竹园,先是几个小丫鬟见到了车模样的我,惊叫声把萧潇、无瑕、玲珑也喊了出来,几女都拥进了我怀里,只是待魏柔从车厢里钻出来,萧潇玲珑便顿时呼了一声,彷佛我服征隐湖的大计完成了似的。
“卢嫂子,帮魏仙子把行李拿到指月轩吧,明珠,这几天就去指月轩服侍魏仙子。”我搂着无瑕吩咐道,十几天不见,她又丰満了许多。和萧潇玲珑不同,她的注意力并没有因为魏柔的到来而有所分散,充満了爱恋与幸福的温柔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脸上。
玲珑是少年心,和我分开没两天,相思情绪并不那么浓烈,虽然我不时提及隐湖是我的服征目标,可魏柔依旧是她们心中的偶像。
而萧潇则深知隐湖对我的重要意义,她与魏柔的好显然是怀着某种目的,于是魏柔就被包围在一片令人陶醉的温情与友情中了。
和众女存温了半天,我才去了秦楼。给六娘叙述了一遍武林茶话会的经过,六娘并没有纠于各门派在擂台上的表现,却对宗亮等人的⾝份和“七连环”中毒事件十分的关注,只是她的分析大致与我相仿,这两桩无头公案还是没有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动儿,看来除了你之外,还有人想做渔翁哩!”六娘一摆手,似乎要挥去这些恼人的事情“听说,魏柔住进了竹园?”她暧昧地笑问道。
“⼲娘,我可有的是自知之明。”从⽟角楼向外望去,花园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半个人影,倒是有凤来仪楼那边张灯结彩,颇有些过年的味道。
“就像生意有起有伏一样,在魏柔没达到隐湖心法最⾼境界的“心剑如一”之前,她的武功也该是起伏式的前进,眼下的我和齐小天,或许都是她磨砺心志的工具。”六娘欣慰地点点头:“不错,确有传言说,要练成“心剑如一”就非要堪破情关不可,否则心有所属,又怎能心剑合一?”
“可是,为了心中所爱而挥出的剑,难道就没有力量吗?”六娘默然。“说来好笑“心剑如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隐湖究竟有没有人练成过,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辛垂杨是尹雨浓的得意弟子,照理说她也是个天资聪慧的人物,做师⽗的该盼着她武功能有所突破吧,可二十多年前,尹雨浓就想把辛垂杨嫁给杨慎,当时辛才几岁?怕是还没有现在的魏柔大,总不能说那时候尹雨浓就看出她终生无望“心剑如一”吧!”我把在龙潭镇听到的这段秘辛说给六娘听。
“竟有这事?”六娘蛾眉微蹙,沉昑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道:“听说当年辛垂杨与魏柔一样都是少年成名,只是不知何故,武功始终没有突破。动儿,听你说来,莫非是此事惹动了她的情关?”
叫六娘一说,我也有些惑了,杨慎人物风流,才⾼八斗,又是世家弟子,正是少女心目中的佳偶,辛垂杨钟情于他并非无稽之谈,难道真是她堪不破情关,以致武功难进吗?
离开⽟角楼,我的思路并没有变得清晰起来,而六娘看来也需要时间来消化我带回来的报情。
⾼七早等在楼外,见我便把最近秦楼的情况汇报了一遍。近些⽇子秦楼的外埠客人几乎绝迹了,仅靠本城那些有钱人的节前应酬维持着一个不赔不赚的局面。
而按照惯例,苏州的各大风月场所自腊月二十八就要全面歇业,直到正月十五苏州花会才重新营业,这几天,六娘已经开始着手安排路途远的伙计返乡过年,冀小仙等从扬州过来的姑娘也在老马车行的护送下离开了苏州,倒是马鸣、铁平生因为家中已无牵挂,俱留了下来。
“杭州那边有什么消息?”“殷老爷子⾝体见好,见了大哥的礼物他老人家很⾼兴,大少也安好,给大哥的信我已经给三少了。”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回来之后,⾝边就没断过人,无瑕行事谨慎,可能是见人多就没把信给我,便问起了苏瑾孙妙。
“苏大家这几⽇闭门谢客,孙大家似要远行,就等大哥您回来呢!”近来苏瑾的行止每每出乎我的预料,我越来越看不清她的心。只是听⾼七的声音颇有些焦虑,让我顿时想起曾答应过他年前让他娶了明鬟,便把苏瑾放在一旁,笑道:“小七,是你的总归是你的,跑也跑不掉,怎么这副猴急模样?”